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壁畫
場景載入完畢，視野裏再次融開雪光。沐柯在BGM的第一個拍子響起之前就把游戲音樂關了——不然只怕又要頭痛。
視野前方是一串深深的腳印，腳印的那一頭，黑甲的魔劍士負劍而行。關了BGM之後，效果音反而更清晰地突顯出來；沐柯聽見魔劍士每一步踏在雪上的“嚓嚓”聲，好像有一只小鹿躲在耳機裏啃樹葉。
暗白的天幕下獨行的铠甲戰士——過去的記憶裏，也有這樣一個相似的背影。
正因為這個“相似”，所以在一開始的時候，沐柯對“魔劍士”這個職業，其實頗有好感。
前面的魔劍士停下了，回頭朝她一望。沐柯趕緊追上去，同時琢磨着過圖老這麽慢，是不是該給電腦換個硬盤了。
因為女法師的賬號已經打通了這周的CD，所以芬裏爾把隊長移交給了沐柯。兩人進本之後，場景裏幹幹淨淨，除了雪就是石頭，連個中立小怪都沒有。
【隊伍】【沐柯】：今天我這組試驗的是清場打法，能殺的怪全殺掉了
【隊伍】【芬裏爾】：殘忍
……？？？
魔劍士朝前走了兩步，又停下來，四處看看，然後繞過一堆嶙峋的怪石，朝一條小路走去。
這個方向通往技術宅發現的“最有可能的入口”之一，沐柯并沒有跟他提過。
【隊伍】【芬裏爾】：你們試了幾種配置
【隊伍】【沐柯】：隊伍配置嗎？很多啊，上周把CD重置的機會都用光了——常規團，各職業單治療團，單種族團，全物理團，全法術團，全近戰，全遠程，全男，全女
【隊伍】【芬裏爾】：……虧你想得出
【隊伍】【沐柯】：[摳鼻]
【隊伍】【沐柯】：我覺得應該結合這個副本的劇情去配置，這裏的最終BOSS不是元帥那對狗男女嗎，全男團也有道理啊，造反的士兵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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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隊伍】【芬裏爾】：那全女呢
【隊伍】【沐柯】：……造……造反的侍女？
她隐約聽到耳機裏傳來一聲笑，低沉的男聲——錯覺吧？難道這個黑鐵罐頭在嘲笑她？
【隊伍】【芬裏爾】：我當時也朝劇情的方向想過
【隊伍】【芬裏爾】：不過
沐柯等了好一會兒，沒等來這個“不過”的後文。魔劍士繼續朝前走了，沐柯點了個“跟随”，自己又打開之前整理的副本資料看起來。
鍵鼠操作的好處之二，可以多程序挂起。
暮雪深淵的劇情核心是一對雙人BOSS：一邊是帝國元帥，一邊是敵國将軍的女兒。兩人不顧國仇家恨，寧可禍害無辜百姓也要在一起的愛情故事，就算過了這麽久，在玩家中的反饋還是毀譽參半。
但即便隔三差五就被劇情黨拖出來罵，他們在《噬神》的主線劇情中也只能算是小醬油；這個副本是兩人最後的舞臺。
帝國元帥在一次親征中遭遇兵變，敵國的奸細策反了他的軍隊，臨陣倒戈。将軍的女兒不顧危險趕來救援，元帥就帶着愛人，還有忠心耿耿的副官，三人一起逃到暮雪深淵，尋求元帥的王爵朋友的幫助。
然後玩家以第三方義軍的身份出現，在副本的盡頭把兩人斬殺，帝國皇帝又失去一名股肱之臣——這個副本在劇情上的全部意義，也就是這句話。
這一周裏，沐柯把這段劇情看了不下50遍，把元帥和将軍女兒的人設也看了不下50遍。她試着逐字逐句提取信息，然後套用到游戲的職業、道具設定上。比如元帥的臺詞中有一句“希望時間能暫停”，是不是意味着團隊裏要有一個鐘表匠？将軍女兒的技能類似祝禱師，是不是表示如果團隊裏有祝禱師職業，會觸發特殊對話？
然而這游戲的劇情策劃，似乎并不喜歡地球中學生做閱讀理解的思路。
——“人呢？”
耳邊突然傳來一個聲音，沐柯冷不丁被吓一跳。反應過來之後，她才意識到是隊伍裏的魔劍士在說話。
低沉有質感的聲音，像出自名家之手的七弦琴。
沐柯急忙切換到游戲畫面，看到魔劍士已經在一堵山牆前停下了，正回頭看她。左下的聊天框裏放着幾句話。
【隊伍】【芬裏爾】：我覺得入口多半在這裏
【隊伍】【芬裏爾】：你們有什麽發現嗎
【隊伍】【芬裏爾】：？
【隊伍】【芬裏爾】：人呢？
【隊伍】【芬裏爾】：走開了？
沐柯趕緊拉過鍵盤打字：在在在，剛剛在看劇情資料。
耳機裏的聲音“哦”了下。
【隊伍】【芬裏爾】：你們應該已經知道這兒了吧
【隊伍】【沐芽】：上星期我天天在這兒面壁，希望能用誠意感化冰牆
【隊伍】【芬裏爾】：……你之前不是不信嗎，怎麽突然又信了
【隊伍】【沐芽】：……要你管
魔劍士不接話了，他又轉頭四下看了看，朝一邊的雪堆走去。那個角落堆着兩個雪人，也曾經被沐柯記錄在九宮格裏。
魔劍士直接跨過雪人，一路走到那一面的山壁才停下。
沐柯突然覺得，他似乎對這個副本了如指掌。
【隊伍】【沐芽】：為什麽你對這裏這麽熟悉，都是解包知道的嗎
【隊伍】【芬裏爾】：以前跟公會的人一起打過
【隊伍】【芬裏爾】：我就打過這一個副本，印象當然深刻
【隊伍】【芬裏爾】：而且
這個“而且”和剛才的“不過”一樣，有始無終；就像丢進水裏的石頭，“噗通”一聲之後，一沉到底。
沐柯猜想他大概是惦記那把隐藏武器，畢竟他是第一優先職業。
魔劍士在山壁前站了一會兒，突然拔劍一揮。長劍“嗡”地振響，一道暗紫色的沖擊波朝前方爆蹿。
那裏沒有任何可攻擊的目标，理應無法使用技能才對。然而下一秒，沐柯看到山壁上的積雪被沖擊波震開，碎石“撲簌簌”地滾落一地，露出一塊平整的牆面。
牆面上似乎畫着什麽圖案。
【系統】：你們發現了一幅被積雪掩蓋的壁畫，不知道是什麽人留下的。
沐柯馬上跑過去，湊到山壁前拉近視角。壁畫上有人有景有物，還有類似敘事情節的推進過程。故事的最開始，一個穿着漆黑铠甲的男人和一個長發女人在拼命地奔逃。他們身後緊緊跟着另一個男人，和一條強壯彪悍的雙頭犬。
沐柯一眼就看出來這畫的是什麽：元帥，将軍的女兒，副官，以及元帥心愛的獵犬。他們分別是這個副本的最終BOSS，4號BOSS， 2號BOSS。
幾人身後的不遠處，還有另一個用模糊的虛線勾勒出來的人形，這就不知道是代表什麽了。
也許是……策反的那個奸細？
魔劍士也走過來，用手擦掉了剩餘的積雪——然而積雪下面是□□的岩石。
沒有下一幕了，這一段壁畫似乎只截取了劇情的一部分。
【隊伍】【芬裏爾】：這是第一個條件
【隊伍】【沐芽】：觸發隐藏副本的條件？
【隊伍】【芬裏爾】：我就知道這麽多，後面的資料一直解不開，強行破解也是亂碼
……這算什麽觸發條件？他又是怎麽知道的？
不管怎麽說，沐柯先把壁畫截圖保存了下來。如果這段壁畫敘述了劇情的開端，也許意味着這裏還存在着其他壁畫。
魔劍士又朝四周看看，“嚓嚓”地踩着雪從她身邊走開。沐柯正要轉身看他去哪兒，耳邊突然響起“叮咚”的系統音。
——【系統】：什麽也沒發生。
沐柯一愣。芬裏爾也站住了，然後試着往回撤了一步。
【系統】：什麽也沒發生。
這不是什麽也沒發生，這句提示，本身就意味着已經發生了什麽——至少說明他們已經觸動了開啓條件的第一步。
芬裏爾立刻轉身朝她看了一眼，沐柯會意地調整面向，調整站位，同時轉動視角，尋找畫面中任何看起來可疑的東西。
【系統】：什麽也沒發生。
“不對，”芬裏爾說，“你感覺一下腳下的地面，不要亂踩。”
【隊伍】【沐芽】：……我是鍵鼠模式，怎麽感覺，用心感覺嗎
魔劍士頭上冒出長長一條省略號。
“一直都是鍵鼠？打本的時候……上次和我插旗的時候也是？”
【隊伍】【沐芽】：[摳鼻]是啊，我暈3D
芬裏爾不說話了，自己過來，一步一步地踩探沐柯腳下的地面。
一整圈的積雪被踏下之後，露出砂土，碎石，雜草——以及兩塊緊挨着的黑岩。
不大不小，每塊正好夠一個人站；這意味再明顯不過。兩人同時一步踏上，耳邊立刻響起了系統提示音。
和剛才的節奏不同，“叮叮咚咚”，歡快雀躍。
【系統】：你們觸動了某些機關，沉重的石扉緩緩敞開。
這句提示出現的同一秒，隆隆的破裂聲在耳邊炸響。面前的山壁一陣震顫，積雪和岩石一起被抖落下來。雪屑混着砂土騰起，瞬間淹沒二人。
沐柯的視野裏白茫茫一片。盡管明白這些粉塵并不會被自己吸入，她還是下意識地屏住呼吸。
塵霧散去，兩人面前的山壁上敞開一扇巨大的石門。門扉上的圖案和解包得到的貼圖一模一樣。
門扉之後的火把，石柱，石牆……也和建模圖片一模一樣。
沐柯一時忘了眨眼，手指在鍵盤上懸了好一會兒，她才回過神，輕輕敲出一句：成功了？
“應該還沒有，”芬裏爾說，“你看裏面。”
聽他這麽一說，沐柯立刻朝門裏走去。然而她的腿才剛剛跨進石門，一道光弧在門洞口張開，像網一樣把女法師彈了出去。
沐柯的視野瞬間一暗，女法師倒在地上，血條全空。
【系統】：你被達尼特王爵架設的暗器擊殺了。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 象腿叔叔 的地雷，感謝 我住洞裏 的火箭炮，沐柯的硬盤升級計劃得到大力支援
沐柯：你不是說馬上要下了嗎，怎麽又有閑心逛副本了？
芬裏爾：說了要下線睡覺之後，躺在床上玩一小時手機不是常有的事
沐柯：手機是啥
芬裏爾：……哦，暴露年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