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能不能幫我找到她
第27章 能不能幫我找到她
平津公務機航站樓。
私人飛機貴賓室。
負責人面露難色的看着眼前周身凜寒的男人,此刻,他深切的感受到,自己一點都不比站在外面暖和。
“顧總,陵城那邊的天氣實在惡劣,飛機真的沒法過去,也沒法降落。”
負責人說完,又補充了一句,“鐵路部門也發了通知,因為道路封堵,去那邊的車次全部停運。還有好幾條高速也都封路了。”
伴随他的話,顧景琛薄唇緊抿,面色越發蒼白。
讓站在一旁的負責人,心裏直打鼓。
到底是出了什麽大事,竟能讓顧總這麽急着去陵城?
透過身側的落地玻璃窗,外面昏黃的路燈下,平津的雪,已經停了。
負責人連忙道:“顧總,你看,咱們這邊的雪都停了。沒準兒陵城那邊明天也沒事了,不若再……诶,顧總,再等等吧!”
一秒锺都不願多耽擱,顧景琛确定無法第一時間飛到陵城後,挾着滿身淩寒大跨步離開。
大廳門口處,蕭澈匆忙跑進來,正看到向着自己方向而來的顧景琛。
“顧總!”
蕭澈迅速跑過去,立即彙報,“高鐵都停運了,離陵城最近的湘州也停了。”
顧景琛眉頭緊鎖,身體緊繃,默了一瞬,轉頭看向身後跟出來的負責人,“去惠市能飛過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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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市?”
負責人一愣,沒反應過來什麽意思,待見顧景琛陰沉的眸,立即恍然,趕緊點頭。
連說了好幾遍,“能!能,能,能!我這就去給顧總安排,準備起飛。”
負責人立即快跑着離開。
顧景琛又對着蕭澈吩咐道:“讓惠市分部的人把車準備好,送去機場等着。”
說完,頭也不回的向登機通道而去。看似淩厲的步伐中,清晰可見的竟跑了起來。
“是!”
蕭澈立即領命,眼中露出不可思議的神情,還是忍不住擔心的追上去,“顧總,就算是私事,還是我陪你一起去吧。惠市距離陵城雖然比咱們平津近,但也還有五百公裏呢。”
“你一個人,我實在不放心!”蕭澈焦急的喊道。
可顧景琛無暇顧及其他,滿心都是寧淺此刻的安危,頭也不回的消失在登機通道。
……
飛機抵達惠市是夜裏十點。
下機後,顧景琛片刻不得耽誤的拿到鑰匙後,直接開車奔往陵城的方向。
一路上,正如新聞上所說,多條高速封閉,道路異常難行。
他只能選走國道。
盡管他開的是一輛奔馳越野,可道路打滑的厲害,完全沒辦法加大速度。
惠市與陵城的經途,多為山地,有好幾次,顧景琛因為忍不住加快速度,差點兒翻車。
時間分秒而過。
寧淺的電話,始終無法接通。
顧景琛骨節泛白的手指牢牢緊握着方向盤,強迫自己一定要鎮定下來,盡快開到離陵城最近的路上。
大雪封路,能行的路,就那麽一兩條,總有一條是寧淺必經的路。
極力克制自己心底不斷滋生出的恐慌,顧景琛繼續在黑夜中前行。
……
晨曦第一縷陽光,未能穿透厚重的烏雲。
天地間,一片霧霭沉沉。
雪,依舊沒有停下的趨勢。
壓倒了路邊的芭蕉,和田地裏的小麥。
甚至,壓垮了民宅的門樓和草棚。
路過的村莊口處,随處可見忙碌的救援人員。
冰天雪地中,他們奮力前行,輸送保暖物資,施救被困人員。
顧景琛緊閉了一瞬眼睛,又迅速睜開,一雙眼,幹澀的如針紮一般疼。
此時,看着路邊指示牌,他已經離陵城還剩兩百多公裏左右了。
道路的盡頭,有兩條分叉路,都能到達陵城。
只不過,一條道路寬敞,卻距離遠了五十多公裏。另一條,相對難行,但路程最近。
顧景琛神色掙紮,心被緊緊箍着,憋悶的喘不上氣來。
他對任何事都可以賭,唯獨對她的事,一絲一毫都不敢出錯。
電話鈴聲突然響起。
想到或是寧淺給他回了電話,顧景琛看都沒看是誰,就忙慌接起。
沙啞的音色中含着希冀與顫抖,“你在哪?”
電話對面的沈斯年驀地一驚,立即擔憂的詢問道:“景琛,出什麽事了?”
聞此,顧景琛眸中的光瞬間暗淡,機械的說了句,“沒事。”
爾後,就挂斷了電話。
*
萬盛集團總裁辦。
沈斯年盯着手中挂斷的電話,眼露疑惑與擔憂。
顧景琛這個人,向來萬事盡在掌中,於商場上殺伐果決,狠戾無情。別說對待他們這幫子好友,從沒有過多餘的情緒起伏。
就是對他自己,也向來是波瀾不驚。
可剛剛,他在電話裏,卻清楚的聽見他明顯的脆弱與恐慌。
能讓景琛自己都無法掩飾的惶恐。
到底是出了什麽事?
沈斯年刻不容緩的給蕭澈打了電話,卻沒有接通。随即,他又給兄弟群裏發了消息,詢問誰知道顧景琛在哪。
不大會兒。
龍烈回了消息:【不知道呀,不知道!怎麽了?】
君紹沂也回了:【找他幹嘛?要晚上聚?我沒問題。】
陸衍之先發了一個男人之間酷愛傳閱的小動圖,回了句【不是吧,剛出院就找不着人了,你沒問問喬女神啊?】
龍烈立即回複陸衍之,【你這個圖我沒有,再發點兒。】
此時,蕭澈給沈斯年回了電話,在沈斯年的逼問下,支支吾吾說出了顧景琛昨夜從惠市開車前往陵城的事。
但至於因為何時,具體蕭澈也不清楚。
挂斷電話,沈斯年立即在群裏發了句,【景琛那邊,可能出事了。】
瞬間,群裏就炸開了鍋。
同一時間,平津太子圈內的幾位重量級祖宗,集體翹了班。
*
路,越走越窄,顧景琛逐漸開向了一處荒野小路上。
目光所及,一片荒茫。
前方不遠處,道路被封鎖了,有不少救援人員在封鎖區內忙碌着。
離的近了,顧景琛停下車子,下車詢問是什麽情況,路什麽時候能通。
看守封鎖線的工作人員解釋道:“這位先生,前邊昨天夜裏發生了重大的交通事故,連撞了好幾輛車,您調頭回去吧。”
說完,他又熱心的加了句,“這麽大的雪,路不好走,要不是非去不可的事,在家好好過年,先別着急出門了。”
聽到“重大交通事故”後,顧景琛仿若整個身體都浸入了沒過膝蓋的雪中。
四肢僵硬的無法挪動半分,一直被他壓在心底的恐懼,瞬間噴湧而出,如瘋長的藤蔓,緊緊遏制住他跳躍的心髒。
讓它慢慢停止跳動。
“先生?”
工作人員呼喚着怔愣在原地的顧景琛,可他沒有一絲反應。無奈,工作人員只能伸出手,碰了碰他的胳膊。
加大音量,“先生!先生!!!你沒事吧?”
顧景琛一個緩神,開始大口大口呼吸,雙唇止不住的抖動,過了好久,才輕聲問出,“人呢?有……沒有受傷的。”
他刻意不敢加重“有”字的音,讓對方只聽到了“沒有受傷的。”
迷信般的認為,不說,就不會有。
可工作人員一臉哀痛,搖了搖頭,“有兩個當場死亡的,找到的時候,人都僵了。”
顧景琛緩緩閉上了眼,一張臉比四野的雪還要白。
待他再度睜開,一雙眼球猩紅,布滿密密麻麻的血絲,就連眼白都沁了血色。
此時,有救援人員指揮着将事故現場的車輛一一挪走。
倏地,顧景琛猛然看過去,一輛損毀嚴重的帕拉梅拉,赫然在救援車上。
整個車身都變了形,玻璃全部碎裂,黑色的車身上,還有殘留的血跡。
那是寧淺的車。
“轟”的一下。
顧景琛感到眼前的整個世界天旋地轉。
大腦一片空白。
“先生,你沒事吧?”工作人眼疾手快的扶住了要倒下的顧景琛,“怎麽了?哪不舒服?”
顧景琛保持僅有的一絲意識,強撐着身體的無力,搖了搖頭。
寒風冽冽,他全身都被汗水浸透。
不,他還不能倒下,寧淺還在等他。
顧景琛咬緊牙關,用盡全身力氣,指向黑色的帕拉梅拉,“那是我愛人的車,她叫寧淺,請問你知道她在哪兒嗎?能不能幫我找到她。”
生平第一次,他近乎哀求的與人如此說話。
工作人員瞬間明白了眼前的男人因何在此,又怎麽突然差點兒倒下,他立即拍了怕顧景琛的肩膀。
安慰道:“你先別急,受傷人員都在縣城裏的醫院,我這就找人帶你過去。”
*
縣醫院。
此時醫院裏人滿為患。
尤其急診區,醫生護士忙到四處奔跑着救治病人。
因着惡劣天氣導致生病的、意外受傷的、交通事故的,都聚集在了一起。
渠水縣本就是一個極小的縣城,醫院也是只有兩家。
聽趕到這邊的病人說,另一家就連大廳都擺上了病床。
急診室的臨時床位區。
寧淺額頭上貼着紗布,半靠着正在打點滴。
耳邊充斥着病人的哀痛聲,與醫生、護士救治的忙碌聲。
他們是淩晨的時候被送過來的,當時她腦袋渾噩,迷蒙中就昏睡了過去。
待醒來後,護士告訴她,她僅是撞到了頭,身上有一些摩擦破皮,等腦部CT的結果出來後,确定沒問題。
在觀察一天,她就可以出院了。
寧淺想起車禍時,她的車被前後撞擊,當時她第一反應就是,絕對不能留在車裏,這樣她會被擠成肉餅。
於是,她當機立斷,直接解開安全帶,打開車門,就跳了出去。
正也因此,她滾到了被大雪覆蓋的田野裏。
才僥幸無大礙。
早上的時候,她聽說有兩個人已經當場失去了性命。還有一個被送來了醫院,可是經過一夜的搶救,還是沒挺過去。
隔壁床位上的嬰兒又再次啼哭起來。
一個哽咽的男聲在柔聲哄着孩子。可是,不管是喂奶,還是唱歌,那個嬰兒都止不住的啼哭。
寧淺慢慢坐直,将輸液架挪了挪,随後伸手拉開擋在兩個臨時床位之間的簾子。
入目的,是一個三十歲左右的男子,懷裏抱着一歲左右的孩子。
孩子在哭,他的眼淚也止不住的在流。
似是有所感覺,男人擡頭,看到寧淺後先是一愣,繼而浮起被人窺探的惱怒神色。
寧淺目光坦蕩,向着男人伸出雙手,輕聲道:“把孩子給我吧,我來哄哄。”
男人再次愣住,不明白她的意思。
“我也是個母親,她這麽一直哭,會哭壞的。”寧淺解釋道。
猶豫了一瞬,男人低頭看了眼已經哭的滿臉漲紅的女兒,又看了眼寧淺正輸液的左手。
“不礙事的。”
寧淺明白他的顧慮,晃了晃輸液的手。
“我不是怕你抱不穩孩子。”男人怕她誤會,解釋道。
寧淺揚起唇角,“我知道,她不影響我,放心。”
伸手接過孩子,将她抱進懷裏,寧淺先摸了摸孩子的額頭,确定她沒有發燒後,用手一下一下輕揉的拍着孩子的背。
逐漸的,孩子慢慢停止了哭泣。
她又拿過奶瓶,放在孩子的嘴邊。
一張軟糯如小櫻桃般的小嘴,立即含住了奶嘴,喝了起來。
見此,男人感激的看着寧淺,哽咽的道謝,“謝謝你。昨夜車禍,她媽媽沒搶救過來,我們本來是要去岳母家的。”
寧淺低垂了眼睫,斂去心底泛起的酸澀,看着懷中的小姑娘,她靜靜地聽着男人訴說着有關她妻子的一切。
她不會安慰人,但有時候聆聽也是對生者最好的撫慰。
男人說了很久,一直說到今年除夕,他因為不愛吃白菜餡的餃子,跟妻子鬧了不愉快。
後來,妻子跟他對着幹,連原本說好大年初一早上吃芹菜餡的餃子,都又變成了白菜餡。
“以後,我是真吃不上白菜餡的餃子了。”
男子終是沒忍住,伸手一把将簾子拉上。
緊接着,寧淺的耳畔傳來壓抑不住的痛哭聲。
……
顧景琛跑到急診病床區的時候,在滿屋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讓他想到發狂的人。
猛地停下腳步,他定在原地,卻是突然間不敢再上前一步。
一雙眼,瞬也不瞬的看着寧淺的所在。
她正低着頭,手裏拿着一個亮亮的東西,逗弄着懷裏的小孩子。
臉上,是顧景琛從未見過的柔軟。
就算是從前他們在一起時,也未曾出現過。
他看着她懷裏的小孩子伸出肉呼呼的小手,去抓她手裏的東西,随即她笑着将手裏的東西交出去。
還要裝出一副很可憐的樣子,惹得懷中的小孩子“咯咯咯”的笑起來。
他遠遠看着,怕一切都是自己幻覺,遲遲不敢邁出腳步。
病床上。
懷裏的小姑娘,正拿着寧淺臨時做的小物件玩兒,是從她毛衣上卸下來的胸針,她把針拆了,只剩下個小雛菊。
玩着玩着,小姑娘就要往嘴裏塞,寧淺趕緊拿了過來,哄着她,“這個不能吃哦。小淘氣。來,咱們喝點水。”
正給小姑娘拿水的功夫,不經意擡眼掃過門口處,她瞬間定住了視線。
隔着來去紛雜的人群。
顧景琛正一動不動的,深深的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