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關注
關注
時元跑到街拐角，見祁景年沒有跟上，忙從口袋裏取出口服抑制劑灌下去。
一小瓶劑量下肚，等手不抖了，呼吸平穩，時元的心才落回實處，整理好儀表，看不出任何異樣後向幼兒園走去。
沒辦法，對于生育後沒有Alpha陪伴的Omega來說，一點點信息素都是致命的誘惑——
特別是來自孩子另一個父親的。
時元稍不注意就會陷入猛烈的發熱期，這對單身生育的他可不是什麽好事情。
即便他控制不住想靠近祁景年，但最好與對方保持一定距離——
祁景年是他的救贖，同樣是他的毒藥。
寶寶看見熟悉的身影，迫不及待地從幼兒園小門裏跑出來。
“爸爸！”
時元小跑幾步，迎上前抱起兒子：“對不起，爸爸來晚了，寶寶今天過得好嗎？”
“很好，中午吃了酸酸的雞蛋。”
這麽說時元就知道了，午飯有西紅柿炒雞蛋：“再吃寶寶就成炒蛋小王子了，咱們晚上吃別的好不好？”
“不要，還想吃炒蛋！”
和爸爸表達完對炒蛋的喜愛，寶寶突然蔫下來，一聲不吭。
時元撥弄寶寶前額的碎發：“怎麽不高興了，剛剛不是很開心嗎？”
寶寶換了一邊趴着，很生氣的樣子：“有個新來的小朋友，不喜歡他！”
時元再問，寶寶就不肯說了。
他的小寶寶心思細又敏感，時元不勉強，回家問問老師就知道了，先哄他高興再說：“那我們晚上吃蝦仁好不好？”
“要吃蝦仁煎蛋！”蝦仁寶寶也喜歡，聽到吃蝦又開心起來，在爸爸懷裏亂蹭表達激動，他突然停下，動動鼻尖，“香香的，爸爸好香~”
小孩子的五感比大人敏銳，即便殘餘的氣味稀少，寶寶也能聞出來爸爸的身上沾了另一種味道，是他很喜歡的味道。
時元沉默。
他知道寶寶說的是什麽。
Alpha的信息素強勢具有攻擊性，Omega的偏柔弱溫和，AO結合的孩子成長過程需要雙親的信息素，缺乏任何一種都會對發育造成不良影響。正因如此，寶寶的發育比較慢，跟同齡孩子比像小了一歲。
他能給寶寶的，始終有限。
寶寶像小動物一樣嗅來嗅去，時元心酸無比，不想讓孩子察覺自己的難過，摸摸他的小臉岔開話題：“小饞貓，聽到要吃飯，是不是就在想煎大蝦有多香啦？”
寶寶的注意被煎大蝦拉回去，跟着點頭：“大蝦香香的，好吃！”
“好~咱們去買寶寶喜歡的大蝦。”
吃完晚飯，寶寶在一邊玩耍，時元給老師發消息詢問。
老師很快回複：“是這樣的，這兩天新來了個小朋友，比較淘氣，今天弄髒了寶寶的圖畫作業，寶寶有點生氣，已經讓那位小朋友道歉講和了。”
原來是這樣。
這下時元放心，小朋友之間有個摩擦很正常，說開就好了，而且寶寶這會兒似乎都忘記了白天的不愉快，正給玩偶換服裝呢。
時元見寶寶不再提幼兒園的事，便去陪着他一起玩，講睡前故事。結果抑制劑的鎮定部分起效，時元自己先睡着了。
這晚他睡得很沉。
夢裏全是祁景年的身影和他好聞的冷冽木質香氣，以至于時元錯過了第一遍鬧鐘，送完寶寶卡在七點五十九分到達辦公室。
打卡成功！
太好了，沒有在上班第二天遲到。
時元長舒一口氣，坐在工位上平穩呼吸。
同事們基本到齊，也有人卡着點在時元後頭風風火火沖進來，時元笑了笑，開啓電腦迎接新一天工作。
辦公室間隔百葉窗簾拉起，清晨的自然光線透進來，照在電腦屏幕上有些晃眼，時元向光源看去，祁景年早已坐在裏間，處理手邊一摞高高的文件。
時元後知後覺地發現他們之間的屏障只有玻璃和百葉窗，沒有了窗簾的阻擋，他的位置正對裏面，祁景年一擡頭就能看見他。
這樣的認知讓時元有些不自在，感覺自己暴露在Alpha的眼皮之下，無處遁形。
他突然別扭起來，怔怔發了會兒呆，随後被林語拍拍肩膀叫回神。
交接的事情說多不多，說少也不少，時元是新人，細枝末節都要留意，聽着林語講解，時間過得飛快，一眨眼到了午休時分。
“好餓啊，走！我們去食堂。如果說我辭職有什麽不舍，大概就是食堂的幹拌牛肉面了。”
時元領到餐，林語果然所言不虛。
一碗面條粗細适中，碼着整齊的牛肉片，澆上一層鹵汁，再撒上細碎的蔥花點綴，熱氣騰騰，香氣四溢，讓人聞之大動。
林語還加了一大勺辣椒油，兩圈陳醋，碗裏紅的綠的，看起來誘人無比。
時元拌均料汁，小口小口吃起面條。
他現在吃飯不比在學校那會兒，一大盤都可以狼吞虎咽掃光，如今胃口也沒有那麽好，飯量也小了，吃相上斯文不少。
“套好吃了！我都想問領導，能不能給我批個出入證，方便我以後回來吃面條。”
“你應該讓師傅去你家做飯，天天做牛肉面。”
“哈哈，也不是不行，”說着，林語伸長脖子，向時元身後看去，“诶？那不是祁總，他也來吃食堂？”
時元下意識回頭看。
祁景年不知什麽時候來到食堂，正站在窗口前點餐。
時元看了一眼便飛快轉回來，順着林語的話聊：“可能是體驗員工生活吧。”
“有可能。”林語附和，收回目光專心吃飯。
時元若有所思，夾着面條慢吞吞地往嘴裏送，一根面分成七八口還沒吃完。
這時，一個餐盤落在時元對面，Alpha低沉磁性的聲音在頭頂響起：“不介意我坐在這裏吧，沒有空位置了。”
兩人擡頭，看見祁景年安靜站在旁邊，等候他們回應。
原來不知哪個部門剛剛結束工作，湧下來不少人，把食堂空座填得滿滿當當，恰好這裏還有個空位。
頂頭上司發話，哪有不行的道理，林語忙說：“當然不介意，您坐。”
時元跟着胡亂點頭，把自己的餐盤往回拉拉，騰出位置。
祁景年帶着濃濃的阻隔劑氣味落座，卷好衣袖開始進餐。
時元沒有說話，繼續把頭埋在面碗裏，從祁景年出現的那刻起，他像回到前陣的飯局上似的，行動拘謹。
林語也收斂吃相，不像剛才一樣不拘小節，畢竟大領導就在旁邊用餐，多少有點顧忌。
祁景年中途發現時元的面條幾乎沒有變化，随口問道：“吃這麽少，是食堂的飯不合胃口嗎？”
時元立刻回答：“不是，我飯量小，吃得慢。”
祁景年微乎其微地皺皺眉，但依舊被時元捕捉到了。
糟糕，自己以前的飯量學長又不是不知道，說點別的就行了，怎麽又對他撒謊。
時元幹脆夾起面條慢慢吃着，像是給祁景年印證自己的話。
林語見祁景年沒架子，還和他們聊天，接話說：“這裏的幹拌面太好吃了，剛才還開玩笑說想挖大師傅出去我家專門做飯呢。”
“我聽張助理說過，那位師傅的手藝不錯，”祁景年就真像來做員工體驗一般，和林語聊了起來，“我媽媽也很喜歡，說改天想回來吃。”
祁景年的Omega母親就是剛剛卸任的謝總，現在已經是謝董了。
這還是聽林語說的。
祁景年從前不怎麽說家裏的事情，時元只知道他有個很厲害的Omega母親打理生意，有位表姐和他的關系很好，除此之外再沒什麽了，沒想到他會主動提起母親的喜好，一點都不像他的作風。
林語沒注意到時元細微的情緒變化，誇贊牛肉面大師傅，再順着暗捧祁景年幾句，一時間氣氛倒也不顯得沉悶。
祁景年聽着，時不時看向眼前那個動了不到一半的面碗。
時元食不知味，直到林語撂下筷子，才如負釋重跟着落筷，向祁景年道別，端起餐盤離開座位。
幸好有林語在，不然他大概會鑽到地下躲起來。
林語邊走邊揶揄他：“你在祁總面前這麽容易緊張啊，他看着冷冰冰的，人還蠻随和的嘛。”
時元僵硬回道：“畢竟是大領導，有點壓力，就像小時候出去吃飯碰見學校老師那種感覺吧。”
林語被他的形容逗笑：“哈哈哈哈沒錯沒錯！對了，陪我去趟便利店吧，買瓶水。”
“嗯。”
時元心中藏着事，自然沒什麽胃口，去便利店也沒買東西，直接回到工位午休，結果下午不到三點，胃部開始隐隐作痛。
林語正跟講到要緊的地方，時元不方便打斷，只好邊聽邊揉胃，沒想到這胃越揉越不舒服，揉了大半天還在痛。
不妙，該不會是胃病犯了吧，等會兒去倒杯熱水好了。
時元強忍住不适，打起精神聽流程講解。
如此煎熬許久，外賣小哥提着幾個大包裝袋出現在辦公室門口，裏間的李秘書出來簽收，放在最近的辦公桌上，招呼大家：“大家工作辛苦了，祁總請大家吃下午茶～快來分一分。”
聽見有好吃的，衆人歡呼着蜂擁而上。
這家外賣是樓下一家口味造型出衆的蛋糕店，很受歡迎，有免費且精美的下午茶，同事們很欣喜，進食的時候情緒放松，有人大着膽子說：“祁總，今天做的企劃書只靠一份雙皮奶不夠，要一盆小龍蝦才行！”
李秘書笑嘻嘻拎起幾份往回走：“我幫你問問去。”
那邊不知又說了什麽，大家笑作一團。
時元被分到一杯熱巧巧和巧克力慕斯，上面點綴一顆大大的車厘子，看起來味道就很好。他挖起一塊送入口中，慕斯香軟，融入巧克力的獨特的風味，充斥着整個口腔。
甜食真好吃，怪不得學長喜歡。
時元三下兩下就解決一塊，和午飯相比，算得上狼吞虎咽了，再喝一口熱巧巧，暖流順着食道而下，五髒六腑都跟着熱起來，鬧騰的胃暫時被撫平了。
還好只是餓出來的痛，跟着同事沾光了。
不過想到是何人贈送的下午茶，時元下意識地向裏間看去。
百葉窗沒有拉上，透過玻璃，時元看到祁景年面前也放着一塊巧克力慕斯，他沒有拆開品嘗，而是正若有所思地盯着前方。
兩人目光正巧對上，時元心虛般飛快收回視線，團起包裝丢進垃圾桶，收拾好桌面，雙手放到鍵盤上預備打字。
手指懸在空中，卻遲遲沒有摁下。
學長……是在看什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