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來到冰場。
喻衍照例換了黑色訓練服，洛遲渡在更衣室門口等他，臉上挂上笑容：“衍哥。”
喻衍：“嗯。”
他們剛進冰場，洛遲渡再次見到已經在場邊坐着穿冰鞋的趙璐璐。
“璐璐姐。”洛遲渡喊道。
趙璐璐馬上回頭：“洛洛！喻哥！你們來啦。”
洛遲渡點點頭：“璐璐姐早上好，你好早。”
趙璐璐笑着說：“早呀，我們也有表演滑嘛，順便加練一下。”
喻衍按住靠近冰面的洛遲渡：“先拉拉筋。”
“唔。”洛遲渡的眼睛已經沒法從冰上移開了——王子君單手把趙璐璐舉起來，趙璐璐挂在搭檔身上不斷變換姿勢。
單人滑未曾設想過的領域，洛遲渡忍不住思考，如果是自己處在趙璐璐的位置……
王子君看上去也不費力，是因為身為alpha的緣故嗎？
可惜喻衍是beta，身體潛能和極限永遠被beta的生理限制。但也幸好，喻衍是beta。
冷冷的聲音從頭頂傳來：“專心。”
喻衍聲音裏的溫度好像比之前更低了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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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遲渡回神，垂着眼繼續壓腿。對了，他還沒到考慮未來搭檔的時候，喻衍也只是他的臨時搭檔。
在喻衍的監督下熱完身，洛遲渡穿上了冰鞋。
喻衍已經穿好了，正站在冰上，一雙幽深的眸子注視着他：“你有情緒？”
洛遲渡心底一跳：“沒有，我會好好練的，衍哥。”
喻衍看他：“如果狀态不好，今天就不練新動作。”
洛遲渡咬唇，不吱聲了。
喻衍好像是認真的，他很嚴肅的樣子，大有洛遲渡如果繼續心神不寧，他就不奉陪的意思。
這當然不可以。
洛遲渡迎着冷飕飕的目光擡起小臉。
上冰第一步要做什麽呢？
對了，牽手。
洛遲渡主動滑過去，拉住了喻衍的手。
在喻衍低頭看向他的時候，洛遲渡福至心靈，腦海裏閃過才和柳初對過的臺詞，露出一個戲裏的神情，對喻衍親昵又帶點讨好地喊道：“千戶大人~”
柳初飾演的錦衣衛職位是千戶，同樣的劇本放在冰上，喻衍就是他在冰上的千戶大人。
【@#￥%&】
那串亂碼又出現了。
兩次契機都是牽手。
喻衍沒有表情：“什麽？”
踩着冰刀的新晉客棧老板“悅來”語氣帶點可憐，尾音上翹，摻了嬌氣：“千戶大人，莫兇我，我會好好滑的。”
他還要給喻衍展示一下對方感興趣的表現力的，就從現在開始吧。
洛遲渡靠近喻衍。
他想和喻衍溝通一下，先從抱在一起轉圈的動作開始，這個比托舉簡單。
他倆主要就是這兩個互動的動作，以及很少的同步性動作。等練出來了，剩下的都是各自滑的單人部分。
小omega以一種陌生又熟悉的黏人姿态，主動貼向牽着他的beta。
洛遲渡的肩膀一沉。
喻衍的手落在他的肩頭，制止了他的靠近。
他不解地去看喻衍，對方臉上的神情看不出什麽，眼睛也是一如既往地幽深好看。
唯一的突兀在于，喻衍沒有看他，而是盯着潔白無一物的冰面，不知道在看什麽。
洛遲渡疑惑地歪了歪腦袋：“衍哥？”
随即，他被一只手臂摟住了腰，雙腳離開冰面。
喻衍一言不發地抱着洛遲渡往前滑去。
洛遲渡的臉就怼在喻衍的脖頸前，額頭差點撞到突起的喉結。
【他好奇怪哦。】
【他好像不喜歡我主動碰他，但是他可以主動碰我。】
【真是個喜怒無常的beta，哼哼。】
趙璐璐的聲音打斷了兩人奇怪的對峙：“可以在空中擺個燕式，或者想上難度的話，喻哥你可以嘗試單手支撐洛洛的腰，另一只手扶在他的小腿上。”
洛遲渡的注意被轉移，陷入思考。
燕式似乎等于讓身體舒展得更開，洛遲渡總覺得會過分放空，安全感不夠。
在空中的時候，他總是下意識想縮起來，團成球的話，會不會支撐力更好一點？
洛遲渡看向趙璐璐：“璐璐姐，我想到一個姿勢，不知道行不行。”
趙璐璐好奇：“什麽姿勢呀？”
洛遲渡想了想：“形容不太上來。”
他的聲音低了一點：“我想嘗試做個貝爾曼，你帶着我轉，可以嗎？衍哥。”
喻衍的眼神中帶着詢問，但沒有否定，也沒把他放下來：“按你想的先做。”
洛遲渡點頭：“露露姐，子君姐，麻煩你們稍微站開一些。”
兩人依言退後，洛遲渡擡頭去看喻衍的臉：“衍哥，你先抱着我的腰，我先這樣試試。”
他說着，拉着喻衍的手圈住自己後腰，接着手臂帶着上身向後舒展——
同時朝後勾起腿，單手提住了冰刀！
他一只腳蹬着冰，讓喻衍帶着轉動。
幾圈後，洛遲渡道：“衍哥，能這樣把我舉起來嗎？”
喻衍手上用力，洛遲渡腳下騰空，就着這樣飽滿的水滴型的姿勢，被喻衍抱在了半空。
喻衍腳下一動，兩人在冰上轉了起來。
他的眼睛都放在小搭檔身上：“還行麽？”
洛遲渡唔了一聲：“可以快一點。”
轉速加快，洛遲渡幾乎“飛”了起來。以喻衍的雙臂為支點，身軀柔軟成了一圈圓弧！
趙璐璐驚呆了：“哇！好強的柔韌！”
終于停下來時，洛遲渡拉着喻衍的手直起身體，額角滲出薄汗，眼睛卻發亮。
貝爾曼壯膽！
他趴在喻衍胸前小聲說了兩句什麽，喻衍垂眼看他：“可以。”
楊教練路過此地，想看看自家隊員是不是還在胡來，進來就看見自家胡來的隊員把那個小omega往上舉。
他忍不住翻身過護欄，拉過趙璐璐：“啥情況？”
趙璐璐屏住呼吸：“大概是他們自創了什麽動作？”唔，好甜！
只見喻衍雙臂直立，托着洛遲渡的腰，後者伸臂向後，一只手成功抓住冰刀！
他的另一只手還扶在喻衍的肩膀上，像是給自己打氣，片刻後，這只手也向後伸去——
兩只手都分別抓住了冰刀！
僅有的觀衆屏住呼吸。
喻衍在下方擡頭望去。
洛遲渡的身軀柔軟得不可思議，在空中連接成了一個水滴型！
喻衍雙眸幽黑，腳下緩緩轉動。
洛遲渡閉上眼，在心中默數，1，2，3……
可以了！
他松開一只手：“衍哥……”
下面傳來喻衍的聲音：“腿。”
洛遲渡把一條腿試探性地往下沉去，随即被一只熟悉有力的手支撐住。
他一下有了信心，動作順暢了許多，在喻衍的幫助下，有驚無險地完成了落冰。
四下無聲。他的腳重新踩在堅實的冰上，呼出一口氣。喻衍扶了他一把，手虛虛搭在他的後腰：“還好嗎？”
洛遲渡胡亂點頭，胸膛起伏着：“嗯嗯，衍哥好棒！衍哥覺得怎麽樣？”
他有些雀躍，托舉好像也沒那麽難！
這就是國家隊大神嗎？洛遲渡有種感覺，如果喻衍願意，說不定他能兼項。
“嗯，”喻衍低聲，“不錯。”
他們注意到不遠處多了個人，此時正張着嘴看他們。
洛遲渡認了出來：“楊教練？”
喻衍朝對方點頭：“教練。”
楊教練：“……”
楊教練深吸一口氣，努力把肚子收進去：“嗯。”
他先問趙璐璐：“你們李教練都知道多少？”
趙璐璐：“他知道喻哥是和我們請教一些雙人動作啦。”
楊教練一捏眉心：“哎，沒事，這指定不能瞞住。”
趙璐璐吐吐舌頭，她沒說，李教練知道喻衍想在表演滑搞個雙人配合，當時就想介紹沒固定搭檔的omega過來了。
洛遲渡跟着喻衍滑過來，聽楊教練滿臉複雜地說：“你小子給個準話，真不是對隔壁雙人有興趣？”
洛遲渡睜大眼，雀躍的心情不知為何馬上平淡了許多，他下意識擡頭去看喻衍。
喻衍正要開口，被楊教練單獨拉到一邊。
“這下可以說實話了？”
喻衍：“不是。”
楊教練低聲勸說：“……我看你狀态還是可以的，不行咱們把跳躍強度降下來，就算只跳其他四周和3A在B單也夠用了，這樣你起碼可以多滑幾年，前兩天總教練還找我，讓我做做你的工作，這就退役了多可惜……”
Beta人多，單人滑最具代表性的還是B單，而華國B單新生代找不到第二個喻衍了。
總教練擔心B單一蹶不振，原話甚至是“這不是還能參加冬奧嘛，他可是冠軍種子，誰信他跳不了？滑單人的beta誰還沒點腳踝傷病啦？又不是腿斷了，咱隊醫組再努努力，不行請點國外專家，總能克服困難嘛！”
楊教練也舍不得喻衍，但這話聽着都快不把喻衍當人看了。
……誰讓他是“喻神”呢？
喻衍：“這個劉琦練練也能跳。”
“……”楊教練磨磨牙，壓低聲音，“那你是回去繼承家業沒錯吧？嗯？你家的俱樂部？”
喻衍沒否認：“嗯。”
楊教練嘆氣：“……還接着滑？”
喻衍：“再說吧。”
楊教練：“哎，你要是alpha就好了，alpha的骨頭素質真不是吹的……”
他停下話頭，科學的盡頭是神學，運動員的盡頭是創造極限，A單人少而且不是花滑受衆主力軍，反而沒有B單有含金量和看點。
喻衍如果是alpha，可能還真不一定有今天的地位。
楊教練擺手：“得了，你确定讓這個小家夥跟你一起表演滑，回頭還得把他的名字報上去，不然其他都是選手，就你帶個外援算怎麽回事。”
喻衍：“我知道了。”
洛遲渡站在原地，看着遠處一高一矮的兩個背影。
他們說了什麽？
趙璐璐湊過來，安撫地拍拍他：“洛洛，別多想。”
“嗯？”洛遲渡揚起一個笑容，“我發呆呢，璐璐姐。”
趙璐璐：“真的呀，我覺得你們很搭，雖然不知道喻哥的打算，但他向來是很有主見的人。他很靠得住，洛洛把握機會！”
“唔。”洛遲渡低低應了一聲。
喻衍就像高不可攀的山巅，俯瞰衆生，偶爾有冰川一角融化成細流，無意中滋潤了山腳幸運的一棵小草，或許連冰山自己都不知道，就已經令普普通通的小草生出和強者并肩的野望。
然而想再多融化一些，又談何容易呢？
高山有高山的追求，小草也有自己的使命。實際上他并不期待什麽，他能期待的只有自己。
他擡眼，小聲問：“璐璐姐，雙人那邊好像不介意衍哥是beta？是不是國家隊才有滑雙人的beta？”
趙璐璐點點頭：“喻哥那樣的，個人實力足夠模糊性別界限，單項比很多alpha都強，雙人也眼饞。國家隊嘛，都是各自性別裏的佼佼者。其他地方隊，beta不滑單人，也會去冰舞的。”
她小聲提醒：“要是喻哥接受轉項，還挺受歡迎的。我們雙人那邊現在沒有單出來的A伴。”
洛遲渡彎起眼睛，假裝沒聽懂趙璐璐的暗示：“嗯嗯。”
他想起喻哲給的那張名片來。
喻哲在俱樂部滑，應該對俱樂部更熟，他是alpha，可他是喻衍的弟弟，兩兄弟有幾分像，或許自己不必太躲着喻哲，說不定可以請求喻哲幫忙留意一下有沒有其他beta。
當然這都是明年以後的事了，今年先考慮多賺錢。
洛遲渡收拾好心情，和趙璐璐閑聊：“國家隊會比俱樂部厲害嗎？”
趙璐璐想了想：“高手在民間嘛，俱樂部和國家隊算是平級的存在，沒有國家系統比俱樂部高級的說法。”
喻衍回來了。
洛遲渡忽略一旁的教練，主動靠近喻衍。
兩人并肩滑着，洛遲渡忽然對喻衍道：“衍哥，你說……”
喻衍：“怎麽？”
洛遲渡掩着嘴狡黠地笑：“和你一起滑表演滑之後，喜歡你的冰迷們會不會嫉妒我呀。”
喻衍淡聲：“為什麽？”
洛遲渡詫異：“能被大名鼎鼎的喻神抱着轉圈诶，而且他們都不認識我，這下大出風頭啦。”
喻衍擡手，摁在他的發頂：“他們會認識你的。”
洛遲渡親昵地蹭蹭他的手心，喻衍手上一頓，不動聲色地收回手。
他們把動作串了一遍，接下來只要勤加練習就好了。
洛遲渡和喻衍坐在場邊，喻衍幫洛遲渡擰開瓶蓋。洛遲渡接過來，乖巧道謝：“我已經開始期待穿考斯藤了，不知道考斯藤什麽時候做好。”
喻衍一條腿松松曲起，手肘放松地倚在膝頭，聞言垂目。
小omega垂着濃密的眼睫，兩手抱着他給擰開的礦泉水瓶，一小口一小口地嘬着喝水，一副十足珍惜的模樣。
他看了一會，仰頭喝了一口水，目光轉向冰面：“快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