第74章 城池

第74章 城池

這是歲雲岐第一次見到全盛時期的魔尊。

他與對方生死決戰那次,恰好是月缺,熒惑的功力運行不暢,導致出招之間沒有那麽自然流轉,才會頻頻被他找到可趁之機。

但這次卻大不一樣。

此時正是滿月,是魔尊功力的鼎盛,她手握彎刀,行進時流暢飄逸,雪片在她周身三寸便迅速消融了,沒有什麽能靠近她、打敗她。

明月苦所到之處,沒有魔物能或者從淩厲的刀風之下活着離開。

然而雖然她手下行殺戮之事,臉上卻帶着些細微的笑意,肆意散漫,似乎并不将這場實力懸殊的碾壓放在心上。

魔物深藍發黑的血液噴出來,濺在臉頰上,更襯得她膚光明豔,瑩白勝雪。

身法游轉間,歲雲岐意外地發現熒惑竟能夠将宗域功法融彙其中,隐蔽卻自然而然,而且十分順暢地運用了出來。

也許是因為生死道與單純的修魔、修道都不同。

她近魔族,卻不像魔與道那樣相互排斥,其中原因,大約是因為練就此功,最終能夠超越生死的緣故,生死道能容納種類更多、跨度更大的功法。

比起其他動作遲緩的魔物來說,領頭的那只有些神智,它雖然也長了副古怪模樣,但魔功卻十分紮實,接了熒惑虛晃的一刀之後,居然還有餘力閃躲反擊。

熒惑輕輕一挽,刀風淩絕,鋪天蓋地向着領頭魔物而去。

死氣已經彌漫上了魔物的臉,在漫天的血雨之中,魔物看着熒惑,臉上忽然露出了一個古怪的笑容。

那或許不能被稱之為是笑容,但熒惑仍然感覺到一陣詭異。

随後,她斜斜一刀,幹脆利落地把對方劈成了兩截。

片刻過去,魔物紛紛成了零散的屍塊,熒惑站在一地狼藉之中,收了刀。

她側過臉,揚眉看向歲雲岐:“學會了嗎?”

魔尊目光明亮,似乎能刺破見知淵恒久不變的沉霭烏雲。

少年迎着她的視線,定定地看了片刻,然後道:“沒完全學會。”

“沒關系,”熒惑笑了,“既然是刀法,自然和你用劍有許多不同,這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慢慢來,有問題随時問我。”

歲雲岐問:“為什麽讓我學刀?”

熒惑擡起手,用指尖将臉上的血漬擦去,她道:“虛花不在,我想讓你變成我最得意的弟子,這個理由怎麽樣?”

歲雲岐沉默片刻:“不怎麽樣。”

熒惑也不在乎他态度不好,轉身向陣法走去。

然而剛走兩步,她忽然感覺到一陣眩暈,伴随着耳畔忽然響起的尖銳哨音,有什麽東西像是正在試圖撕扯她的意識,感覺和她當初臨死前強行分裂魂魄很像。

熒惑心知不對,立刻手腕一轉,直接将明月苦插入地面一截。

她肉身、魂魄和法器相連,只要明月苦暫時不脫手,她便性命無虞。

歲雲岐發現她有些不對,連忙上前:“你怎麽了?”

“這個陣有問題,”熒惑死死抓着刀,劇烈的眩暈已經侵擾了她的神智,“它在控制我。”

歲雲岐不敢遲疑,立刻念了一道凝神聚靈的咒,企圖幫對方緩解痛苦。

然而着咒語卻起了反效果,兩種感覺強加到身上,熒惑手指一軟,幾乎抓不住明月苦。

分裂魂魄的感覺很痛苦,尤其是熒惑根本不清楚如果自己順從着将魂魄交付出去之後會出現什麽狀況,這是魔族的境地,保不齊會像是舍潮制作虛花那樣,憑空長出一個活人來與自己為敵。

她閉上眼,抵抗着眩暈,心想自己師父怎麽當年沒再教自己幾個穩固魂魄的心法?她已經所學的那些現在一個個都不頂用,只能勉強先念幾句清正宗的咒,聊勝于無。

就在這時,伴随着痛苦,地面的陣法逐漸開始蔓延。

如同蛛網一般,悄悄地爬滿了整座城池。

“如果不走,我們有可能會被這個陣法吞噬,”熒惑另一只手抓住歲雲岐,對他說,“別管那麽多了,先禦劍!”

少年立刻伸手将她抱緊在懷中,然後無俱飛來,二人翻身躍上。

明月苦離開地面的一瞬間,熒惑覺得割裂感幾乎将她吞沒,然而在他們離開地面之後,這痛苦的感覺竟然消解了一些,思維也變得清晰起來。

“怎麽樣?”歲雲岐抱着她詢問。

先前熒惑奪舍栾如時,因為沒有修為,他們禦劍時基本都是用抱的。

後來歲雲岐被困在魔域,失去功法,他們已經很久沒有像現在一樣,使用這種依賴而溫存的姿态了。

熒惑靠着他,不說話。

歲雲岐皺眉,他清楚這種感覺肯定不好受,但卻不清楚究竟難受到了何種地步。焦急之下,他低頭看向對方。

卻看到熒惑在笑,笑得狡猾而揶揄:“擔心我?”

歲雲岐冷下臉來,覺得自己被騙了,十分不悅:“你沒事了?”

熒惑伸出手,勾住對方的脖子:“現在還在暈,當然有事了。”

他們一同看向地面的城池,只見在熒惑離開之後,那個陣法也像是失去目标一樣,逐漸由光芒遍布四面八方,漸漸收攏回了那間房屋。

熒惑道:“奇怪,為什麽見知淵的陣法會與我有關?”

歲雲岐猜測道:“是否和重千風有關?”

“多半是。”熒惑猜測,她剛進入魔族領地時便感覺到了一陣不同尋常的共鳴,想必與此陣法是相通的。

雖然疑惑還有很多,但她也清楚,今日自己的情況也不适宜再下去探查了。

熒惑想起那個領頭魔物死前古怪的笑,忍不住奇怪:“我和見知淵有什麽關聯也說不定。”

但就在此時,地面的陣法再一次暴漲。

其中有一道光芒,直直朝着他們二人電射而來!

歲雲岐掐訣一擋,瞬間将那雪亮的光芒打了回去!

這次熒惑感覺到,那股撕扯的力量變成了自上而下的,正試圖将她直接拽下去!

“是見知淵底!”習慣了這股撕扯的力量,她沒那麽難受了,雖然仍然頭暈,但也變得可以忍耐,“有什麽東西在召喚我們去見知淵底。”

更多的魔物從地底爬了出來,但是它們在出現之後,并不是朝着誰攻擊,而是紛紛走入大陣之中。

這陣法詭異異常,但凡有活物經過,便會直接向它們攻擊,如同像是有了生命力一般。

然而,就算是被攻擊,那些魔物竟然也不退半分,任由那陣法向外舒展的光芒将它們龐大僵直的身軀卷起來,最終拖入陣眼之中,像是某種擁有柔軟觸肢的怪物似的,陣眼毫無節制且不知滿足地吞噬着那些魔物。

“是活祭,”熒惑臉色一變,“陣法在用魔物當祭品。”

猛烈的眩暈襲來,她撐住額頭,對少年焦急道:“殺了它們,不能讓它們啓動陣法!”

歲雲岐驅動無俱,二人俯沖,熒惑将明月苦塞入少年手中:“用刀!”

他幾乎來不及思考,抽出彎刀,依照魔尊所說,運氣擡腕,刀風凜冽,竟直接将前方幾只魔物砍得人仰馬翻。

熒惑贊道:“學得很快嘛。”

然而魔物出現得越來越多,他們不但要抵擋魔物的攻擊、陣法的攻擊,還要阻止魔物進入陣法當中,歲雲岐修為剛剛恢複,靈力略有不濟,中途出了個岔子,竟漏掉幾只沒能殺死,讓陣法中的祭品數量又上升了一個等級。

歲雲岐拎着刀,輕喘:“太多了,殺不完。”

熒惑在對方手上按了按,然後搖頭:“我知道哪裏不對勁了。”

歲雲岐看她:“什麽?”

熒惑盯着那陣法,冷聲道:“出來吧,再躲就沒意思了。”

這句話後,整個陣法有短暫的停滞,随後,那些魔物紛紛倒地,沒了生息。

再然後,風雪竟然也停了。

整個城池萬籁俱寂,只剩雪白。

片刻過去,一個細微的聲響打破了詭異的寧靜。

——那是鞋踩在雪上的聲音。

熒惑回過頭,看到了一個人。

那人十分高大,且俊秀異常。

穿着烏色為底的繡金長衣,黑發垂着,皮膚蒼白,上面有細密的深色花紋。

有風吹過時,他的手腕從寬大的袖口中露出來,手背、小臂上有明顯的鱗片。

熒惑看着他,抱着手臂,冷笑了一聲:“舍潮。”

歲雲岐微微吃驚地睜大眼睛,随後他拔劍出鞘,劍鋒橫在兩人面前。

“在這裏蓋了一座城,又用靈力捏出這麽幾個魔物,還造了個陣法出來掩人耳目,”熒惑明白了一切,“沒想到堂堂魔主,穹海的主人,也會無聊成這樣。”

舍潮的瞳孔是有些炫目的金色,看久了似乎會讓人迷亂。

他就用這與常人完全不同的視線看了熒惑片刻,然後緩緩地笑了起來:“魔尊也是我見過的,第一個能除去那麽多‘木偶’的人。”

随着舍潮一笑,眩暈忽然消失了。

熒惑揉了揉額角,半真半假道:“我還要謝謝你。”

舍潮盯着她,片刻後才說:“我也要謝你。”

熒惑問:“謝我什麽?”

“如果不是你,”舍潮的話一頓,随後語氣中甚至帶上了一絲充滿惡意的舒暢,“我也不會複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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