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打聽

五年裏,冷越再沒有聽人說起過吳笳,他從沒有想過要打聽他的消息,心裏想着這人走了,大概以後是不會再相見了,所以也沒打聽的必要了。

“那禍害會不會還是比我高,劍術會不會已經超過我了?”

冷越心裏想着,突然聽到有腳步聲傳來,轉過身向門外看去。

那人幾步便越至他身前:“哎呀,這是冷兄弟吧?讓你等這麽久,真是過意不去!”

冷越一聽這語氣,立馬知道這人絕不是吳笳。吳笳再怎麽變,也不會這麽熱絡地和人說話。

這人一書生打扮,身材較冷越稍矮,肩背挺得筆直,眼中含笑,神情大方又親切,一看就是個會說話會做事的人,完全不像吳笳那麽一副自以為是的樣子。

“冷兄弟見過家父了吧?我叫吳薔,今後,除了上陣殺敵,有什麽需要你都可以和我說。”吳薔對冷越笑着,像是與他結識已久了,絲毫不顯生分。

冷越向吳薔回了一笑,但他做不出像吳薔那般自然,他想起吳啓剛說自己兒子被慣壞了,不及他成熟,現在看來,吳啓這話實在是過于謙虛了。他心裏又想,他唯一的兒子是吳薔,那吳笳又是他什麽人呢?

冷越朝吳薔拱了拱手:“冷某初來乍到,有許多地方要給吳大哥添麻煩了。”

吳薔回了禮,笑道:“冷兄弟客氣了,以後咱們就是自己人了,還說什麽麻煩不麻煩。雖然你是李先生推薦來的,但是吳家軍征集兵士必須要通過測試,測試了以後給你安排職務,也好讓将士們信服啊。”

“那是當然,吳大哥安排就是了,冷越不求做官,只求在軍中做個弓箭手。”冷越道,“只是這兒……”

“你是要問這兒怎麽就只有這麽些人是吧?如今我們沒有公然和朝廷對着幹,招兵買馬這種事當然只能私下裏進行,這舊宅院只是大家碰頭的地方,明天我帶你去練武場你就知道了,将士們都集中在那兒呢。”

冷越聽出吳薔言語中底氣十足,像是對他們這支軍隊的前途很有信心。

冷越早在打算來桐城時,就已經聽李恒說過,吳啓在桐城小千巷集結宋國各路英豪,想要将吳家軍打造成一支精銳之師。

宋國在未亡國之時,吳家軍戰功累累,英才輩出,後來宋國國力衰微,吳家軍兵力大減,與齊國軍隊實力相差太大,在襄城一戰中被齊軍圍剿包抄,死傷大半,宋國從此也一蹶不振。

吳啓的祖輩父輩均是吳家軍的将領,他将重振吳家軍作為畢生的使命,吳啓雖有将帥之才,但僅有的兒子吳薔卻生得文文弱弱,除吳薔以外,吳家軍中還有吳家其他族人,軍中上下一條心,對吳家軍的忠誠度極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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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越從與吳薔的對話中猜到,吳笳可能是吳薔的某個親戚,而且應該是近親,但他想到剛與吳薔見面就這麽去打聽,未免有些想要攀裙帶關系的嫌疑,也就不好多問。

“這大院其實住的人還不少,這突然之間我也安排不過來,你就暫時委屈一下,和六子住一個屋吧!”吳薔将冷越帶到一偏院,走在他前面給他推開一扇門。

這屋子雖小,但裏頭東西少,而且也幹淨。

“住這裏挺好,有勞吳大哥了。”

“客氣了,晚點六子就回來了,他人勤快,有他在,什麽問題都可以幫你解決。”

吳薔說完就出去了。

冷越将随身帶着的一些東西放下,環視了一下這間小屋,心裏終于松了一口氣。

這是他第一次出遠門,從前在稻縣他打交道的也就是老師和同窗,沒有什麽講究,多年來都是那個套路,他已經是游刃有餘了,現在他到了桐城,說話做事不得不比從前更用心才行。

一天下來,他心裏着實覺得有些累了。

天色快黑的時候,吳薔所說的六子回來了。六子看到房門是開着的,估計是來了新人,因為他這屋子經常讓新人暫時住進來。

冷越看到有人進來了,立馬站了起來。不等他開口說話,那六子就說開了。

“喲,又來了新人!”六子走近冷越,将他細細打量一番,“你可能長我兩歲,我叫六子,來的新人都暫時和我住,過兩天你就住營房裏頭去了。”

六子個子矮,人也瘦,生得濃眉大眼的,看着格外精神。他走向屋裏的空床,将上面的雜物拿開,又将自己床上的被褥拿了些放到那空床上。

“難道大家來投吳家軍都是上這兒來,幹嘛不上軍營呢?”冷越無意間問道。

六子小聲道:“這你都沒想到啊?我們這隊人馬不是光明正大地行事,要是被朝廷知道了還得了?如今桐城的縣尉雖然是咱們的人,但那邊的人到底還有些不可信的,萬一那邊有人将咱們出賣了呢?來投的人只能是從這邊帶過去,這樣才不會出什麽岔子。”

冷越聽六子說着,還是有些似懂非懂。

原來吳啓停駐在桐城是有緣由的。他與桐城縣尉早就有聯絡,桐城的守衛現在已經掌握在他的手中了,只要等時機一成熟,他便占了桐城,公開同朝廷對着幹了。

吳啓現在之所以只能低調行事,還是迫于力量不夠強大,怕萬一事情敗露,突然之間無力與朝廷對抗,吳家軍好不容易走到這一步,如果再毀在他的手裏,只怕就再無翻身的機會了。

當前,已有朱先武在陳縣自立為陳王,先後占了十來座城池,陳軍陣營也迅速擴大。吳家軍中也有人提出要投靠朱先武,與他合力對抗齊軍,但吳啓做事慎重,在不知朱先武的底細之下斷不敢有這樣的打算。

六子看到冷越還随身帶着劍,走過去拿起冷越的劍往亮堂處看了看,嘆道:“你還帶着劍呢,這劍看着來歷不一般啊!”

“沒有,這是先父傳下來的。”

“怪不得了,将門之後呀?”

“不敢當,父親只是名普通将士。”

六子将冷越的劍還回原處,連連嘆了幾聲,道:“只有我六子,父親是誰都不知道,你們的父親都是大英雄,吳将軍的父親是前吳家軍的主帥,連後人都是小吳将軍這樣的少年英雄。”

“小吳将軍?你說的是我今天見到的那個……”

“不是,那是吳大人,是吳将軍的兒子,他是桐城的縣丞。我說的是吳将軍的親侄兒,小吳将軍是吳将軍這邊撫養大的,比起吳大人,小吳将軍更像吳将軍。”

冷越聽到六子談到這小吳将軍時的語氣,滿是豔羨和欽佩,隐隐覺得他所說的這人很像是吳笳,便問道:“這小吳将軍,可是叫吳笳?”

“對啊!你怎麽知道?難不成你認識他?”六子驚道。

冷越躲過了六子的目光,把頭轉向別處,輕聲笑道:“算是認識吧,都好多年的事情了。”

“原來你和咱們小吳将軍是舊相識了,難怪你投了吳家軍呢,有他照應着,以後在軍中那是自然沒人敢欺負你了”

“不不不,我沒有想到這上面去……”冷越尴尬地笑了笑。

六子在冷越旁邊坐下,一只手搭在冷越肩上,仔細瞧着冷越的下巴,啧啧嘆道:“我不知道你是什麽門路進來的,不過我看你這斯文樣子,只怕你過不了測試呀!像我,六子,空有一腔豪情,拉不得弓,騎不得馬,就只能在這兒打打雜,不過我這事兒雖然人人瞧不上眼,但我不用吃那麽多苦頭啊,兄弟,如果你通過不了測試,沒關系,和我一樣,照樣也算一條好漢!”

六子屁股挪了挪,又接着說道:“話說這測試呀,也真是難,要步射八鬥弓,十發三中,馬上能射六鬥弓,……如果這些你都沒問題,還能懂些兵法,那你以後就是能當将領的人才了。不過,兄弟,還是那句話,過不了測試,咱還是一條好漢。不是人人都像小吳将軍那樣,天生神力。”

“小吳将軍,他……天生神力?”冷越順勢問道。

“那是,你在軍中呆個幾天,你就知道将軍是什麽樣的人物了。将軍十六歲時便能拉開兩石弓,騎射、兵法軍中沒人能勝過他,不過他那脾氣……”六子說到這裏,聲音一下小了許多,“他那脾氣也是沒人能比得過的,你說你從前認得他,你應該也是知道的,咱以後沒那個本事還是不要輕易得罪他,沒好果子吃。”

“那你們将軍娶親了沒?”冷越裝作不經意地問道。

“沒,将軍這脾氣,誰給他說親他罵誰,可能是心思都在練武幹大事上。”六子一臉自豪地說道。

冷越聽六子這麽一說,更想見到吳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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