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日常後的日常

論壇的吃瓜群衆忙着頂帖的時候,被挂當事人對此事還渾然不覺。

日常都沒做完,刷什麽論壇。

他一落地,發現自己進戰了,條件反射地直接連招出手。舞娘驅了他身上的DOT,劍客幫他壓血線,吟游給他上BUFF,電光火石間就帶走一個。

總有垃圾趁着人過圖的時候偷襲,他并不奇怪;他奇怪的是居然有人來偷襲他——當初會長拉他入會的時候,口口聲聲地說,只要挂着“炎牙”公會的名字,一般的小貓小狗根本不敢近身。

難道對面不是一般的小貓小狗?他正要細看,誰知打死一個之後,剩下的幾個馬上不見了,地上的屍體也光速回了複活點。

他在隊裏問了一聲情況如何。他們吞吞吐吐的,省略號刷得比頭發還長。

密聊又響了。

【沐芽】:那些人是沖我們來的

【沐芽】:你不用管,他們再來你就退隊吧

【芬裏爾】:聖潔殘渣?

【芬裏爾】:沒事,我本來也很讨厭那個公會

女法師也刷了一排省略號,不再說話。其他三人已經進了副本,他看她在副本門口站了一站,好像在等他,就跑了兩步,跟着走進去。

他看過時間,現在是下午2點17分,半小時內打完日常的話,還來得及出門一趟。

應該挺快的吧,他想。

但沒想到會這麽快。

他還是第一次看見遠程拉怪,穩得就像用鋼絲放風筝。舞娘和吟游不提,那個劍客的輸出殘暴得很,刀光閃爍如狂風驟雨,但仇恨一秒都沒有亂過,BOSS的目标始終釘在法師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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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資料篇才新開不久,日常本都是新的,但法師似乎已經把這個小副本打了幾百遍,對每個BOSS的規律和機制都了如指掌。哪裏會落下火球,哪裏會跑出小兵,什麽時候應該停手,什麽時候要調整面向……就連哪裏有可以繞道的捷徑,她也知道得清清楚楚。

吟游很照顧她的血量,法師身上的減傷BUFF一秒都沒斷過。但在他看來,那純粹只是吟游閑着給自己找點事做。

法師把所有的大招都避開了,挂個HOT(持續治療)就能活,要什麽減傷?

甚至她一邊抗怪,一邊還能騰出手來,打字提醒他注意BOSS轉階段,跟她插旗時候那副慌裏慌張的樣子,簡直判若兩人。

他看着法師靈活地走位卡位,在移動間隙不慌不忙地讀條,不知為何想起演奏時用的節拍器——她就像小隊的節拍器,用自己的節奏把控了整個團隊的輸出節奏。

他又回憶了一下剛才在傳送點,她和隊友的配合攻勢,還有團隊間技能的銜接……考慮收回“人菜瘾還大”這句話。

至少前半句。

最後一個日常BOSS倒下了,日常本“回音長廊”通關。他的傳送CD還沒好。

“你看,我就說這個法師用臉拉怪很穩吧~”聲音甜軟的吟游說。

【隊伍】【芬裏爾】:嗯,服氣[拇指]

邊上的法師一仰頭一叉腰,得意得像只在樹枝上唱歌的小鳥。

他打開輸出面板看了一眼:法師第一,劍客第二;連那個臨時切成DPS的肌肉舞娘,輸出也比他高。

【隊伍】【沐芽】:不用客氣,你可以再換個花式誇一次,畢竟我們是專業的

【隊伍】【芬裏爾】:那,我以後可以一直找你們混日常嗎?

【隊伍】【沐芽】:……這叫誇???

【隊伍】【芬裏爾】:我以前一直以為日常得打半小時,麻煩死了,所以實在沒錢才去做

【隊伍】【沐芽】:???

【隊伍】【沐芽】:你的心路歷程關我屁事?

“沒關系沒關系,”舞娘又出來打圓場了,“只要我們在線,你随時可以找我們打日常。”

“也不用全在,”劍客跟着開口,“任意兩個人在就夠了,日常而已,三個人還打不完嗎。”

這牛吹得……令人信服。

【隊伍】【芬裏爾】:你們是專業的副本公會嗎

【隊伍】【沐芽】:我剛才不是說過了嗎!

【隊伍】【芬裏爾】:那你們知不知道隐藏洞窟?暮雪深淵的那個

大概過了1秒,2秒,耳機裏突然傳來一陣笑聲,沒聽過的聲音,然後隊伍語音被人慌慌張張地關掉了。

笑聲倒是挺好聽的,像夏日裏開了瓶波子汽水。

【隊伍】【沐芽】:這你都信,那個只是都市傳說吧,傳來傳去就跟真的一樣

他想了想,打了個“也是”,然後把隊裏的幾人都加了好友。

【隊伍】【芬裏爾】:我先下了,今天謝謝你們

【隊伍】【沐芽】:呵,平時都要再過兩三個小時才下,今天倒是蹭了日常就跑

他一愣,停住了要選傳送的手。

【隊伍】【芬裏爾】:你怎麽知道我平時什麽時候下線?

過了1秒,2,秒,3秒……沒人說話。

——你已經被【沐芽】踢出隊伍。

他看着屏幕上的提示,還沒明白過來為啥踢他,就因為退隊被強制傳送出本。

不過想想也不是什麽重要的事,出本過圖之後也就忘了。

然後他回了主城,交了任務修了裝備,找到下線點,退出游戲。

烏奇已經“哈嘶哈嘶”地等在門口了。

雖然最近一天有八小時都泡在游戲上,但他畢竟還是有份正經工作的人——只是暫時休假中。

他從操作艙裏出來,把身上的T恤一剝,準備換衣服出門。離開以前的生活已經有段時間了,但他依然保持着當初的體态,精實的腹肌仿佛露出水面的岩石。

換好衣服之後,他拿了牽引繩給烏奇套上,揉揉它的腦袋,開門。外面的陽光又熱又刺眼,他質疑了一秒自己選擇這顆常夏星球的決定,然後退回去,拿了副墨鏡戴上。

他租的店鋪離住處不遠,但也說不上近,步行半個小時的距離,正好順便遛狗。一路上經過那些五花八門的小店,來自五花八門的星球的店長夥計都很和氣,一個個朝他笑笑打招呼,有的還給烏奇一點吃的。他也用五花八門的當地語言道了謝。

“這裏商機還是挺多的,”一個花臂大叔說,“畢竟是主要航線的交點驿站,每天來來去去那麽多人那麽多船——再說,你那店可能是這裏第一家吧,生意肯定不錯。”

看來他沒出門的這幾天,阿劍把鄰裏關系搞得很好,連自我介紹都幫他做了。

阿劍真是個好人,他想,就是話有點多。

繞過兩個路口,過了三條馬路之後,他的鋪子到了。他隔着人行道站了一望——一邊是面包店,一邊是花店。這一邊香氣撲鼻,那一邊也香氣撲鼻;這一邊擠滿孩子和姑娘,那一邊也擠滿孩子和姑娘。

他的鋪子就像分界線一樣立在中間,沒有香氣,沒有孩子,沒有姑娘。

店門大開着,裏面傳來“吱吱喳喳”的切割聲。他只要求把原來的結構稍微改改,多加幾個展示櫃,沒想到裝修公司一幹就是一個月。

他牽着烏奇邁進門去,跟工人們互相招呼完,得到了再一周就能交工的許諾。鋪子目前的格局和他想的大致一樣:前面是店面後面是庫房,兩邊靠牆的是簡單的櫃子架子,櫃臺裏還預留了一個不大不小的空間,将來或許會放進一臺便攜的全息操作艙。

嗯……這個店應該會很閑,有時間可以玩玩游戲。

“老板準備開什麽店啊?”突然有個工人問了一聲。

他轉頭一看,是個年輕小夥子,大概是新來的。

“賣點零碎小東西,”他笑笑說,“小孩子的玩意。”

“玩具店?”

“差不多。”

小夥子咧嘴一笑,露出一排釘子似的牙:“那到時候我要是帶我弟弟來了,你給我們打折啊?”

“行啊。”

小夥子又和他聊了幾句,就繼續幹活。烏奇在店裏繞來繞去,跑進跑出,滾上滾下,大概是在找一個将來能趴的位置。

門外突然傳來一陣歌聲,由遠及近,調子古怪得像崩了彈簧的八音盒。他循聲一看,一個老乞丐拄着拐杖在馬路對面坐下了。

醬紅色的臉,破破爛爛的鬥篷,鬥篷下下露出的鱗片斑駁的腳——只有一只穿着鞋。老頭手裏還有節奏地晃着一個金屬鈴铛,一下一下地打拍子。來去行人的态度都很尋常,似乎把他當成了街景的一部分,就像一只準時會落在廣場上的麻雀。

他把烏奇拴在門把手上,自己走出店外,隔着馬路望着老頭。老頭發現他在看他,遲疑一秒後,提了提嗓子,蓬亂的胡須也跟着抖了起來。

他唱完了,他聽完了。他穿過馬路,彎腰朝老頭面前的碗裏放了點錢。

“吉魯星人?”順道問了一句。

老頭的眼神亮了:“是啊,你……你也是?”

“我不是,”他搖搖頭,用吉魯的方言說,“不過我去過你們那裏……清糖很好吃。”

老頭抖着胡須笑了。

常夏星球真是有些熱,他才站在路邊聽老頭唱了兩首歌,就被曬出一腦門的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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