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窗外的風雨好像真的停了

第二十四章 窗外的風雨好像真的停了

面對兩個氣勢洶洶的女人,中介小哥嘴裏的米線被吓得掉下來,掃視周圍沒有其他租客,湊上前試探性地問:“這房子是有髒東西嗎?”

“這種情況我們可以免費換房,這房子我們之後還會請大師來做法事。”小哥悄咪咪地雙手合十,這種事情不宜聲張。

“你們還提供這服務?”孟真驚訝道。

儀湘拍了孟真一下,分清主次,“沒那回事,我們就是想換個房子。”

“那為什麽一下子都要退租啊。”小哥郁悶地說。

都要退租?

“那位蘇小姐也要退租?”儀湘把吃人的面孔換下,坐下來問。

“嗯,她的租期還沒到,說是要轉租。”剛才蘇小眷哭哭啼啼地打來電話說她要退租,他告訴她,公司規定如果提前退租,押金不退,她哭得更大聲了,問他能不能幫忙轉租。

“哦,那我們先不換了。”儀湘心平氣和地起身,準備回家再跟孟真商量。

“可、可我還想......”孟真皺着一張臉,即便蘇小眷不住了,主卧換個人,她也不想跟儀湘住在同一個房間了,太沒有私密性了。

背着電腦包的母女倆剛走到家門口就聽到蘇小眷在屋裏嚎啕大哭。

昨天不還開開心心的嗎?

孟真打頭陣,開門一進去,就聞到一股香噴噴的炸雞味。

小小的四方餐桌上,炸雞、漢堡、披薩和啤酒擺得滿滿當當。

蘇小眷看到她們兩人回來,扯了張紙胡亂地擦眼淚鼻涕,招呼母女倆:“來啊,一起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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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知道昨天自己做得不對。

全女生的房子不能帶男人回來過夜,這是租戶心知肚明的規矩。

“不了不了。”儀湘推脫道,這滿桌的油炸食品,吃完她能胖三斤。

儀湘瞥了眼孟真,瞧見她有點走不動道,說道:“歲數大了,代謝不比你們年輕人,我就不吃了。真真,過去謝謝姐姐呀。”

“湘姐,這兒還有份沙拉。”蘇小眷過來拉孟真,吸吸鼻涕,“我特意給你們點的。我們一直也沒能一起吃一頓,這是最後一頓了,就當散夥飯吧。”

儀湘裝作毫不知情的樣子:“小眷你不在這兒住啦?”

孟真把書包放下,看向她媽,您可真能演,白玉蘭影後不頒給您可惜了。

蘇小眷點點頭。

三人到桌前坐下,蘇小眷把炸雞往孟真面前推,把沙拉遞給儀湘,胖嘟嘟的臉上還挂着淚痕,“我報了個減肥訓練營,明天過去報道。”

儀湘和孟真都是江南女子的纖細身材,即便嚷嚷着自己胖了,也不過是九十斤左右的浮動,餓兩頓也就降下來,從沒有過減肥的困擾。

兩人不知道怎麽寬慰她,從瘦子口中說出的“你不胖”并沒有同體型的人來得那麽真誠。

“我原來沒這麽胖的,我剛來北京那會才一百一十。”蘇小眷從房間拿出自己剛到北京在天安門廣場拍得旅游照,雖然有些豐腴,但确實不是個胖人兒。

“這是你呀?”儀湘心直口快地問,還是個挺性感的姑娘呢。

聽到這話,小眷又淚崩了,“我來北京四年,四年長了四十斤肉,平均一年長十斤。”

“你是在餐飲公司工作嗎?”孟真咬着一塊炸雞問,廚房裏有一堆瓶瓶罐罐全是調味品、冰箱裏也塞滿了各種品牌的啤酒。

小眷淚眼婆娑地看着這對不會安慰人的母女,崩潰地說:“我在廣告公司工作。”

“噢,那難怪!”怪不得家裏的新産品那麽多。

孟慶楊有個朋友也是在廣告公司工作,剛過三十就脫鬓了,現在只能戴假發,之前孟慶楊問他怎麽不去植發,對方說植發收費按平方厘米,他們做廣告收費按平方米,這錢花得他肉疼。

這段子孟慶楊在家裏講時,把儀湘逗得樂不可支。

“那你很容易瘦下來的。”儀湘說,“你這是過勞肥。”

她之前閑着沒事,去學過一段時間的營養師,教她的老師說:很多人對于肥胖有理解誤區,總覺得一定是吃胖的,但有一種肥叫過勞肥。

壓力大、長期伏案、睡不夠、熬大夜都可能讓人産生過多的皮質醇和饑餓素,各類激素失調,運動又少直接導致脂肪囤積。

他們這種廣告人都是潛在的過勞肥患者。

“怪不得我覺得我有時候喝水都長肉!”

蘇小眷工作很忙,男朋友一直見不到她,昨天非要過來,但昨晚他們過得并不愉快。

他一會說他進不去,一會說她壓着他了,半夜還把她弄醒換位置,說床太小了,總而言之就是嫌棄她胖了。

到了今天早上,儀湘和孟真出去上班,他就提了分手,他們倆大吵一架。

“我不能再胖下去了,我今年體檢都三高了。”蘇小眷才三十,已經有中度的脂肪肝了。

“我男朋友也要跟我分手。”她嗚嗚哭起來“我這麽努力工作是為了誰啊,他工資也不高,我們猴年馬月才能在北京買房結婚吶。”

“男人都是大豬蹄子!”以前蘇小眷工作也忙,但也沒崩潰到這種程度,她這個男朋友一來,輕輕一句話就把人給整崩潰了。

“那你工作怎麽辦?”儀湘拿叉子拌沙拉,心疼地問蘇小眷,她比孟真也大不了幾歲,但分明是飽受生活折磨的狀态。

“我辭職了,等減肥成功我直接轉行。這段時間正好思考一下未來做什麽。”蘇小眷不想再做廣告人了,不過幸好,有太多廣告人轉行成功,她有很多經驗貼可以學習。

蘇小眷狠狠咬了一口披薩,這是她減肥前的最後一頓!她要吃到撐,吃到爽!

“另外,湘姐,我的房間我打算轉租出去,所以中介這幾天估計會帶人來看房。”蘇小眷提前跟她們交待。

終于等到了!儀湘立刻放下叉子,“我多問一句,你那個房間多少錢呀?”

“三千二,不過轉租的話三千我也能接受,就剩兩個月租期了。”蘇小眷說,她的押金是一個月,現在退租太不劃算了。

儀湘的手指繞着勺子,心思繞着桌面,看着小眷說:“我想租你那個房間。”

“我們倆現在都找到工作了,經濟沒那麽緊張了。”儀湘說着看向孟真,知女莫過母,她知道孟真想自己住。

“你們要租?”小眷沒想到她們會想租這間主卧,畢竟當時兩個人都租了一間小小的次卧,她一口答應,“行啊,沒問題!那再好不過了。”

孟真還在啃炸雞,沒想到好消息從天而降!要跟媽媽分房了耶!

儀湘看着孟真高興的樣兒,心裏不是滋味,她兩歲的時候孟慶楊就打算把她放在小房間睡,但她死活不肯氣得在床上打滾、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直到四五歲才肯獨立入睡,哼,現在聽到跟她分房間,開心的要死哦。

之前章雲還沒搬走的時候,她、呂靜還有章雲三個人關系還算不錯,三家又都是女兒,難免湊在一起聊育兒心得。

呂靜曾說過一句話:“父母和孩子注定會越走越遠,因為兒女都是向前看,父母都是向後看。”

有些話當時聽到,如同耳旁風,但多年後,卻猶如協風而來的子彈正中眉心。

蘇小眷大哭大吃後,情緒宣洩一空,說起:“雖然我們住在一起的時間不長,但我知道你們肯定是遇到什麽事兒了。”

她面前的這二位,從頭到腳都散發着北京人的松弛,就是有種我從不羨慕別人,我什麽都有的狀态,雖然住在小小的次卧,但她們身上的氣質沒有改變。

“風雨過後定有彩虹,你們肯定會苦盡甘來的!”蘇小眷舉起酒杯。

“借你吉言!”

“謝謝小眷姐!祝你減肥成功,華麗歸來!”

裝滿啤酒的馬克杯,行李箱的滾輪,從圓圈中解出那枚鑰匙,北京一個個簡單裝修的出租房裏,總是迎來一位又送走一位。

如同毛不易在《二零三》唱的:“其實我知道,于你而言我只不過是個,匆匆而過的旅人。”

第二天一早,蘇小眷就悄悄離開了。儀湘昨晚轉了第一個月的房租給她,看着餘額直嘆氣,發愁接下來要賣哪個包。

孟真倒是興奮地早起,開始幫忙收拾儀湘的衣物,通通往主卧搬去。

“終于不用住上鋪了,我的膝蓋已經撞了無數次欄杆了。”孟真現在的小腿和膝蓋時不時就冒出一兩塊青紫色的淤青,全是爬床時撞的。

“我才高興呢!”儀湘故意氣這個小沒良心的,“不用在下鋪再聞你的屁味兒了!”

“我沒有!”孟真直接炸毛道,“我才沒放屁呢!”

“怎麽沒放!我昨天晚上就被你那一串兒響屁給震醒了,我還以為誰大晚上放炮呢。”儀湘掐着鼻子,“哎呦,你還是少吃炸雞這種垃圾食品,那屁臭的,跟便秘了似的。”

“啊啊啊啊,你別說了!”小仙女是不會放屁的。孟真捂住耳朵,鑽進被子裏。

儀湘搬完東西,拍拍孟真漏在被子外面的屁股,“行了,一個人在你的小次卧自由地玩吧。”

“不過我警告你,不許再看手機到淩晨兩三點了,把眼睛都要看瞎了。”儀湘抱着東西站在門口,這個滿滿當當的小次卧雖然住了不久,但好像到處都是回憶。

她前天還在桌子前跟女兒一起工作,大前天還在床上跟女兒聊職場聊同事,一周前還在這裏假模假樣地做女主播。

儀湘笑了笑,把門帶上,這個小房間從今天歸孟真了。

剛剛住進這間房子時,窗外的風雨交加,她疲憊不堪、全憑一口氣吊着,她不知道為什麽湛藍的天一下就黑了,開闊的路一下就沒了,人生仿佛走進了死胡同。

她帶着她的小姑娘,硬着頭皮滿身風雨地走了好久,現在往窗外望去,啪啪作響的風雨好像真的停了,那被雨水打過的梧桐葉綠得出奇,前方出現了一條小道,雖然狹窄,但她們總要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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