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42章
郁初在這張床上睡了大半天。
他不知道陳商什麽時候約會回來, 只能一直等着。
本來他想悄無聲息地離開,東西都已經收拾好,這個家裏真正屬于他的東西寥寥無幾, 他什麽也帶不走。
他偷偷摸進陳商房間, 本只想最後再看一次, 就算這裏不是陳商真正的家。
可這裏是他和陳商的“家”。
沒有人能輕易離開家。
郁初也不例外。
他不想過孤獨的生活,不想一個人待在沒有光的房間裏, 不想睡冰冷的被窩,不想當沒人要的孩子。
他躺在那裏, 蜷縮着, 擡起頭。
下一秒,床的另一邊凹陷下去。
陳商像是摔下來的, 郁初聽見很大的□□和床的碰撞聲,連着他人都跟着顫動。
不過郁初沒什麽去想陳商為什麽會突然摔下來,有沒有摔痛。
因為現在他也很痛。
他的腦袋被一只手摁住, 用了很大的力氣, 額頭撞進熟悉的胸口, □□和□□的碰撞帶起疼痛, 還有耳膜裏傳來的不屬于他的心跳聲, 快得讓他忘記了疼痛。
陳商的聲音在他頭頂響起, 帶着星點笑意, 還夾着急促的呼吸聲,“……我為什麽會不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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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初不敢說話, 怕自己可能熱懵了出現幻覺, 一旦開口, 就容易醒來。
他不說話,陳商也不在意, 很輕地有節奏地按壓着郁初後腦勺的頭發,那裏被郁初睡得亂七八糟,有一撮頭發甚至翹起來,壓不下去了,陳商一下一下把那一撮頭發壓下去,又任由着頭發再次翹起來,他繼續壓下去,重複幾次,他跟被逗笑了一樣發出短促的笑聲。
郁初想果然是夢。
他肯定是睡久了,熱懵了。
陳商怎麽突然跟傻子一樣笑。
但是夢也無所謂。
“那天晚上我醒了。”陳商緩緩說着,繼續把玩着郁初後腦勺的頭發,“當然不是醒了故意不說話,我想睜眼的時候你已經親下來了。”
郁初悶悶哦了聲,“我只是……”雖然是夢,但他還是忍不住臉紅了,支吾一聲,“只是想就親那麽一下……以後也沒有機會了。”
“那應該算不上親吻,你知道法國有親吻禮嗎,還有家長同小孩兒之間,這都很正常。”陳商說着打開卧室的空調,幸虧客廳的空調還開着,讓房間裏沒有那麽悶熱,但只是躺了這麽一會兒,他已經覺得很熱,他和郁初身上都是汗,說實話有些難受。
但他又不舍得把人放開。
郁初一下子擡起頭,結果頭頂撞在陳商下巴上,兩個人都疼得發出嘶的一聲,郁初心想這個夢未免過于真實,怎麽連疼痛都這麽具象化,不過這時候他無法細究這個,他忙着辯駁陳商,“我不是那個意思!”
陳商下巴抵住郁初腦袋低低一笑:“我知道你不是這個意思,我從那天開始就知道你喜歡的人是我,除了我,你也沒有機會去喜歡別人,只有我和你朝夕相處,不過我懷疑過你喜歡林昭,後來我發現你對林昭不如對我那樣親密。”
要是現在是站着,郁初已經跳腳了,可惜現在不是,他只能憤怒地踢了一下腳,“我為什麽會喜歡林昭?!”
“我只是胡亂猜想,你身邊就那麽幾個人,其實從你說你有喜歡的人那天開始,我就變得不太正常,懷疑這個懷疑那個,不瞞你說,我甚至連秦方都想過,但仔細想想,你連話都沒和他說過幾句,更加不可能是他。”
還在熬夜開會的秦方莫名打了個噴嚏,順手回複半小時前陳商問他是否有收到過郁初消息的訊息。
陳商褲子口袋裏的手機響了一聲,不過他無暇顧及,他看着郁初不可思議的神色,又笑了一聲,當然是笑他自己戰戰兢兢那麽多天,還讀不明白自己的心意,也許是因為喜歡上郁初對他來說實在是一件過于禽獸的事情。
“那天你親了我以後,我确實是故意躲避你,但我不是真的不想見你,我只是需要時間去思考到底應該怎麽回答你的告白。”
“我沒有告白。”郁初硬聲打斷他。
如果不是陳商知道了,他這輩子都不會告訴陳商。
“好吧,那就當你沒有告白,但實際上你就是告白了。”陳商依然固執己見地把那當場告白。
郁初拔高聲音:“我沒有!”
“好的你沒有。”顯然陳商在敷衍。
但這是夢,郁初懶得跟他争辯,幹脆閉嘴,把手從被子裏掏出來,這時候才突然發現,陳商沒有穿上衣。
郁初動作瞬間變得遲緩,懵懵盯着面前毫無遮擋的一切,脖子和耳根一片紅。
“我每天晚上都會在你睡着後去看你,不然不放心。”陳商怕郁初懷疑存在欺騙他哄騙他的嫌棄,幹脆全盤脫出,那幾天晚上他怎麽偷溜進郁初房間,甚至還有偷拍他的睡顏。
不過他說完好久,郁初才遲鈍地哦了聲,“我以為只有昨晚。”
“所以昨晚你沒有睡着?”
郁初突然悶悶不樂,夢裏的陳商還要他,還跟他解釋過去種種,可現實的陳商不會再要他,也許看見他這樣不知好歹躺在自己床上,會和他翻臉……
郁初抿着唇嗯一聲,也顧不上面對陳商赤着的上半身的羞恥,“我聽見你在打電話,你要和別人談戀愛,還會結婚生子。”
陳商終于明白今天郁初為什麽會突然消失,又有些訝異今天的郁初居然這麽坦誠,是因為真的很害怕失去自己嗎。
這樣的郁初他實在沒辦法不當壞人。
陳商嘆一聲氣:“那只是為了應付我爺爺,我也沒有要和別人談戀愛。”
“我看見你在車站和她有說有笑,很開心。”郁初更加郁悶。
他和陳商能那樣相處嗎?
他的性格那麽別扭,令人讨厭。
郁初說:“你和我待在一起就沒辦法那樣,我很令人讨厭。”
“難道我沒有誇過你很可愛?”陳商捏住郁初下巴迫使他擡頭看自己,郁初的眼睛還紅得厲害,和眼睛一樣紅的還有他的臉,陳商替他擦掉眼角殘留的淚,“如果我讨厭你,就不會讓你和我住在一起,我看起來很像會和讨厭的人過日子的人嗎?”
“所以你喜歡她嗎?”
郁初的重點居然在這個上面。
雖然這是夢,但他也很想知道。
“我不喜歡她。”
“你看,你會和讨厭的人過日子。”郁初吸了吸鼻子。
陳商快被氣笑了,“我也不讨厭她。我只是當她的司機,把她送去朋友那裏,你既然跟蹤我,為什麽不跟蹤到底?只看一個開頭算怎麽回事?還這樣污蔑我,郁初同學,你仗着自己年紀小就這麽為所欲為嗎?那以後怎麽辦?我不得被你欺負?”
郁初隐隐覺得現在的陳商說話口氣不像從前那般把自己當成小孩兒,但可能是因為這是自己的期盼,導致夢裏的陳商如他所願一樣去對待他。
郁初嗆聲,“我不會欺負你。”
反正也沒有以後。
陳商說:“那樣最好,所以今天的事情你明白了嗎?”
“沒有。”
這只是郁初自己想要的答案。
又不是陳商給他的。
郁初能明白什麽?
“還有哪裏不明白?我再給你解釋一遍,以免以後我們萬一吵架,你會翻出舊賬,到時候我連證據都拿不出來了,忘記說,我送完她回去以後就去了工作室,工作室的門鎖被撬了,我還報了警,報警記錄還在。”
郁初覺得陳商這個語氣有點過于強勢,他開始委屈,怎麽在夢裏陳商都這麽對他,原來是真的不要他了嗎?
他又開始難過,幹脆低頭咬住陳商抵住他下巴的手,又沒舍得下重口,只是用牙齒磨了磨,然後吸住鼻子讓自己不要哭。
他知道眼淚解決不了任何問題,只是在陳商身邊的日子過得太好,讓他忘記自己本來是個很堅強的人。
陳商瞬間沒了脾氣,捂住他眼睛,“怎麽又要哭了?我跟你道歉,別哭啊。”
郁初嘴硬:“沒有哭。”
果然沒有眼淚下來,但他這樣和哭沒什麽區別,陳商心疼得不行,連忙哄他,“那說點讓你開心的,比如其實我也喜歡你。”
陳商已經明白了自己這幾天的忐忑不安到底是因為什麽。
無非是因為兩個人關系上的轉變。
他不舍得拒絕郁初并不是因為他總是把郁初當場晚輩,而是因為他對郁初的感情從來不是長輩對待晚輩。
他早該意識到這一點,畢竟他從來不會對晚輩這般照顧,更何況郁初和他并不是真正的親戚,他也只是受父親所托而已,他就算再是個好人,也不可能會這麽好心。
任何人對他人的好都是有目的的。
他又不是什麽聖人,當然無法例外。
當然,別說什麽聖人,現在開始他連好人都已經不是了。
“你又不是真的。”郁初高興不起來。
早知道他還不如不做這個夢。
靜悄悄離開就好了。
“我不是真的是什麽意思?”陳商很快反應過來,松開郁初,讓兩人中間空出一段距離,他盯着郁初的眼睛:“你要不要重新摸一下我,看看我是不是有溫度的?”
他說着抓住郁初的手放在自己手臂上。
還是熱的。
郁初哦了聲,“夢裏也有溫度啊。”
陳商發不起來脾氣,甚至想笑,“那我咬你一口你看看痛不痛?”
郁初反應了一會兒,把手臂送了過去。
陳商下口,在郁初手上很輕地咬了一口。
在郁初不解的目光中,他問:“痛嗎?”
郁初說:“一點點。”
“做夢會痛嗎?”看着郁初表情從茫然變成驚吓,陳商憋住笑,以免一會兒郁初因為剛才的過于坦誠而又一次不打算再理人。
郁初當然沒有回答陳商的問題,他蹭一下從床上蹦起來,一臉呆滞地和陳商對視片刻,然後又蹭一下鑽進被窩裏,整個人變得通紅。
幾秒後他又一次從被窩鑽出來,牢牢抓着被子,沒有再看陳商,垂着眼悶聲問:“你剛剛說的……還算數嗎?”
陳商說:“每一句都算數,我又不知道你以為自己在做夢。”
郁初現在真的跟做夢一樣,他遲緩地哦一聲。
“不過我覺得我要是再說一遍我也喜歡你這種話,會不會顯得我很禽獸?”陳商在心裏罵自己,怎麽能做這樣的事,但他實在不想再讓郁初消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也不想讓再郁初誤會什麽。
郁初張了張嘴,又一股腦把自己埋進被子裏,好久才傳出來一句:“不會。”
“那你以後千萬別像今天一樣突然消失。”陳商嘆一聲氣,隔着被子再一次抱住郁初。
郁初在被窩裏眨了眨眼,還是懷疑自己在做夢,但是溫度騙不了人,痛覺騙不了人。
他鼻尖泛酸,拱了拱被子,往陳商懷裏鑽。
沒一會兒,又蹭地一下從被子裏出來,一下子蹦下床,紅着臉梗着聲:“我回房間了。”
陳商也沒有阻止。
他知道郁初需要時間去消化。
不過郁初剛回房間沒多久,陳商就來敲他的門,端進來一些吃的。
郁初還縮在被子裏當烏龜,他等了一會兒也沒聽見陳商關門離開的聲音,從被子裏探出半個腦袋,陳商果然坐在他房間的椅子上,單手托着下巴,正在看他的卷子。
估計是發現郁初在偷看自己,陳商轉過頭,朝他笑了笑。
郁初連忙想鑽回被子裏,陳商眨了眨眼,“你怎麽補習班的考試都沒有考好。”
郁初動作一頓。
陳商拿着他的卷子轉過來,“我們打個賭?”
郁初神色茫然,但顯然被陳商轉移了注意力。
陳商思考了片刻,“下次開學考你基礎題要是錯一題,就喊我一聲哥哥怎麽樣?錯幾題喊幾聲。以前你不願意喊我,但我們現在已經是不正當關系,你總該願意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