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難道!!難道不是因為這戒指有股金屬味兒, 這破猴嫌難吃才扔的嗎?關他襪子什麽事兒呢?!
紀曜禮幽幽地看着林生。
林生實在忍不住大笑了起來,“哈哈哈哈哈哈哈……”其實那天拿回戒指的時候, 林生就仔細聞過了,肯定是沒味兒的,紀曜禮一般極其注意個人衛生的, 生活上比他要講究不少,腳臭是萬萬不可能的, 但他就忍不住逗逗紀曜禮。
他鄭重地拍了拍紀曜禮的肩膀,“放寬心啦, 男人嘛, 帶點體香是再正常不的過了。”
紀曜禮看出他是在和自己開玩笑了,跨了一大步,假意要收回戒指,“你要嫌棄就還給我。”
林生連忙把戒指背到身後,“不要不要。”
紀曜禮環住他, 搶戒指, “還給我。”
林生把戒指緊緊捏在手心裏, 拼命躲,“你這人怎麽這樣啊, 都給別人了,哪有收回去的道理……哈哈哈哈哈我不嫌棄你,我錯了!!紀哥哥別撓我癢啊哈哈哈哈!”
兩人在原地鬧着, 林生看着紀曜禮黑着臉的樣子, 實在覺得好笑, 腳都笑軟了,全憑紀曜禮雙手拴着他才能站穩。
就在這時,他們身後想起一個渾厚的聲音:
“兩位年輕人……”
林生和紀曜禮俱是一愣,紀曜禮趁林生注意力轉移,手速超快地把戒指拿了過去,林生當即瞪了他一眼,想要賴到他身上搶回來,紀曜禮像平常一樣高舉着手,林生蹦啊跳的怎麽都夠不着,急得不行。
被他們忽視了的來人,握拳在嘴邊用力咳了兩聲。
紀曜禮看了過去,林生也下意識轉頭,發現是一位穿着深灰長袍的僧人,胸前挂了一串佛珠,身形胖胖的,耳垂很大,年近中年,臉上帶着和善的微笑。
應該是從月老廟裏出來的僧人,此時正朝他們略微彎腰。
紀曜禮雙手合十,朝僧人回了個禮,林生也跟着照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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僧人在林生的面上稍作停留,然後笑道:“我方才瞧見二位在姻緣樹上系了紅絲帶,想必也是來祈福的,我和這位年輕人有緣,今日替二位免費算上一卦如何?”
“我?”林生看他指着自己,有些詫異,有緣?
不過他聽陶然說過,陶然以前和女朋友去過一個山上的寺廟,也是有僧人拉着他們算命,說他們命裏有劫難,要拿錢消災,最後他們拿了大幾千塊出來,下了山才覺得自己是被哄騙了。
是以林生覺得這僧人怕也是騙錢的,想着要不要拉紀曜禮走,哪想紀曜禮道了聲:
“那就麻煩大師您了。”
林生想,算了,先看看再說,其實他也是有些好奇的。
僧人帶着二人進了寺廟。
林生打量,這月老廟實在太冷清了,月老的佛像上都有些掉漆了,門檻和供案上都落了不少的灰。
但林生還是不自覺地肅穆起來,無意間掃過這月老的明眸,竟有些微微的戰栗感。
“請坐。”僧人給他們搬了兩把木椅。
他們坐穩後,僧人拿出了紙筆,“請把你們的出生時日告知我,如果能精确到分鐘就更好了。”
林生和紀曜禮回想了一下,然後在紙上寫了下來。
僧人在二人的字後寫寫畫畫,林生是一個符號都沒有看懂,心裏想着就聽聽不要太相信這些言論,但還是不免緊張起來。
良久,僧人終于停下筆。林生打量着他的神色,企圖窺探結果的好壞,可是僧人的神情淡淡,林生啥也沒看出來,反而更忐忑了。
“大師,如何?”紀曜禮也忍不住問道。
大師沉吟片刻,“二位在幼時都有過比較不幸的遭遇,但好在苦盡甘來,按照二位現在的年紀來看,今後的感情還算順遂,八字也十分合,恭喜你們,是不錯的良緣。”
林生和紀曜禮終是松了口氣。
但下一瞬,林生有些疑惑,自己小時候家庭突遭變故不錯,但紀曜禮從小錦衣玉食,又何來不幸之說?他剛準備追問,就聽到這僧人話音一轉:
“但是—”
林生的心“咯噔”一下,又懸了起來,紀曜禮也抿緊嘴唇。
“這位小兄弟的命盤顯示,極易招小人。”大師又看向林生。
林生怔住,紀曜禮的憂慮似乎比他還甚,“大師,可有解法?”
僧人的語氣柔和,對紀曜禮道:“也莫要太過憂慮,我看了你的八字,屬意極好,你的先生只要挨着你,受你的福照,也不會有太大的問題。”
說着他從抽屜裏拿出了六根細香,分給二人,“二位可向月老拜上一拜。”
林生仍有些發懵,被紀曜禮牽着到蒲團上,磕了三個頭,上了香。
“二位施主可投一些功德錢,不在乎多少,心誠則靈,月老會保佑你們的。”僧人站在他們身後,輕聲道。
紀曜禮從口袋裏拿了一沓紅鈔票,全部投到了功德箱裏。
林生餘光瞥到這僧人,瞧見了那疊紅鈔票,面善一喜,本就小小的眼睛,瞬間眯成了一條縫。
林生抽了抽嘴角,哎,心裏總覺得不靠譜怎麽回事。
“多謝大師。”紀曜禮欲帶林生離開。
“且慢。”在二人路過他身邊時,僧人忽然攔住了林生,“剛才我說,和這位小施主有緣,并不是虛言,在此提醒一句,小施主你命裏犯水,請小心和水有關的一切事物。”
水?林生皺眉。
紀曜禮朝僧人拜了一拜,“請大師明示……”
僧人擺了擺手,“天機不可洩露,好了,祝二位施主百年好合。”
僧人将他們送出去以後,竟然順手就将寺廟的門給關了。紀曜禮心事重重,相反當事人林生還一副淡然自若的樣子,他怎麽想都覺得這僧人是關門數錢去了。
下山的路上,紀曜禮有些沉默,走得很慢,許是還在思考剛才那位月老廟僧人的話。
林生在他身邊,一格臺階一格臺階地往下蹦,快走到山下,遇見了一條尚未凝固的小溪,林生靠近,伸長了腦袋,想看看能不能碰到一兩只來喝水的猴子,結果他被紀曜禮拉了一把,和紀曜禮換了個位置。
變成他走在裏側,紀曜禮靠近小溪。
林生拉着他的手搖了搖,“紀哥哥不要為我擔心了,我覺得那大師的話不可全信,說不定他就是故意說我有些問題,好讓你掏錢呢,我覺得沒事的。”
“不管如何,還是要注意一下。”紀曜禮認真道。
林生摸着胸口的紅繩,“還有姥姥的護身符呢,雖然我沒見過姥姥,但姥姥肯定會在天上保佑我的。”
提到姥姥,紀曜禮的面色柔和了一些,“是啊,姥姥一定也很喜歡你。”
林生抱着紀曜禮,拍了拍他的背,“紀哥哥,沒事的,那大師剛才也說了,我只要挨着你,萬事可解。”
紀曜禮單手摟着他,心情終是緩和。
林生瞧着他的臉色,然後攬住他的脖子,身子晃了晃,“紀哥哥可憐可憐生生,把戒指給生生吧,好不好?”
被那廟裏的事一打岔,紀曜禮差點忘記,自己剛才是在和他生氣來着,此時冷哼一聲。
“紀哥哥的腳一點也不臭,是生生的臭,生生錯了,紀哥哥的腳最香了。”林生笑嘻嘻地道。
紀曜禮捏着他的鼻子,“你還敢說?!”
“戒指戒指。”林生耍着賴皮,不願意走了,搜着紀曜禮的身,“戒指呢,紀哥哥你把戒指藏在哪裏了啊?”
找了一圈都沒找到,林生有些喪氣地看着他。
紀曜禮推了一把他的腦門,“你啊,翻翻你的上衣口袋。”
林生呆了一下,兩只手往左右口袋裏一掏,竟然真的在左口袋裏的縫發現了,“啊……什麽時候放進去的。”
“剛才進寺廟的時候就放了,你說你,成天馬馬虎虎的,叫我怎麽放心。”紀曜禮把戒指拿過來,替他戴上。
林生望着手上亮閃閃的戒指,心裏踏實,什麽水啊什麽小人的全部抛到腦後,拉着紀曜禮的手:
“走,紀哥哥,我們吃飯去。”
“不想吃,都被你氣飽了。”
“吃嘛吃嘛……”
……
北方,一個叫臨城的小漁村。
今天太陽較大,安謙将家裏放了幾月的谷物拿出來,有些潮了,平鋪到太陽下曬幹。他自己則從客廳搬了一把躺椅出來,翹着二郎腿,臉上蓋了層報紙,悠悠閑閑地曬太陽。
他心裏不住感嘆自己跟了一位通情達理的老板。紀先生給他豐厚的年薪不說,他回來的時候,還給他父母包了喜慶的紅包,說放他休假,就真的除了迫不得已需要他去解決的事外,再也沒有打擾過他。
再則紀曜禮待他,從來沒有當領導的架子,相反還總是對他包容。其實這些年來,有不少同類型公司的人事、老板給他抛過橄榄枝,他都一一當場就回絕了,不為別的,是因為,人在這世上,除了名與利,錢與勢,還應當有情義在的。
誰待他好,他就加倍待誰好,安謙從小到大的行事準則就是這樣,無論對誰,他更偏向于打直球。
忽地,他面上的報紙,被人一把掀開。突如其來的太陽光射得他眼睛都睜不開了,連忙拿手一擋。
接着,他聽到有人嗑瓜子的聲音,瞬間心道了聲,不妙!
緊接着就有人對他說:“謙謙啊,你也老大不小了,談對象了沒有?!”
這是安謙的大姑媽。
“謙謙啊,碰到合适的人就談了,不要再挑了,對方家庭幹淨就可以了,是個會顧家的女娃就行。”
這是安謙的姑姑。
“謙謙哥,你別是已經有了對象吧,不好意思帶回家?羞個什麽,趕緊帶回來,給我們把關把關啊,合适就把婚事辦了。”
這是安謙的表妹。
三個女人一臺戲,瞬間,安謙周圍一圈地上,被瓜子殼給包圍了。
他重重地嘆了口氣,回家了多少天,他就被念叨了多少天,恨不得明年租個對象再回家過年。
現在大城市的年輕人普遍晚婚,三十歲再結婚的男人一把抓,但是在他們鎮裏,剛成年就生娃,先上車後補票的男人才是一把抓,他這樣的,在三姑六婆眼中是重點關注對象。
他父母相對還算開明的,知道他工作忙,只偶爾提過,倒是這些不熟的親戚,操心得不行。
也不是沒有和她們讨論過如今維持婚姻,養育孩子的成本問題,也不是沒和她們讨論過這種事急不來的問題,但她們就是完全聽不進去。安謙耳朵都要聽得起繭了,索性裝睡。
親戚們手裏的瓜子磕完了,也就走了。耳邊總算清淨了些,安謙撓了撓耳朵,一時間竟然有些犯困了。
腳忽然被什麽東西碰了一下,他有些不耐煩地扯過報紙,坐起了身,“還有完沒完……”
說着忽然頓住,腳邊是一只白貓在蹭着自己的褲管,身子軟綿綿地,特別溫柔地沖他“喵”了一聲。
安謙伸手撓了撓它的腦袋,這貓是隔壁小孩兒養的,這幾天總是來找安謙玩。
它一來,安謙就忍不住會想到煎餅,也不知道煎餅這幾日過得好不好。安謙的神色黯然,他也舍不得把煎餅給蘇子涵,可是他知道煎餅放在蘇子涵那兒養才是最好的選擇,自己工作太忙,照顧不過來。
蘇子涵他…… 不知道有沒有感冒,如果感冒了,吃了林先生送去的感冒藥後,不知道有沒有好一些。
他撐着腦袋出神,把蘇子涵的微信删了,他是怕自己會忍不住找他。
但電話他沒舍得拖到黑名單。
可這些時日,蘇子涵也沒有給他打過電話,可見對方定是讨厭透了自己,不想再有來往。
選擇這個時候回家,一方面是回家看看親人,另一方面,也确實有些逃避的意味,因為他知道,紀先生肯定會時常去找林先生,而他不可避免地就會和蘇子涵打照面,好在《100天》這兩天也殺青了。
他滑開手機,界面是他剛才就打開過的,林先生的朋友圈,發了一張昨晚殺青宴,劇組拍了一張全體大合照,蘇子涵站在林先生身邊,雙手環胸,一如平時那樣冷淡的表情,像個老幹部,他忍不住笑了下,然後把照片放大,用指頭摸了摸蘇子涵臉部的輪廓。
應該一切都還好吧。
這時,手機忽然劇烈震動起來,他看了眼來電顯示,發現是臨城本地的座機,以為是詐騙電話,安謙摁了“挂斷”鍵。
可很快,這個電話又打了進來,他遲疑片刻,接通:“喂?”
“您好,請問是安謙先生嗎?”來電人是位聽上去比較年輕的男聲,帶着濃濃的本地口音。
“嗯,我是。”
“我是臨城第五街道派出所的民警。”對方自我介紹道。
安謙奇怪,民警給自己打電話做什麽?
“您好,請問有什麽事?”
民警:“請問你認識蘇子涵先生嗎?”
……
當安謙匆匆忙忙趕到街道警察局的時候,仍舊有些不真實感,剛才那位民警竟然和他說蘇子涵來了臨城?
是他認識的那個蘇子涵嗎?不可能啊!蘇子涵這個時候應該在從龍泉山離開回市裏的路上吧,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在前臺說明了自己來意,安謙被民警同志帶到裏面,第一眼就見到坐在沙發上的蘇子涵,蓬首垢面,衣服也皺得不行,十分憔悴的樣子。
他忙跑過去,“蘇子涵!!”他蹲到蘇子涵身邊,拉着他的手,前看看,後看看,“你沒事吧?怎麽搞的你?怎麽弄成這樣?”
蘇子涵望着他,很是激動,一把将他抱住,“謙兒……”
安謙被抱得一愣。
旁白工位上的民警同志,看到他們的樣子,也不用核實身份了,定是認識的,沒錯。
那民警走了過來,“蘇子涵先生他乘坐從龍景山到臨城的火車,硬卧,晚上的時候睡着了,因為睡前喝了酒,睡得比較沉,以至于錢財和手機都被偷了還沒察覺,後來下車在站臺直接報警,也是剛被所裏的同事接到這不久。”
安謙聽這聲音,是剛給他打電話的那位民警。
安謙松開蘇子涵,“你……”看到他神情疲憊,心跟着抽痛一下,這人從小過着優渥的生活,什麽時候吃過這種苦。
他起身和民警做了登記,報了財物丢失的案,然後帶着蘇子涵出了警察局。
安謙邊走邊問,“為什麽來臨城?”
蘇子涵有些不好意思,“想見你,就來了。”
安謙的腳下一頓,握了握拳,“你是傻子嗎?”
“啊?”蘇子涵沒聽明白。
安謙的心很亂,是以走得很快。
“謙兒你等等我……”蘇子涵在後面喚道。
安謙走到門口才發現他走得很慢,一回頭,一臉詫異地看着蘇子涵腳下的鞋子竟然不對稱,右腳是他自己皮鞋,左腳竟然是一只帶着大紅大紫印花的老北京布鞋,上面還帶着水晶樣子的亮片,鞋子小了,他的腳踝還露在外面,只能拖着鞋走。
蘇子涵別別扭扭的,“那個……我隔壁睡覺的大媽,到站了才醒,下車太急了,慌神了沒注意,就把我的鞋穿走了,我只好先将就一下……”
“雖然看上去很可憐。”安謙憋得難受:
“對不起,我還是想先笑一下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堂堂影帝級別的明星,平日裏風光無限,今日竟然落魄到這樣的地步……
安謙笑得腰都直不起來了。
蘇子涵的老臉一紅,“快點走吧,別被我的粉絲見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