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人造棉

第40章 人造棉

康敏上前雙手握住了談翠冰冷的手掌,關切地說道：

“翠翠，離婚這麽大的事你怎麽也不和我說，你不知道,你那大嫂在你離婚後整天在廠裏說你的壞話，什麽難聽的都有，我是真的替你擔心。”

“那個女人惡人先告狀，我去找他算賬！”談國青聞言很是氣憤,孫家那群小人,居然倒打一耙。

談翠趕緊拉住自己弟弟，用眼神安撫他不要沖動，接着對着康敏說道：

“康姐，對不住,當時我走的太急了，也沒和你好好告個別，你不用擔心我,我現在過的很好。”

康敏拉着談翠的手，安慰道：“翠翠,你別難受，你離婚也不是什麽壞事,你是不知道,國慶前幾天,你前夫那邊可是出了大醜事了，還好你離得早,不然得被惡心死。”

談翠大概猜到了,不過具體情況她還真不知道,上次她報完警就走了，并沒有留下來看戲。

談湘倒是知道的,但國慶那段時間太忙了，也太興奮了，竟一下子忘了把這檔子糟心事說給小姑他們聽了。

看着談翠一臉淡定，康科長心想這啥姑娘果然還被蒙在鼓裏，她靠近了些，壓低了聲音說道：

“真是讓人不齒的很，你那前夫和你那愛嚼舌根的前嫂子，被警察抓到在賓館做那檔子事。”

一旁談國青震驚了，這報應也來的太快了吧。

“那這兩人現在怎麽樣了？”談國青急忙追問道。

“還能怎樣，現在不像以前了，承認叔嫂偷情最多是道德上的事，拘留幾天就能放出來，要是承認拐帶婦女可是要蹲局子的，那孫成才自然是選前一種了，不過，雖然這兩人被放回來了，廠子裏是不可能再留他們了。”

“所以他們現在不在紡織廠了？”談翠問道。

“是呀，早就被開除了，孫成才他媽為這個事來廠子裏鬧過好幾次了，家裏出了這檔子事，也不嫌丢人，想來是不甘心吧，畢竟他兒子才剛當上組長沒幾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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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梁不正下梁歪，這一家子有這個下場也是報應不爽。”談國青憤憤的說道。

“可不是，那孫家大兒子倒了大黴了，自己的媳婦和弟弟發生這檔子事，還弄得人盡皆知，聽說他回家後就把那對男女給打了個半死，連拉偏架的老媽都沒放過，打完後就離家了，據說一直沒再回來，那孫家幾人，如今還在家裏躺着呢。”

孫成才一家的荒唐事真的是傳遍整個縣城了，連康科長這種不喜歡談八卦的都知道了來龍去脈。

談翠倒沒有談國青那種大仇得報的興奮，她只覺得自己以前真蠢，被這一家子算計成這樣，若不是侄女和弟弟點醒了她，她現在還不知道過着什麽日子呢。

“這家人總把別人當傻子，向來是只想占便宜不肯吃虧的主，翻車是早晚的事，康姐，不說他們了，倒是這紡織廠，今天怎麽這麽冷清呀？”

康科長聞言臉上籠罩起了愁雲，說道：

“如今我們廠大不如前了，庫存賣不出去，工資發不出來，廠長只好給大家放假，現在大家一個月也就上十天左右，拿的工資也只有之前的三分之一，再這麽下去，恐怕工人們要鬧了。”

“怎麽會這樣，你們可是國營單位，東西一直是不愁賣的呀？”談國青不理解的說道。

“今時不同往日了，這世道變得太快了，廠裏的設備還是幾十年前的那批，早就跟不上時代了，現在市面上的好東西太多了，花更少的錢就能買到更好的布料，誰還會買我們廠又貴又土的布料呢。”

幾人沉默了，這一點他們都深有體會，他們這幾個月做的就是服裝生意，無論是絲巾蕾絲還是襯衫牛仔褲，這種料子都是以前他們沒接觸過的，也是縣紡織廠生産不出來的。

紡織廠雖然是輕工業，可全套的生産設備可不便宜，想要更新換代，一要有技術，二要有資金，這兩點對于如今的紡織廠來說，都是不具備的。

以前的丹縣紡織廠擁有當時的先進設備和工藝，流水線整日不停，單位效益好，職工的收入也高，各種福利也多，單位花錢蓋樓房，普通職工工作一定的年限都能住進寬敞明亮的職工樓，這曾是談翠最為期盼的事。

康科長作為廠裏的財務科長，廠子的情況她是再清楚不過了，這紡織廠，怕是撐不了多久了。

以前只管生産，不用看市場的日子已經過去了，現在國家鼓勵出口，鼓勵市場競争，他們這種生産能力落後的，注定是要被淘汰的。

“不說這些了，我們在這煩心也沒用，倒是翠翠你，今天怎麽想到回廠裏了，可是遇到難事了。”

康科長是真的關心談翠，雖然自己這邊情況也好不到哪裏去，但對這個她一手教出來徒弟，卻是始終放心不下。

“康姐，我沒事，最近我和弟弟還有侄女合夥做了些生意，如今生意穩定了些，想在縣城裏租個鋪子，只是這鋪子着實不好找。”

康敏聽到這松了一口氣，拉着談翠的手說道：

“如今改革開放了，做生意也不是什麽壞事，做個體戶沒什麽丢臉的，拿在手裏的才實在，康姐支持你，別的我可能幫不上忙，可說到鋪子，我還真有辦法。”

談湘幾人沒想到，居然在康科長這找到了突破口。

康敏也不賣關子，接着說道：

“你忘了，我們紡織廠在市中心那有幾間鋪子的，用來售賣廠子裏的布的，以前大家是憑票排隊買，如今不要票了，卻是賣不動了。”

是了，談翠想起來了，以前自己還去那盤過賬呢，不過這鋪子是國有資産，所以她從沒打過那幾間鋪子的主意。

“你運氣好，趕上了廠裏缺錢的時候，雖然這租金也賺不了幾個錢，但也算是資産盤活吧，那三大間鋪子放在那，一天都沒幾個人進去，實在是浪費。”

“康姨，那廠子考慮過賣嗎？”談湘瘋狂心動，國營紡織廠的門面房絕對是位置最好的，買到就是賺到呀！

“那可不行，至少現在不行，那些都是國有資産，可不能随便處置了。”康敏正色說道。

“康姨，我們就是随口問問，能租我們已經很滿足了，只是不知道這租金怎麽算呢？”談湘沒有氣餒，繼續打聽道。

“租金廠裏也不多要，該多少是多少，100塊一個月，一年一收，你們若是真的想租，我現在就帶你們過去看看吧。”

“康姐，真是麻煩你了。”談翠回握住康敏的手感激的說道。

談湘幾人決定先過去看看，因為天色已經不早了，為了趕時間，幾人叫了兩輛三輪車，往市中心趕去。

到了以後談湘才發現，這三間門面房還真的不小，雖然有些舊了，可它寬敞明亮呀，只要稍加裝修，肯定會大變樣的。

走進店鋪，只見裏面還是老式的櫃臺和貨架，貨架上擺放的布匹還是老樣子，櫃臺有些落灰，地面是青石磚，已經有些松動了。

三間店鋪中間是有門相通的，因為幾乎沒什麽生意，只留了一個售貨員，把中間那間門面房的正門開着，兩邊的都鎖了起來。

談湘他們看過後很滿意，雖說租金比他們預算中高了一點，但這地段，這面積的确值這個價，三人當即決定租了。

他們決定先簽兩年期的合同，先付了一個月的租金作為定金，等明天去廠裏簽正式合同。

“看到你這樣我也就放心了，我能力有限，能幫上你的也不多，這樣吧，我回去再幫你們争取争取，看看能不能免掉兩個月的裝修期租金。”

“姐，真是謝謝你了！”談翠真誠的道謝，眼眶有些濕潤，都說人走茶涼，沒想到自己離開紡織廠這麽久，康姐還這麽想着她。

“嗨，說什麽謝不謝的，你們做生意也不容易，姐沒什麽本事，也只能幫到你們這裏了，你是個好姑娘，今後要好好的呀！”康敏拍着談翠的手背說道。

談湘他們本來想請康姐吃晚飯的，但眼看時間不早了，大巴車快停運了，就只好約明天了。

告別康姐後，幾人坐上了回鎮上的大巴車，三人沒想到這次出來一趟竟是辦了這麽多事，知道了這麽多的情況，真是唏噓不已。

談湘想着自己這輩子這麽年輕就擁有了第一套住房和商鋪，也是興奮不已，她真是盼望着明年快快到來，新校區那邊快快開發，那她也就可以開始裝修她的新家了！

大巴在鎮上停下，因為明天要上學，談湘直接回慕容老師的院子，談國青和談翠則是回棗兒莊，他們想盡可能多陪阿爸阿媽。

狗吠深巷中，雞鳴桑樹颠。

喝完買菜的時候順道從豆腐作坊打的豆花，肚子裏暖暖的，談湘精神滿滿的去上學了，等她放學回到小院，談國青和談翠已經在院子裏等着她了。

兩人把簽好的租賃合同拿了出來，交給談湘保管，還有昨天的購房合同，今天也拿到了蓋了公章的版本，等五個分期付完，談湘就可以去辦房産證了。

說完店鋪和房子的事，談翠開口說起了接下來的打算：

“阿湘，我和你小叔準備過兩天就走，這天說冷就冷了，我們也該賣冬天的衣服了。”

“是呀，我們這的冬天可不好過，該開始着手準備過冬的衣服了。”談湘感慨着說道。

記憶裏，每年冬天都是他們這些山村裏的人最難熬的季節，他們這沒有火炕，沒有暖氣，冬天那些濕冷的天氣，都是硬生生熬過來的，阿湘以前一到冬天就雙手長滿凍瘡，又癢又痛，難受極了。

“阿湘，你看我們這次備多少貨比較合适？”談國青詢問道。

不知道為什麽，談國青對這個侄女有種莫名的信任感，從談湘口中說出的決定，都讓他感到安心。

“小叔，小姑，我覺得還是要先找準我們的定位。”

“定位？”談國青對這個詞有點陌生。

談湘解釋道：“是的，定位，就是我們打算把貨物賣給什麽人群，如果想賣給有錢人，那就是高端定位，要進的就是高品質好貨，或者是時尚緊俏的流行貨，但如果是要賣給普通百姓，那就要講究性價比，要物美價廉。”

“那當然是要物美價廉了，我們縣雖然人不少，可有錢人畢竟占少數，而且這幫人喜歡去省城買東西。”

“是了，那要賣得便宜，我們的進貨成本就必須壓下來，成本低了，當然就拿不了好貨了，不過，這個好貨也是相對的，對于縣裏的普通百姓來說，物美價廉，就是好貨，只要舒服保暖，款式上面可以不用那麽講究。”

談湘的閨蜜前世是做服裝電商的，談湘幫她代賬，對服裝業的情況也略知一二，比如說，服裝業的庫存。

服裝業的庫存平均水平在50%左右，并且每年都在增長，所以別看服裝售價高，毛利大，人家那是考慮了庫存積壓的。

當然，積壓的庫存并非久沒有價值，在另一個市場，這些庫存将會進行二次處理，盡可能的實現他們的價值，而談國青和談翠他們要做的，就是找到這個市場。

聽完談湘的分析，談國青和談翠對這個侄女更加佩服了，同時他們也懷疑，自己真的能找到這個市場嗎？這個市場的貨質量不會有問題吧。

“小叔，小姑，這棉衣占地方，你們到時候可以直接托運，出門在外，不用太辛苦自己，再說，背也背不了幾件的。”談湘囑咐道。

“放心，小姑心裏有數的，你小叔摳門慣了，小姑會看好他的。”

“姐，我這是精打細算，出門在外能省則省嘛。”談國青見自己被吐槽，反駁道。

“對了，小叔小姑，昨天去縣裏沒看到買秋衣秋褲的店，如果你們在深城遇到了，幫我和爺爺奶奶買兩套吧。”

“什麽秋衣秋褲？”談翠一臉疑惑的問道。

“或者這裏是叫作棉毛衫棉毛褲，就是冬天貼身穿的內衣，可舒服了。”談湘邊說着邊想念了起來，沒有秋褲的日子，可真不好過呀。

“哦，我知道了，百貨大樓有賣的，康姐之前就買過，那東西可不便宜，還不給試穿，不過聽康姐說，是真的舒服。”

“是的，我之前在雜志裏看到的，就想着冬天山裏冷，若是能給爺爺奶奶穿上，他們冬天會舒服的多。”

“行，我記下了，還是阿湘你想的周到。”

說道內衣，談湘突然想到一件重要的事，她把談翠拉到一邊，說道：

“小姑，我也大了，你這次幫我帶些質量好點文胸和內褲回來吧。”談湘說的坦然，談翠卻鬧了個紅臉，這個時代的人還是很保守，她擡頭确保談國青沒聽到後回道：

“小姑明白，放心，包在小姑身上了。”談翠不由得心疼起了談湘，這孩子從小沒媽在身邊，這些事也沒人教，只能自己摸索，自己這個做小姑的真的太粗心了，竟然沒有提前想到。

随即，她又想到了一件事，把談湘又拉遠了一些，問起了她例假的事情。

談湘搖了搖頭，表示還沒有，或許是因為談湘小時候營養不了，這都初三了，例假還沒來，不過這時候的女孩子一般十五左右才來，她才實際才不到十四歲，也不算異常。

談國青看着這越走越遠的兩個人，一臉的疑惑。

兩天後，談國青和談翠出發了。

這天氣是一天比一天冷了，路邊的銀杏樹已經全部黃了，風一吹，金黃色的小扇子漫天飛舞。

周末傍晚，談湘從棗兒村回到慕容老師的小院，發現談翠居然已經回來了。

“小姑，你們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小叔呢？”

“我也是剛到，你小叔還在深城呢，我先回來了。”

“小叔留在深城是有什麽事嗎？”

“阿湘，來，你先看看我帶回來的東西。”談翠招呼着談湘進屋。

談湘和慕容豐打過招呼，就跟着談翠進了房間。

談翠打開蛇皮袋，将裏面的東西拿出來攤在了床上，談湘走進一看，呵，還真的是什麽都有。

“看看，滿不滿意？”

談湘仔細看了起來，出發前和他們說過的東西談翠這次全帶回來了，她要的棉毛衫和棉毛褲，文胸和內褲，還有幾件大棉襖。

“小姑，你可真會買，這些就是我想要的！”談湘開心的說道。

“阿湘，我和你小叔這次去到深城，還是去了那個白雲批發市場，這次呀，我們不找好看的，就找實用的，還真給我們在角落裏找到了一下，這家是處理批發市場的庫存的，也就是說啊，整個批發市場，賣不掉的貨都打包給這家處理，你看，這兩件大棉衣就是他們家的。”

“這棉衣不錯呀，雖然說沒什麽設計，可顏色還有布料還是很不錯的。”

“是吧，那老板也說了，這是去年的庫存，不過我猜，應該不全是去年的，前年的應該也有，他算是說了一半實話吧。”

談湘拿過桌子上的剪刀，就要拆開看看裏面的情況。

這時談翠在一旁說道：

“我在深城的時候也拆開過，正因為拆開過，我心裏才沒底，這個看起來不像是棉花呀，我這才讓你小叔留在深城，我先回來，和你合計合計。”

談湘拿起一撮拆出來的填充物，劃了根火柴點燃，看着焦黑的殘渣，她大致有了判斷。

接着，她又拉起了窗簾，脫掉外套，單一件棉衣穿在了身上。

做完這一切，談湘心裏有數了，重新拉開窗簾，對着談翠說道。

“小姑，這個應該是人造棉，是一種化纖，純棉吸水能力太好了，吸水它會變重，保暖效果就會大大下降，人造棉結實耐用容易清洗，保暖效果也好。”

作為化學纖維的人造棉可是八十年代的寵兒，它固然有缺點，但優點也很突出，直到九十年代以後人們才開始重新追求親膚自然的純棉。

“那這個我們能賣嗎？”

“當然能，棉衣不就是用來保暖的嘛，而且我們還要打出人造棉的口號，讓大家知道這是新工藝，是比棉花更保暖的，還更輕便。”

“那我就放心了，你是不知道呀，我和阿青都沒敢砍價，這也太便宜了，十五塊一件，我們丹平縣賣的棉衣最普通的都要三四十塊的呀，自己扯布做也不止這個價呀。”

“小姑，你讓小叔放心大膽的砍價吧，我們先拿個兩百件，先把店給開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