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往事

第46章 往事

興許是父子之間玄妙的心有靈犀,任清崇被按在沙發上的時候,任父正在會議室裏聽下屬的彙報。不知為何忽然間覺得心口一悶,猛得站了起來。

尚且年幼的任清崇根本無力和一個成年男人的力氣相對抗,而省臺裏的人也沒人能想到,真的會有人這麽大膽。

車內的暖氣呼呼開着,沈玉依舊趴在任清崇身上,軀體相傳的溫度驅散了冬日的寒。

任清崇說:“辦公室放了一些古董擺件,其中就有未開刃的唐刀,當時我父親差點掄着它到就上去了,不過後來被大家七手八腳地攔了下來。”

沈玉一言不發地聽着。

“省臺出事,驚動了上面的大領導,雖然我父親是臺長,但剛上任沒多久,真正掌權的另有其人。”

沈玉:“年勳?”

那位曾經在瑞鑫大廈出現過的領導,沈玉有印象。

“差不多。”任清崇手指伸到沈玉的耳側,漫不經心地繞着他的發梢打轉,“不過不是年勳,是他的父親。”

“省臺底層或許大多數人幹的都是髒活累活,但處在塔頂的位置,可是許多人都削尖腦袋都想進去的。”任清崇笑道,“就像我,如果我不姓任,我根本不可能站到現在這個位置。”

在很多地方,姓氏與宗祠尤為重要。

唯一不同的是,任父是農民出身,他能走到如今這個位置,都是靠自己實打實的業績和努力走上去的。

沈玉對後面的事隐隐有了些預感:“所以,那個人沒受到懲罰?”

“嗯。”任清崇淡淡道,“大領導發話:小年只是看清崇長得可愛,所以才想親近,不想造成這麽大的誤會,改天讓年勳帶着小年上門道個歉,這事就過去了。”

“我父親當然不依,他告訴我,他就算是丢飯碗,也要把年勳的侄子送進去。”

這種事,想要一個公道,就必然不可能善了。任父如今的地位,足以證明當年他的前途沒有因此受到影響。

但從任清崇的口中,沈玉聽出了任父并非是那種賣子求榮的人。

沈玉看向任清崇:“你父親沒有成功。”

“不。”任清崇淡淡笑道,“是我勸父親,不要意氣用事。”

八歲的任清崇被任父護在身後,身上蓋着一條毛毯。在場的人或看戲,或打圓場,或小心翼翼觀察站隊……噪雜的聲音充斥着狹小的辦公室,每個人都在算計……所以……也就沒有人注意任清崇當時的表情。

在最初的恐懼過後,這個孩子被裹在毯子裏,一雙黑澄澄的眼看向莫名的遠處,目光中透露着不屬于一個幼童的冷。

沈玉和任父一樣不解。可他又忽然之間想到,眼前這個人不是別人,而是任清崇——一個人的性格如此,他不可能,也不會就這麽放過那個人。

任清崇出聲打消了他的疑惑:“因為我本人的原諒,年勳的侄子依舊能留在省臺實習。而我經歷了這件事之後,也依舊每天會在放學後去父親的辦公室待着。最開始,那些人當然會困惑,不過久而久之,大家都忘記了這回事,還紛紛猜測我父母是在是太忙,才會對我不管不問。”

沈玉忽然閃過一個念頭:“任哥你……”

任清崇正抓着沈玉的指尖把玩,聞言擡眼看了他一眼,瀉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危險笑容:“你猜到了?”

沈玉:“如果是我,我大概會直接讓省臺所有人知道這件事,即便沒辦法對他們造成實際性的傷害,也要讓他們在輿情方面不好過。不過,如果是任哥的話……”

沈玉想到什麽,忽然笑了下。

任清崇眼底的笑容也随之濃了一些:“笑什麽?”

沈玉:“任哥……應該不會做出這種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事。”

“這麽了解我?”任清崇單指擡起沈玉的下巴,“那你說說,我做了什麽?”

下巴上的觸感有些癢,沈玉不禁往後躲了躲。他凝視着眼前這個人——除了無法剔除的生理病症,當初那場堪稱創傷的往事并沒有在任清崇身上留下痕跡。

這個男人溫和有禮、進退得體,行事做人都坦坦蕩蕩,堅守底線,只是心口處始終對外留着一份警惕和防線。這使他看起來好親近,實際對外卻十分疏離。

而現在,神與恍惚覺得,自己仿佛已經摸到了任清崇的心門。

他搖搖頭:“猜不到,想聽任哥講給我聽。”

倏地,二人視野中忽然飄過一抹白色。沈玉和任清崇回頭看去,只見幾片雪花打着旋從天空往下飄,沒多久,越來愈多的雪花落下來,從門口飄到車窗上。

任清崇擡手打開雨刮器:“我其實也沒做什麽。”

對于年勳侄子這種人來說,做完壞事不用付出代價就是最好的鼓勵。人性如山,本性難移,任清崇每天都在年勳侄子眼皮子底下晃,這種明晃晃的“誘惑”,他根本無法拒絕。

于是某一日,他又偷偷溜進了任父的辦公室,殊不知,任清崇早就等候多時。

任清崇:“我拿了支錄音筆,故意引導他說出一些上不得臺面的話,後來找了個機會在直播時間将錄音播了出去。因為是直播,也沒辦法立馬掐掉,這事就徹底在暴露在公衆視野。”

“內部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一旦捅出去,就必須得推出一個人來壓下輿論。在輿論控制不住的時候,大領導果斷選擇了斷尾求生。”

但這麽聲勢浩大,任父應該會受到波及……像是料到沈玉擔心什麽,任清崇道:“省臺震蕩的時候,我父親剛被外派出去參加會議,他本人不在寧陽市。”

也就是說,任父被摘了出去,所有的事都是一個八歲多的小孩做的。而小孩做事,通常都有免死金牌。

沈玉聽得有些恍惚。

那時的任清崇就有如此冷靜的思路和想法,或許過程還不太完善,但已經是當時的他所能做到的,最強有力的反擊。

雪越下越大,風聲從門口呼呼地吹進來。任清崇靜了半晌,在風聲與暖氣聲的相合中開口:“後來我想,我現在的病症,或許是因為第二次和年勳侄子的接觸。”

第一次因為突然,又被及時叫停,任清崇或許沒來得及認知到自己的遭遇,那時的他心中只有憤怒和恐懼。而第二次,他是實實在在感受到接觸的惡心,感受到粗粝的皮膚落在手背上的感覺,感受到……那股帶着黏膩、貪婪、窺視的視線。

即便是在保護自己。

任清崇忍住一陣幾欲嘔吐的感覺,面色淡淡,沒讓沈玉發現。

沈玉卻忽然直起身,打算翻身從任清崇身上下來。後者眼疾手快,一把撈住:“去哪?”

沈玉抿嘴:“我們該走了。”

察覺到沈玉對二人接觸的抗拒,任清崇摟住他的手更緊了緊。他用一種幾近撒嬌般的語氣說道:“不許走。”

沈玉:“可……”

任清崇打斷他:“我說過了,你對于我來說是特別的。”

沈玉不說話。

與其說是特別,不如說這是經由人體脫敏機制而塑造的習慣。

沈玉是毫無預兆地闖進任清崇的世界的,當這種闖入變成習以為常的事,那些原本讓任清崇感到不适的情緒,或許會通過主觀對其進行壓制。

換句話說,任清崇只是以為他在逐漸習慣,事實上這種不适感是一直存在的。

想到這,沈玉掙紮了一下:“我知道了,我只是腳腕忽然有點疼,想坐下緩緩。”

任清崇卻不信:“病的是我,不是你。我的心理醫生說,我對你的接近不排斥是一種治愈的信號……或者,我的解釋你不信,你還想聽我說什麽?”

沈玉:“沒有任哥,我……”

任清崇:“我愛你。”

沈玉一怔。

“我很确信,我愛你。”任清崇松開抓住沈玉手腕的手,察覺到對方沒有再試圖掙脫的意圖,笑道,“原來我家小玉就想聽我說情話啊。”

任清崇笑了半晌,猶覺不夠,探身再次環住沈玉的腰,湊到他耳邊輕聲說了一句話。

沈玉的臉驟然蔓延開一陣紅,直到車輛發動都沒有消散。

【作者有話說】

無獎競猜,任總說的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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