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34章

什麽不打擾, 什麽萬事順意,什麽再見。

傅斯越順着這個號碼又打了過去,機械的女電子音卻說對方已關機。

他臉色愈發難看,腦海中萬般思緒交織, 卻仍然不明白沈聽眠到底為什麽會選擇不辭而別。

電光火石間, 傅斯越猛然想到了什麽,他驀地轉過頭, 吩咐秦助理:“去問前臺, 沈聽眠今天有沒有來過。”

秦助理立刻打起精神應了聲是, 片刻過後, 他臉色不太好看地回來:“總裁,前臺說沈先生今天來過,但是沒過一會兒就又走了。”

秦助理有事先交代過前臺沈聽眠來了不必上報,直接放人。也是因此,連他也不知道沈聽眠來過。

傅斯越神色沉沉:“他是什麽時候來的?”

秦助理看了眼手機上的消息:“大概十一點二十幾分的時候來的,十一點半就又走了。”

十一點半……

秦助理想到了什麽, 連忙翻到通話記錄一看, 鄭公子給他打的那一通電話時間赫然是在十一點二十四分。

而十一點半……他正在辦公室跟傅斯越彙報這件事。

他們說了什麽?

聽了秦助理的話, 傅斯越眸光深沉, 忽地轉身朝着電梯走去。

秦助理連忙跟了上去:“總裁,您去哪兒?”

傅斯越:“監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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監控室裏,保安不知道公司總裁為什麽會忽然出現在他這麽個小地方,還以為是出了什麽事,不由有些忐忑地站在一邊:

“傅總, 十一點半前後的監控都在這裏, 您看看要哪個部門的?”

傅斯越直接把時間調到十一點二十,在公司大廳等了一會後, 果然見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現在監控畫面內,手中還提着一個深灰色的食盒。

他目光一頓,想到了陳姨說的話,沈聽眠是來給他送午飯的。

監控畫面內少年在前臺處說了兩句話,随後就暢通無阻地進了總裁專梯。

傅斯越把畫面切到了他辦公室所在的那層樓,又把時間往前調了兩分鐘,十一點二十五分的時候,秦助理走進了辦公室。沒過一會兒,十一點二十七分,沈聽眠走了過來。

傅斯越手指驀地攥緊。

他看着少年在辦公室門前呆呆地站了一會,不知道聽到了什麽,臉色漸漸蒼白,五指死死扣着食盒,指節泛青。

那個時候他在說什麽?

傅斯越腦子飛快轉動,他在說不要死纏爛打,說他們之間除了合作之外不可能再有任何關系,說合作馬上就要結束,不要鬧得雙方都不好看。

他并沒有指名道姓。

傅斯越不知道他聽到了多少,有沒有将前因後果都聽清楚,但見他轉身就走的模樣,顯然是誤會了什麽。

五指狠狠掐在掌心,傅斯越仿佛感受不到疼痛,有個念頭忽然出現在腦海。

沈聽眠為什麽忽然要來給他送飯?

他們認識這麽長時間,沈聽眠從來沒來過公司,這次為什麽忽然要來給他送飯,還特意交代不讓他知道?

傅斯越深吸一口氣,又給陳姨打了個電話,問她沈聽眠今天有沒有什麽異常。

“異常……他今天一早起來就問您在不在家算嗎?我說您去公司了,他又問我您有沒有說什麽話,我說沒有,他當時臉色好像很不好看,但沒一會就好了,我還以為是我看錯了……”

傅斯越聞言呼吸一滞,心髒驀地被攥緊。

為什麽一大早就要找他?傅斯越不用多想,腦海中自動浮現了昨天晚上的情形。

少年問他會記得今天的事嗎,他的回答是會。

可是他做了什麽?他一大早就來了公司。

縱然有萬般理由,可沈聽眠醒來之後沒看到他的人,是事實。

一番親密過後,對方卻不見了蹤影,甚至沒有留下只言片語。

沈聽眠會怎麽想?

傅斯越閉了閉眼,強行将自己從萬般後悔自責的情緒中摘出來,努力保持冷靜。

盛尋說少年是喜歡他的,如果是這樣,在面對早上那般情況下,沈聽眠才會鼓起勇氣提出給他送飯的主張,或許是想要一個解釋,也或許是想要一個交代,卻在辦公室門前聽到那樣一段話。

一時心灰意冷,所以決定離開。

如此邏輯,似乎沒有問題。

但傅斯越總覺事情沒有那麽簡單,好像有什麽事被他忽略了。

到底是什麽,到底是什麽?

傅斯越心裏隐隐有些不安,總覺得這件事不弄清楚,他永遠不知道沈聽眠為什麽會離開。

陳姨的話打斷了他的思緒:

“哦哦,還有,今早吃飯的時候沈先生好像胃裏不舒服,差點就要吐了。我還想我菜都是新鮮買的,包子也是現包的,不可能會壞啊……”

“他胃裏不舒服?”傅斯越驀地問道,霎時就想起之前沈聽眠進醫院的事。

他說他食欲不振,他說一個中醫說他胃裏可能有結石,他說他去了醫院,最後查清楚是虛驚一場。

傅斯越細細回想,恍然意識到這件事他知道的都是沈聽眠所說的,從頭到尾,他都沒看到過醫院的病歷。

真的只是虛驚一場嗎?

傅斯越忽然懷疑。

那天晚上他去的時候,沈聽眠明顯就是哭過了。他給的解釋是在醫院裏看到了那些重症病人,自己又胡思亂想,被吓到了。傅斯越當時不信,可秉持着尊重他的想法,并沒有刨根問到底。

可現在他後悔了。

為什麽沒有再追問下去?

明明知道他有事在瞞着他,明明知道他狀态不對,卻沒有多加了解,以至于陷入了現在這個局面當中。

電話依舊是打不通,傅斯越坐在監控室裏,看着少年走出公司大樓,上了路邊的出租車,逐漸消失在監控畫面之外。正如此刻,也消失在他的世界當中。

握着手機的五指緊了又緊,傅斯越深吸一口氣。

現在最要緊的,是弄清楚沈聽眠到底去了哪。

他站起身往外走去,一邊打了個電話出去。

小林接到電話的時候無疑很是驚訝:“傅、傅總?”他有些結結巴巴地開口:“您有什麽事嗎?”

雖然他和傅總之間也因為沈聽眠有一定的聯系,但大多數時候都是他彙報沈哥的近況,這位大佬主動給他打電話還是頭一次。

傅斯越嗯了一聲,問道:“之前聽眠去醫院之前,是不是去看了一位中醫?那位中醫在哪你知道嗎?”

小林有些為難道:“這個我不清楚傅總。當初沈哥不太舒服,我本想陪他去醫院看看的。但是喬姐當時正好也要看中醫,就把沈哥拉上了。具體去的是什麽地方我也不知道。”

傅斯越道:“喬姐?喬芷?”

他想起之前在劇組的時候,經常能在沈聽眠的口中聽到這個名字。

一個前輩,跟他一個公司的,平時很照顧他。

他若有所思地問道:“他和喬芷關系很好嗎?”

小林道:“挺好的,沈哥在劇組裏跟所有人關系都還不錯,不過還是跟喬芷姐最能說得上話。”

傅斯越應了聲知道了,挂斷電話後,又從盛尋那裏要來了喬芷的聯系方式。

片刻過後,他放下手機,停下腳步,眉眼低垂,陷入了沉思。

對于那位大夫和沈聽眠說了什麽話,喬芷也不知道,但是她說:“別的我不清楚,但我能感覺到當時徐大夫是故意把我支走的。”

喬芷好歹演了那麽多年的戲,又在娛樂圈這個名利場摸爬打滾,早就學會了一身看別人臉色的本事。徐大夫當時的表現可以說是十分拙劣,在她拿完藥回來後,他和沈聽眠之間的氛圍也很是微妙。

喬芷當時就察覺到不對,但是礙于她和沈聽眠之間的關系,對方不想讓她知道的事,她也沒那個立場去追問到底。

所以,的确是有問題的。傅斯越想。

秦助理在後面跟了上來,神色複雜道:“傅總……”

傅斯越回眸看他,神色平靜:“去查,下午一點之後,從這裏啓程,飛到江城的航班,有沒有一個叫沈聽眠的乘客。”

十一點半從公司離開,再回去收拾東西、趕到機場,最早也得一點了。

他要驗證一件事情。

如果沈聽眠的離開真的和那位徐大夫有關,那他的目的地,必然是江城。

秦助理得了吩咐馬上去辦,半個多小時後,他趕了回來,擦了擦汗,道:“傅總,已經查到了。”

“下午一點二十七分,從Z城起飛,到達江城的飛機上,有沈先生的名字。”

傅斯越問:“飛機幾點降落。”

秦助理道:“下午三點四十二分。”

·

三點半的時候,飛機提前降落。

沈聽眠到托運處拿了行李,又走出航站樓,已經差不多快四點。

他拿出手機想叫個車,卻見屏幕上正閃爍着一通電話。

來電人的姓名非常熟悉。

傅斯越。

沈聽眠腳步一頓。

他眼睑輕垂,沉默了一會兒,手指微動,滑向了綠色的接聽鍵。

電話那邊一時沉默。

不知過了多久,才響起了一道熟悉的聲音,帶着疲憊和如釋重負:

“聽眠。”

沈聽眠本以為自己可以裝作毫不在意,可聽到這道聲音的那一刻,鼻尖還是忍不住有些泛酸。

他無聲地吸了一口氣,語氣平靜自然:“傅先生,有什麽事嗎?”

傅先生。

又是傅先生。

在最開始,他叫他傅先生;現在,也叫他傅先生。

那三個月的“斯越哥”,好像只是他的幻覺,夢醒了,也就消失了。

傅斯越閉了閉眼,問他:“為什麽要走。”

沈聽眠沉默了一瞬,道:“我們簽的協議期限是三個月,協議到期,自然就該離開了。”

傅斯越道:“協議期滿就要這麽突然地離開嗎?連當面道別都不願意?”

沈聽眠垂眸:“本來就是一開始就定好的事,怎麽能叫突然呢?當面道別與否,又有什麽區別嗎?總歸都是說再見。”

傅斯越沉默了一會兒:“沈聽眠,你在騙我。”

沈聽眠看着前方,眨了眨眼:“我為什麽要騙你?”

傅斯越道:“如果只是因為協議到期,為什麽要離開Z諵諷城,又為什麽要和謝長青請一年的假?”

沈聽眠并未說話,傅斯越捏着手機,想等他解釋,也想跟他解釋。

卻先等來了他冷冷淡淡的話語:“離開Z城是因為我想換個地方生活;請假是因為我累了,想休息休息。”

他客氣而又十分疏離地問:“傅先生,還有什麽事嗎?”

傅斯越說:“我不信。”

沈聽眠輕輕笑了笑:“信不信的,傅先生随意吧。”

“如果沒有別的事,我就先挂了。”

他握着行李箱,不再給他說話的機會。他怕再多說一句話,自己好不容易堅定下來的心就忍不住動搖。

他低低道:“傅斯越,再見。”

或許,也未必會有再見的機會了。

沈聽眠扯了扯唇角,在原地站了許久,才提起步伐,緩慢地朝外面走去。

·

傅斯越看着被挂斷的電話,沉默良久,才道:“幫我訂一張最早去江城的票。”

秦助理早有準備,聞言立刻道:“高鐵現在已經沒有票了,飛機最早的航班是明天上午七點的,到達的時間九點三十六分。”

江城并不是什麽很繁華的城市,和Z城之間來往的交通也比較少。傅斯越皺了皺眉,似乎在嫌時間有些晚,最後只揉了揉額角:“就這一班吧。”

等秦助理離開之後,他又拿起手機,猶豫了一會兒,還是給父親打了個電話。

“爸,這兩天公司的事,麻煩您多費點心。”

傅爸爸聞言頓了頓,随後道:“怎麽,想出去玩玩?對你來說倒是難得。”他又問:“是和聽眠一起?”

“不是。”傅斯越垂眸,聲音低低的,有些艱澀:“爸,我把聽眠弄丢了。”

“我要把他找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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