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二十四章
今晚的月亮并不亮,還有霧霭遮住了,慘淡的月光流淌在鬼氣森森的老宅裏,看得人心慌慌。并沒有多麽破敗,只是顯然是沒有人氣的,剛剛溜進來的幾個黑影也不知道蹿到哪裏去了,礙于被那幾人發現,我也只是小心地隐藏在了門扉後面。
忽的,我聽到了打鬥的聲音,并沒有兵器相擊的響聲,似是肉掌在互相搏擊。肉與肉相擊在一起發出悶響,我心裏略有忐忑,這是怎麽回事?難道他們起內讧了?不應該啊,除非是發現了辟邪劍譜然後就狗咬狗。這麽想着,我循着聲源尋了過去。
躍上屋頂找準方位,我将瓦片揭開一片,屋裏黑漆漆的月光也不給力,根本看不清什麽。只聽到裏面傳出一些打鬥的聲音,緊接着我便聽到了一聲痛苦的悶哼,莫不是被殺了?我想了想,決定不湊數了。
算了,今夜不宜找辟邪劍譜,這裏亂糟糟的我得避開。下回再來,免得被扯進莫名其妙的事情裏去了。
雖然心裏有些不甘心,但實在不太敢輕舉妄動。而就在我要撤身離開時,屋裏的聲音已經沒了。一時間靜谧的只聽到風的嗚嗚聲,我才不會狗血地發生那種要跑結果絆倒東西發出聲音讓別人發現的傻逼事兒。我先是靜止不動,呼吸都放緩放輕,只要我不動,對方就算察覺還有別人也不知道是在哪吧?
屋裏安靜的什麽也聽不到了,耳邊風聲在響,我開始有些緊張了。手中握緊碧水劍,我沉住氣,感覺挺微妙。
“嗖!”
破空之聲響起,不知名的物件攜帶勁風從屋中射出來,我心下一驚,仰頭往後一彎,那東西在凄迷的月色下反射出異樣的冰冷光芒。那是一枚四角飛镖,看樣子是淬有毒。我擦!屋裏的人居然察覺出我的存在還清楚地找出了我的位置!這是何等的聽力?粗略估計我一定不是屋裏那位的對手!跑啊梁小寶!
再不多想施展輕功我就要飛遁,結果屋裏那位直接沖破了瓦片飛身而上攔住了我的去路,站在屋頂上沒有站在地面上好打架,稍微不小心就會滾下去。眼前人跟我一樣的打扮,黑衣勁裝,不過還帶着黑紗鬥笠,但是身形高挑骨架也看着大,一看就知道是男人。戴什麽鬥笠啊,還垂着紗,完全看不清長相好吧。
一個大老爺們這麽騷包,從身形就能看出來是個男人了!還沒等我仔細看夠,那人就翻手一掌劈了過來。掌風強勁逼地我連連後退,那人完全不給我反擊的機會招招搶攻,殺氣很足,似乎是想要殺了我。事情發展到這種地步只能硬着頭皮上了,你用手掌打我,我就用劍削掉你的手!
沒有拆開包裹碧水劍的破布,不能讓人瞧出這是碧水劍,萬一有人知道就會殃及到華山派的。我迅疾拔劍淩空一劃,作勢要去削對方的爪子,那人顯然看出我的意圖了,側身避開身法迅疾鬼魅猶如幽靈。乖乖,這輕功裝鬼都可以了啊。
我沒有用華山劍法,用的是嵩山派的,反正左冷禪是死是活都不管我的事兒。好幾招嵩山劍招使出來,那黑衣人也被我逼的不能近身,不過一想到他是赤手空拳與我鬥,我就心裏沒底。倏地,眼前寒芒一閃,我眯了眯眼,下意識地用劍往身前一擋。
“锵——”的一聲,我用劍架住了對方的匕首,好家夥還想來個出其不意麽!
他那匕首适合近身戰搞偷襲,說來也怪,他分明用的是匕首可耍出來的卻是劍招。雖然匕首短,但并不比劍安全到哪裏去,一樣能要你命。他左一刀右一刀的,将我的劍招都打亂了,這人的身法有點熟悉啊……像誰的?
所以說了在屋頂上厮殺真的很不方便啊,而且我一看就是個經驗尚淺的人,空有一身功夫卻看不穿對方的招式,只能招招受制。而對方怎麽着也是老手了,把我壓的快要喘不過氣來了。
Advertisement
腳下一歪,我心裏就悲傷逆流成河了。我整個人身形不穩直接從屋頂上摔下去,沒有落腳點,沒能及時穩住,就算在半空中改變姿勢也做不到,我就跟秤砣一樣栽了下去,如果這個時候那個蒙面人再追下來補一刀,我就死定了!
“啊!”
驚叫并非我本意,只是下意識地喉嚨裏就發出了這一聲尖叫,估計街坊領居聽了都以為林家老宅鬧鬼了。
在我叫出聲掉下去的這一瞬,那蒙面人忽然也跟着跳了下來,我擦,莫不是真要給我補一刀!我急中生智,手中劍朝着跳下來的人身上一扔,碧水劍嗖的直射而去,那人頭一偏就輕巧躲過。而就在這時,他頭上戴着的黑紗鬥笠被劍鋒破開直接掉落,黑紗掀開,我看到了清俊秀氣的一張臉。
我震驚地瞪大了眼,腦子裏一下子什麽想法都沒了。對方伸出手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将我一提摟入懷中,輕飄飄的他在半空中一個轉折便穩穩落地。我愣怔地看着對方,直到他扯掉我臉上的頭巾和面巾,我才默默地低頭。才垂頭沒一會兒,下巴就被對方挑起。
“師姐,你不覺得你應該解釋一下麽?”
好吧,跟我打了半天的人居然是林平之,這冤枉不冤枉啊!搞什麽飛機啦!戴着那騷包的黑紗鬥笠我都沒認出來,雖然我自己的打扮也有問題。
“我、我我擔心你,所以就來這裏找你了。而且,江湖有傳聞說你家的劍譜還在老宅裏,我就想着幫你拿回來。”
被迫對上他的視線,我解釋着,林小弟眼神一暗,語調微寒,“你說辟邪劍譜麽?呵呵,那師姐是奉師傅之命下山來的?”
又是這樣的腔調,他卻不在意,只是抿唇輕笑露出沒有意義的笑容,倒像是無聲的嘲諷。我皺眉,下巴一擡掙脫開他手的鉗制,伸手一戳他柔軟的臉頰将其戳出一個酒窩。
林平之:“……”
我:“聽人把話說完啦,我是自己要下山的。爹和大師兄已經來找你了,這一切都是我自己的意思,跟別人沒關系。”
林平之:“……”
我斜眼:“你怎麽知道是我,之前都沒認出來的。”
林平之将我的手指拿開,略帶嗔怪:“你的叫聲,差點就傷到你了。”
突然我想到了一件事,這種時候不是談情說愛的好時機吧,我結巴着:“你你父母,你……那個,聽說葬在了半月坡,你沒事吧。咳咳,不要難過了,我一定會幫你的!我發誓!你還有我……我們華山一大家子。師姐一定幫你找出兇手,殺他千百回!”
“我沒事,無須挂心。”
“怎麽可能不擔心。”我以為我能夠拯救林家,結果我還是錯過了。他心裏一定……等等,哪裏不對,我沒看出來林小弟的悲傷!一丁點都沒有吧!而且為什麽他會以這身打扮出現在自己家啊!而且剛剛那幾個人是他殺的吧!
“你好像有很多問題想問我。”林小弟看出了我內心的糾結,也不立即解釋。
“問題太多了,我都不知道該從哪一個問起。”
“不急,慢慢來。師娘送你的碧水劍還在屋頂上呢,我去取回給你。”
“……”
當林平之拿回碧水劍遞給我時,我一臉複雜地接過,我看了一眼眼前依舊沒有半分悲傷神色的人。哪裏不對呢。
“你有事瞞我。”心裏有些堵,我便直接問出了口。
“師姐不也有事瞞我?”
我被他嗆了一句,索性也不追問了,只是轉過了身,将背甩給了某人。也許我與他隐瞞某些事都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又或許時間不到所以不能夠輕易說出。我也實在不該這般耍小性子,沉默片刻我又想通了。不過我又有點不好意思主動說什麽,總覺得沒面子。梁小寶,你太不幹脆了。
“先過來。”
最先打破沉默的還是林小弟,他上前幾步走到我身前來拉過我的手,我不作聲只是跟着他往屋裏去了。他拿出火折子點燃屋內的蠟燭,火光亮起驅散黑暗,我看到了橫屍在屋裏的三人。
都是黑衣蒙面,林平之将蠟燭遞過來,我會意地接過,他便蹲身将那屍體上的面罩給揭開了。于是我又驚訝了,這三人不就是我在客棧裏看到的青城派的人麽,不過不是四個麽,怎麽還少一個?不用說了,他們過來一定是打辟邪劍譜的主意。
“他們是青城派的人,可惜只來了三個,不過不要緊。剩下的另一個也不會讓他逃掉的。”
不知道為什麽,總覺得說出這話的林平之陰森森的透着一股子狠勁兒,他的身上有太多我不知道的事情了,完全不是那個我所清楚的正直的少年。從我第一次見到他開始,他似乎就一直跟我印象中的那個純真少年挂不上鈎。
我看着一半臉隐藏在黑暗中的林小弟,他的面上似罩了一層寒霜,神色冰冷,無端地給人壓抑之感。
“我問你,你會告訴我真相麽。”
“……會,師姐想問什麽。”
“傳聞有鬼,其實是你殺了進宅子的人,是麽。”
“是。”
“你去半月坡看過父母了?”
“沒有。”
“為什麽不去?還有你不回華山,是想要殺掉那些對辟邪劍譜有企圖的人?”
“半月坡沒有我父母,我不回華山确實是要殺了那些觊觎劍譜的人。”
“你剛剛用的掌法不是華山的,是哪裏的。”
“青城派,摧心掌。”
“之所以查不出死因,只是因為摧心掌并不會給身體外部造成任何傷害,但是那人的心髒已經被震碎了。衙門的仵作不可能不剖開屍體檢查,但為什麽還是什麽都沒查出。”
“我買通了仵作,官府對于江湖上的事不會太過介入。”
“那你父母的事,是真的麽。”
“假的。”
“難道這一切都是你自己一手安排的?”
“你可以這麽說。”
“為什麽這麽做?”
“現在不能告訴你。”
問到了這個份上,那些發生的事我也能猜出大概了。原來我只是白擔心了,這是他自己布的局,只是為了引來那些觊觎劍譜的人,可我還是有地方想不通。罷了,現在問未必能得到答案,他沒事就是萬幸了。
只是越問下去我的心裏越寒,可他竟也是老老實實回答,看上去沒有半分虛假。這小子在想什麽呢?
手中的蠟燭被風吹的晃動不已,林平之的臉在火光的映照下有些慘白,蠟油滑下滴落在了手上,我略微蹙眉,手背上的刺痛感讓我越發的冷靜。驀然,手中蠟燭被林平之拿過,他将蠟燭放在了一旁的案臺上,那雙時常溫柔注視我的眼眸此刻看不出任何情緒。
忽然覺得有些可怕,這種被算計的感覺。我的出現他也有預料,不然就不會一點都不驚訝了。相反,他之前最先的猜測是岳不群派我來的。這種互相算計的感覺相當糟糕。可我又何嘗不是在心裏計較着這些。
我垂下眼眸,不再去看他的眼,只是低聲問道:“為什麽不騙我,既然不騙我,為什麽又不告訴我全部的事情。”
“因為我拿不準你對我的感情。你在想什麽,我又何嘗不是一直在猜。”
“之所以拿不準我對你的感情,只是因為你對我也不夠真是嗎。”
“但凡那些有所隐瞞的都是為了你好。”
“……”
“靈珊,別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