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日常
和醫生說的一樣, 這點程度的中毒, 只要吃好喝好洗個澡就能慢慢恢複。第二天迷迷糊糊地睡過去之後,第三天早上一睜眼,沐柯就覺得自己又滿血滿藍, 可以單挑BOSS怒刷裝備了。
然而BOSS不在, 家裏還是只有她一個人——和一個狗;裘裏斯已經出門, 只留下烏奇在這裏陪她。
沐柯打開房門, 蹲坐在門口的大狗“嗷”地叫了她一聲, 然後搖着尾巴跑去餐廳,把大腦袋擱上桌子,用嘴頂着一個餐盤推到她面前。
餐盤裏是留好的早餐:烤餅, 水果,和保溫壺裏的糊糊粥。
完蛋了, 沐柯想。連一條狗都能幫忙幹活了, 自己要是再這麽白吃白喝賴着蹭着, 豈不是還不如狗?
她沒做過飯, 那至少幫忙做點洗洗刷刷的活吧。
于是這一天裏,沐柯摔了上尉家三個盤子, 兩個杯子, 保溫壺倒是沒事——因為耐摔;然後她想着要洗掉自己穿着髒衣服睡過的床單枕套,然而光是拆被套就花了半個小時,中途碰翻了房間裏的衣架,打落了櫃子上的擺設;要是沒有烏奇幫忙咬住被角,怕是要把整間屋子都攪翻了。
十年前她不需要動手幹家務, 十年裏……有人幫她幹家務。
發現她不會換被套之後,這些年,她房間裏的被套枕套床單都是李佳佳幫她一起換的。
沐柯望着一片狼藉還不如不收拾的卧室,考慮把鍋推給烏奇。然而她轉頭一看,烏奇已經叼着床單熟門熟路地進了盥洗室,然後用腦袋頂着把床單塞進洗衣機,按下開關,洗衣機“唰啦啦”地開始運作了。
……算了算了,還是出門買幾個新杯子吧。
沐柯打開自己的背包,裏面有一枚閃閃發光的鑽石胸針,火彩亮得像太陽。
畢竟她也沒傻到把一整盒珠寶都扔了。
胸針賤賣了,只夠在空間站買兩棟小房子。沐柯也懶得跟當鋪那個長得像蝸牛的老板娘讨價還價,直接拿錢去集市買了一套杯子一套碗盤。她還順便去看了看房屋中介——自己估算得沒錯,還真只夠買兩套小房子。
路過花臂大叔的店的時候,沐柯一個習慣性的轉頭,馬上就被大叔招呼了。
“你們不是走了嗎?”大叔奇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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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柯不好意思地笑笑,走進大叔的鋪子,又買了一點吃的。
“他們把你剩下了?”大叔一邊打包一邊問她。
沐柯搖搖頭:“沒有,是我走丢了。”
大叔“噢”了一聲,轉頭看到緊緊跟在她身邊的烏奇,一笑,然後把包好的東西往櫃臺上放下,轉身打了一杯果汁。
“人各有各的活法,但總歸得讓自己開心。”這句話是跟着果汁一起遞過來的。
沐柯接過杯子,輕盈的粉藍色液體上,浮動着一張明黃色的笑臉。她喝了一口,笑臉是蜂蜜檸檬味兒的。
沐柯本想直接回家,然而走到半途想起來,自己怕是開不了門,于是提着一堆東西,帶着烏奇去了玩具店。
進門的時候,玩具店老板剛送走一位客人。沐柯和那個才到她腰的小男孩擦身而過,聽到他哼着一首歡快的歌。
“你怎麽出門了?”老板看到她了,眉頭一擰,“身體好了?要是又遇到格蘭伊達怎麽辦?”
沐柯一愣,還沒來得及說話,他又笑笑:“出來走走也好,就是得小心點。”
“……我這不是帶着烏奇嘛。”
旁邊的狗“嗷”地一聲,不知道是佐證還是反駁。
沐柯走過去,把手裏的東西在櫃臺上放下。
“我砸了幾個杯子,本來是想洗洗的……”小聲,一個字比一個字小聲。
“哦,沒事,”裘裏斯意外地一揚眉毛,“我就跟阿劍說是我——是烏奇砸的。”
這幾句話說完,店門又被推開,兩個孩子一前一後地進來了。烏奇立刻跑去了屋子另一頭,沐柯也趕緊給他們讓出道。
魔劍士,或者上尉,就穿着工作圍裙招呼那兩位小客人。他們挑好了想要的東西,他又問他們想要什麽顏色的帶子來包裝,然後拿出包裝袋,抽出絲帶,熟練地打起了蝴蝶結。
包裝袋上有可愛的氣球和糖果的圖案;絲帶也亮亮的,是活潑的草綠色。他的手指靈巧地在絲帶間穿來抽去,指腹上覆着一層繭——尤其食指第二指節。
再明顯不過,那是長年握槍留下的痕跡。
包好之後,上尉眯眼笑着把玩具遞給小客人,目送他們出門;緊接着店門又被推開,第三第四第五個客人進來了。有些孩子是自己逛着逛着逛來的,有些手裏還拖着個大人,不管哪種,大多都是游客打扮。
一整個下午,上尉就穿着工作圍裙在櫃臺後送往迎來。看他實在忙不過,沐柯就也幫着招呼客人,包裝玩具,幾乎連話都沒時間說。一直到傍晚六點,店門被推開的次數才漸漸減少了。
常夏星球的傍晚是橙紅色的,像被泡在橘子汁裏。
當地時間晚上七點,玩具店打烊,兩人帶着狗回家了。上尉提着袋子走在前面;沐柯牽着烏奇,六條腿踩着地磚上橘色的日光跟在後面。她說這下午真忙,怪不得你沒時間上線;他說今天麻煩你了,真是不好意思;她“嘿嘿嘿”地笑,他停下來轉過身,也不說什麽,看着她一笑,又轉回去,繼續往前走了。
然後到家,開門,開燈,漆黑的屋子“唰”地亮了。
沐柯突然有種奇怪的感覺——這盞燈是為她亮的,這個人是和她一起回來的。她只覺得有只小兔子在她心裏扭着屁股,毛茸茸的尾巴一晃一晃,撓得她癢癢。
上尉去做飯了,她就和烏奇一起擺盤——不,她幫着烏奇一起擺盤。
“店裏也就這段時間生意多些,”上尉在廚房裏說,“畢竟是旅游旺季,每天都有不少來往游客——平時還是挺空的,還能上線玩個游戲。”
他說着想起一個事來:“你們公會怎麽樣了?都走了的話……後面的比賽就放棄了?”
“……是啊,”沐柯說,“本來也只是打算賺點門票錢。”
廚房裏的人不說話了,過了一小會兒,他端着盤子出來了。
“有點可惜,”裘裏斯說,“我看過你們一場比賽,還覺得你們玩得很投入,應該挺開心的。”
确實很開心,沐柯自己的話。
但不能因為她玩得開心,就拉着他們不放人走。
“那你現在還玩嗎?”裘裏斯又問。
沐柯剛要張嘴,然而拴着回答的氣球卡在了嗓子眼,出不來了。
裘裏斯撓撓臉,大概意識到話題不對。
“先吃飯吧。”他低頭坐下了。
——天花板上的燈跳了幾下,滅了。
整個屋子陷入黑暗的瞬間,沐柯“呼”地從椅子上跳起來,猛一步倒退,心跳驟然加速,呼吸一聲重過一聲;過了兩秒,她才意識到自己在哪,在做什麽。
……自己什麽時候對黑暗多了這樣的本能反應了?
“別怕別怕,”上尉的聲音在黑暗裏響起,“可能是跳閘了,我去看看配電箱,你跟烏奇在這別走。”
腳步聲遠了,烏奇小小地“嗚嗚”了兩聲,走過來用腦袋蹭蹭她的手,大概是在安慰她。
沐柯朝客廳窗戶的方向轉過頭,看到外面的路燈也滅了。天上沒有月亮,漫天的星星卻比月亮還亮。
“旁邊的房子都黑了,”裘裏斯回來了,“可能是地區性斷電吧——每兩三個月就要來這麽一回,常有的事,不要怕。”
“……我沒怕,”沐柯說,“我只是沒想到這裏也會斷電……我以為就我們那個破樓才斷電呢。”
裘裏斯“哈哈”一笑:“這裏只是個小鎮,斷電也很正常——不過你們斷電的話,不就上不了游戲了?”
“對啊。”
“那你們都幹嘛呢?”
沐柯想了想:“首先,看看能不能在短時間內修好。如果不能,那就想想冰箱裏有沒有什麽容易壞的東西……”
——一開始的時候确實是這樣,然而後來就變成了妹子組和漢子組的速度競賽:看看是他們修得快,還是她們吃得快。
“停電了!快去開冰箱!”
這原本才是沐柯看到停電的第一反應。那時候一到停電,大家都很開心,因為只有這時候才能不管李佳佳定下的每日份額,敞開吃個痛快。
“……上次停電,我們就全擠在廚房裏吃西瓜,”沐柯說,“蘇蘇吃得最快,還故意一邊吃一邊跟我說話,分散我注意力,趁機拿光我盤子裏的瓜……”
她不說話了。裘裏斯想起這個“蘇蘇”的名字曾經在信裏見過,見過很多次,應該是她的好朋友。
黑暗裏,女孩子的呼吸聲突然變化了,似乎帶了一點抽噎的水汽。她輕輕悄悄地擦了擦鼻子,大概不想被他發現。
“你提醒我了,”裘裏斯說,“冰箱裏還真有瓜——你買的,我們把它吃了吧,不然會壞的。”
對面的女孩子又擦了擦鼻子,“嘿嘿”一笑,說了聲“好”。
烏奇把窗簾拉開了,星光落進來,照亮一塊小小的地板。兩個人和一個狗,各自一塊瓜,坐在星光裏“唏哩呼嚕”地啃。
“我還是想玩游戲的,”沐柯吃着瓜說,“但是他們都走了,我不想回去只有我一個人的公會領地。”
“那你為什麽要回只有一個人的大樓呢?”裘裏斯說。
“……因為我蠢,”沐柯擡手一擦,不知擦的是嘴還是眼睛,“我不想像當年那些蝗蟲一樣拍拍屁股就走……但是蘇蘇她們總得走的,走了才更好……”
她停了停,吸了一下鼻子繼續說:“我還以為自己很厲害,到哪兒都能活下去……可是我連床單都換不好,一直都是他們照顧我……真的只剩下我一個人,我能做什麽呀……”
蠢,自以為是;她一直覺得是自己領導大家,事實卻是他們在遷就她,配合她。
現在他們都走開了——不對,是自己又倔又犟地走開了。
還自以為了不起,顧全大局。
有只手落在她頭上,輕輕地揉了揉。
“明天去買個新的終端吧。”裘裏斯說。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 十一 的地雷,飲料飲料
感謝 雲墨 的手榴彈,吃瓜吃瓜
感謝 青碧的雲上x30、月夏x20、雲墨x1 的營養液,烏奇一口悶了這桶AD鈣奶
“明天去買個新的終端吧。”裘裏斯說。
↑↑↑說完他發現自己盤子裏的瓜被沐柯拿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