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沈先生最近聯系不上了

第26章 沈先生最近聯系不上了

任清崇八歲那年,任父——也就是任光遠,時任寧江省電視臺臺長。

而任母廖琬,剛生下任媚也不過三年,就又義無反顧地投身到寧陽大學的教育之中。作為父母二人之中看起來稍微清閑一點的任光遠就擔起了看娃的重任。

任媚也還小,主要是育兒保姆在幫忙,而任清崇已經是上小學的年紀,任光遠擔心他放學後回家一個人寂寞,就時常将他接到臺裏、放到自己身邊。

二十年前,正是寧江省電視臺勾心鬥角最嚴重的時候。

那一年,任光遠手底下的一個主持人負責的欄目出了點社會性問題,作為主要管事人之一,任光遠被追責。

即便任光遠本人沒有做錯任何事,但作為臺裏最大的領導,必然得接受總臺的監察。

被堆積成山的工作事宜夾擊,任光遠焦頭爛額,自然而然地忽視了任清崇。

所有人都随任光遠去會議室,開會讨論如何處理那個惹上麻煩的主持人,任清崇被留在了辦公室。

八歲的任清崇相當省心,獨自一人坐在原地,既不亂走也不東張西望,老師布置的作業在學校就已經完成,他就掏出另一本更厚的奧數題,一目十行地做起題來。

埋頭被題海吸引的他,也就沒有注意到,辦公室的磨砂玻璃外,路過又倒回來的一個男人影子。

那個男人尖嘴猴腮,精明與算計全部寫在那雙擁擠的三角眼之中。視線落在任清崇單薄但挺直的身影上時,露出令人嫌惡的垂涎。

那個人叫年波。

*

任清崇回到臺裏,年勳正好從電梯裏出來。兩人面對面撞上,年勳有一瞬間的尴尬,又很好調整好自己的狀态。

“回來了?”年勳頗有關愛晚輩的長輩風範,“聽說你最近很忙啊,不過再忙也得照顧好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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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清崇不卑不亢道:“多謝年叔關心,我就是再忙也不能忘了臺裏年底的彙報啊。”

年底的彙報正是競選臺長的一次重要機會,任清崇狀似無意地提起,卻也在不動聲色地觀察年勳的表情。

今時不同往日,任清崇身份地位皆有,再不是當年那個只有八歲的小孩了。

年勳端得一副老成持重,欣慰颔首:“好,認真彙報,給你父親長臉。”

兩人擦肩而過。

成年人之間,只要對方不是殺人父母的死敵、只要還在同在一個環境裏工作生活,大多都能化幹戈為玉帛,維持表面的體面。

任清崇向前幾步,步伐一停。他沒有回頭,只微微側過臉,眉眼一斂。

“年叔,您的侄子近況如何?”

年勳渾身一僵:“……也就那樣吧。”

任清崇笑道:“這麽多年過去了,我早就忘了,年叔你也不必再自責。”

年勳那張枯幹的老臉上,适時露出一絲尴尬來。他小心翼翼地回過頭,想從任清崇的臉上看出他忽然提起年波的用意,但顯然失敗了。

于是他試探着說道:“這麽多年了……年波過得很不好,他一刻也沒想着贖罪。”

任清崇點點頭:“明白。所以如果有什麽用得上我的,年叔盡管說,就像您當年說的,大家都是親人、朋友,一笑泯恩仇是最好不過了。”

直到任清崇離開,年勳還久久站在原地。他喃喃道:“一笑泯恩仇,我當年那句替小波開脫的話他還記得……”

徐錦光恰好從大門往裏走,一眼看到年勳忙不疊湊過來,見人一臉怔怔,問道:“年主任?您怎麽了?”

年勳沒理他,依舊自言自語着:“到底是長大了,不似當年了……但就算是當年……”

徐錦光:“當年?年主任,您在說誰啊?”

年勳只是搖搖頭:“沒什麽,你和任清崇競争臺長,耍小手段可以,但千萬別被他抓到把柄。”

徐錦光目光閃爍:“怎麽會呢?”

年勳不去拆穿他,只悵然一嘆。

*

年底了,各個地方都忙,等任清崇從繁重的工作中稍微喘口氣時,時間已來到後半夜。

他揉了揉眉心,發現有一個來自陳定的未接來電。

當特助這麽久,陳定進退有度,任清崇沒接電話也不會連環奪命call,如果碰上特別重要的事,也只會留言等待回複。

陳定言簡意赅,只道:袁洪那邊查到了。

任清崇将電話撥過去。

“任總。”陳定試探性地喊了一聲。

“嗯,有空,你說。”

陳定這才滔滔不絕道:“半個月前,徐錦光曾和袁洪見過一面,具體說了什麽還在查,但之後徐錦光就出現在雲天小區的樓下。任總,您的懷疑沒錯,徐錦光能出現在沈先生面前,和袁洪脫不了幹系。”

他頓了頓,語氣裏透露着真實的疑惑:“袁洪想幹什麽?”

袁洪雖然不是任家的老員工,但單給任清崇當司機就已經有好幾年,從情理上來說沒必要和外人勾搭在一起。

任清崇坐在黑暗中的沙發上——那是一處直播間,眼下燈光全暗,唯有一盞射燈充當着照明的全部光源。

他将自己的半靠着,垂在身側手有一搭沒一搭地敲擊着椅面:“不是袁洪想幹什麽,而是徐錦光想幹什麽。”

陳定細細思索,繼而恍然。

袁洪雖然在任清崇手底下當司機,但一來不如任家本家的人忠誠,二來也沒有忠誠的必要。他不像陳定,是正兒八經的任清崇的人,既然如此,就必然有什麽能夠讓袁洪背主的條件。

“是徐錦光主動找的袁洪……”陳定道,“那就沒什麽問題了。”

徐錦光和任清崇有最直接的利益沖突,這人不想着在工作範圍內打敗任清崇,竟想着走這些歪門邪道。

不過,徐家本來就是靠着這些路子“發家致富”的,看徐錦耀就知道了。

任清崇大抵是真累了,一通電話沒主動說過幾句,全是陳定在彙報:“明白了,我這就繼續查袁洪,看那一天他們究竟說的什麽。哦還有,要不要再給您配備個司機?”

任清崇卻說:“不用,叫袁洪回來。”

“啊?”陳定一愣。

如果已經确定徐錦光夥同袁洪可能會對任清崇做不利的事,為什麽還要把這個定時炸彈放在身邊?

不過陳定到底跟了任清崇許多年,在起初怔愣過後,瞬間領會了任清崇的意圖——請君入甕。

既然是炸彈,還是要放在眼前比較安心,況且,也只有這樣,才能抓住把柄,反為己用。

“好的。”陳定點點頭,“就跟他說,這幾天他休假任總身邊沒人開車不太方便,袁洪那樣的人,肯定他的價值他就不會懷疑什麽。”

“嗯,還有事嗎?”

陳定忽然想起來:“确實有一件——沈先生最近聯系不上了。”

最初幾天任清崇給沈玉零星發過幾次消息,雖然都沒等來回複,他也沒太在意。後來忙起來就忘了,經陳定這一提醒,任清崇才久違地點開沈玉的對話框——依舊沒有回複消息。

他打給李樂山,李樂山粗犷的嗓門從話筒裏傳出來。

“我正想找你呢,沈玉後來又請了一個星期的假,我問他想幹嘛他也不說……我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批的!”

任清崇問:“我記得沈玉剩下的戲不多了,還都是單人戲。”

“就是因為這樣我才答應他的。”李樂山的聲音低了下去,“不過,那孩子來請假的時候情緒好像挺低迷的,是發生什麽事了?”

任清崇當然不知道,但他只是道謝了聲,然後挂斷了電話。

他看了看日期,12月16日,原來入冬已許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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