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紐扣

第16章 紐扣

男人聽到動靜轉過了頭,低頭看到談湘後打開了車窗。

談湘趕緊把扇子遞了上去,在與那男子對視的瞬間她不由得心髒漏跳了半拍,這位兵哥哥的眼睛可真好看呀!他的正臉比側臉還要俊!

“姑娘,我不買扇子,你去前面問問吧。”軍裝男子好言拒絕道。

“不不,這把扇子是送給你的,感謝你們保家衛國!”談湘趕緊解釋道。

軍裝男子聞言愣了一下,随即眉頭舒展了開來,臉上也有了笑意,起身接過了談湘遞過來的折扇。

看着手裏的折扇,他思索片刻後,拿出了外套口袋裏插着的鋼筆,遞給了窗外的談湘。

“我們軍人可不能白拿群衆的東西,這樣吧,這只鋼筆送你了。”

“不不不,這怎麽能行呢,我這扇子不值什麽錢的,這支筆您随身帶着,肯定對你很重要!”談湘連聲拒絕道。

談湘猜對了,這支筆曾經對他很重要,只是已經是曾經了,就在剛剛,他決定把筆送出去那刻,他突然想開了,也放下了。

“拿着吧,好好學習,将來報效祖國。”軍裝男子直接探出身子把鋼筆塞到了談湘手上。

火車緩緩發動,談湘握着還帶有那男子體溫的鋼筆,有點不知所措,這是一只派克鋼筆,筆帽上刻着一個“笙”字,應是被反複的摩挲過,刻痕已經有些淡了。

她好像,拿了別人很重要的東西,只是他為什麽要把這麽珍貴的東西給一個陌生人呢。

而火車上,軍裝男子正看着攤開的扇面出神,他又想起了那天和父親的對話。

“京笙,你很優秀,就算不做軍人在其他行業也能做的很好,可建軍不一樣,京笙,我們傅家欠他的,這個恩必須還,你會理解爸的,對吧?”

這樣的話傅京笙已經不是第一次從父親嘴裏聽到了,自從十二歲的時候李建軍來到了他家,父親就把他的父愛都給了這個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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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他鬧過,也曾拼勁全力的把李建軍給比下去,可到頭來他的力争上游,他的優秀,反而成了父親明目張膽偏袒的理由。

其他的東西他都可以不在乎,可唯獨這身軍裝,他絕對不能放棄!

“爸,你知道放棄對我來說意味着什麽嗎?如果這次我放棄了,我就沒辦法再做一個軍人了!這是我用軍功換來的機會,提幹的名額本該是我,憑什麽要我放棄,你比誰都知道,這身軍裝對我來說有多重要!”

“傅京笙!我今天是來通知你的,不是和你商量,建軍提幹的事我已經報上去了,你出院後就準備回北京吧,部隊會給你安排轉業,裁軍一事勢在必行,你作為我的兒子,必須做出表率!”

這就是他的親生父親,他從小到大崇拜和孺慕的人,十八歲那年他參軍入伍,父親送給了他一直鋼筆,那是他收到的來自父親的第一份禮物,這八年來,他一直随身攜帶。

可就在剛剛,他毫不猶豫的就把它給送出去了,期盼了十幾年的父愛,他終是放下了。

傅京笙望着遠去的群山,正如望着自己逝去的軍人夢,這是他人生中最為迷惘的時刻。

旅途太過漫長,也太過無聊,他拿起了被他随手放在桌上的折扇,再次打開。

入眼的是一副水墨畫,下筆遒勁有力,堅韌的竹子躍然紙上,旁邊配着鄭板橋的《竹石》。

傅京笙看着這副圖,只覺得難得,沒想到在那樣偏僻的小山村裏,竟有人有這樣的才華。

字裏行間,傅京笙感受到了人性的倔強和柔軟,世人皆苦,但又都在努力的生活,不是所有才華都能得到應有的認可,但即使被打壓,被掩埋,也要傲然挺立,不屈不撓。

是他鑽牛角尖了,他不應該因為別人的錯誤懲罰自己,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何必強求,他不該再消沉下去了。

一顆種子在傅京笙心中生根發芽,他想也許,他的人生不止當兵這一種選擇,換一種方式,他也能為這個國家做貢獻,一條路走不通了,就換一條吧。

而此時的談湘,也在念叨着傅京笙,這人的氣質真的很獨特,不知是不是上過戰場的原因,即使面帶病容眼神裏也透着淩厲,配上棱角分明的臉龐本該是一副兇像,可卻被長長的眼尾和姣好的唇形給中和了,讓人忍不住想親近。

談湘只覺得惋惜,萍水相逢,人海茫茫,想要再見到幾乎是不可能的了。

可她不知道,命運的齒輪已經開始轉動,兩人在好些年後,在某個意外的場合,又會再次相遇。

七月的天氣總是那麽的讓人難以忍受,尤其是今天。

天空一整天都是灰蒙蒙的,空氣裏沒有一絲風,小溪裏的魚兒也都受不住這悶熱的天氣,用盡力氣跳出水面大口呼吸。

奶奶勸說阿湘今天就不要去了,這大雨說不定什麽時候就下下來了。

談湘卻是舍不得這幾塊錢的進項,今天宋巧和她媽兩人陪她爸爸去醫院了,她不去就沒人去了,想着這天都陰沉了一整天了,也不差這麽一會兒,自己帶着傘就是了。

談湘也沒推小推車,只拿了個籃子,放上幾個果盤和十來把扇子,就出門了。

悶熱的天氣裏,人心也會變得煩躁,特別是被關在火車上的乘客。

心情一差,口角也就多了。不知怎麽的,三號車廂的兩位男子吵了起來,不一會兒就發展成了相互推搡。

其中一方因為身高劣勢,明顯處在下方,偏那人又實在是咽不下這口氣,狗急跳牆,使出力氣一把搶過對方放在旁邊空位上的蛇皮袋,直接扔出了車窗外。

高個子看到自己貨物被扔,急的不行,他顧不上找對方算賬,着急忙慌的去找列車員要求下車。

結果當然是被拒絕了,這裏又不是車站,怎麽可能讓他下車。

男子急的想要跳車,列車員趕忙拉住了他,讓他不要沖動。

正在這時,男子看到了車窗外叫賣的談湘。

高個男子急忙探出了頭,朝着談湘大聲喊道:

“姑娘,我袋子掉出去了,你能幫我撿一下嗎?”

談湘擡頭,發現了前面車廂裏大聲呼喊的那個高個男子,走了過去。

根據高個男子的指引,談湘很快找到了那個被扔下來的蛇皮袋。可是問題來了,這袋子最起碼有一百來斤吧,她實在是扛不起來,更別說舉起來遞過去了。

談湘這邊還在使勁拖拽着蛇皮袋,那邊火車已經發動了,車裏的男子越發着急,一只腳都已經跨出車廂了,旁邊列車員和乘警緊緊的拉着他,就怕他一着急跳下去了。

談湘放棄和蛇皮袋的拉扯,一邊跑一邊對着車廂喊道:

“先生,我是棗兒溝的談湘,你可以來棗兒溝找我!”

火車越開越遠,談湘累得筋疲力盡,一屁股癱坐在了草地上。

眼看天空愈發黑了,談湘将蛇皮袋藏進草叢裏,跑回去找人幫忙。

跑到半路,剛好撞上了從采石場回來的談國青,他聽了談湘的講述,立馬回家推出了板車,和談湘一起往鐵軌邊趕去。

扒開草叢,談國青一把扛起蛇皮袋,放在了平板車上。

這時,大風已經刮起來了,周圍的樹木被吹得東倒西歪,眼看着雨就要落下來了。

叔侄倆頂着大風,一個在前面拖,一個在後面推,小跑着往家裏趕去。

緊趕慢趕的,兩人終于趕在大雨落下之前到家了,剛一進屋,豆大的雨點就噼裏啪啦的落下來了,這要是慢個一兩步,兩人保準被淋成落湯雞。

說來也怪,這醞釀了一整天的大雨,不過下了半小時就停了。

談湘很是好奇,這個把她折騰的夠嗆的蛇皮袋到底裝了什麽?

談國青同樣也很想看看,到底是什麽東西,這麽的沉!

解開頂部的繩子,兩人看清楚了裏面的東西。

紐扣,紐扣,紐扣,居然全都是紐扣,整整的一大袋子紐扣,紅得黃的綠的藍的紫的白的黑的各種顏色的都有,塑料的,布的,銅的鐵的合金的,各種材質的也都有。

談湘猜想,那人可能是個商人,從南方買了這袋紐扣,要去往北方賣掉的。

別看着紐扣小,這麽一大袋的得有成千上萬個吧,那可不便宜呀,難怪那人那麽着急。

談湘沒再細看,重新把袋子紮了起來,談國青幫她拖到牆角放好,兩人沒有把這件事對外說,只等着失主上門。

過了一天,談湘沒等到失主上門,到了時間點,便照常和宋巧去鐵軌那。誰知剛走到鐵軌附近,她就被突然沖出來的一個人抓住了手臂。

宋巧趕忙上來幫忙,拿起地上的石頭就朝那人砸去。

“姑娘,姑娘,你不要慌,是我,我回來找我的袋子!”男子趕緊解釋。

談湘這才看清楚,這人的确是前天那個高個子,她和宋巧解釋了一番,宋巧才把手上的石頭放了下來。

看着那男子急的不行的樣子,談湘只好把小推車交給了宋巧,自己帶着他回家拿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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