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母女

第67章 母女

大門打開,還沒見到人影，談湘就聽見玄關處傳來了女子爽朗的笑聲。

“美玲姐，我呀知道你們家明天來拜年的人多,就想着今晚呀先過來給你和傅司令拜個年，祝您倆一年更比一年好！”

“伯母過年好，祝您身體健康，萬事如意！”

來的是一對母女,看起來和傅司令家很熟悉的樣子。

“小蔣呀,你也太客氣了，我也祝你和葉師長步步高升，祝小薔考個好大學，明天你們在家的吧,我讓渝笙和寧笙去給你們拜年。”

要放在平時，邱美玲可能還會請她進來坐坐，可今天這場合她就有點頭疼了,這蔣科長實在是太客氣了。

這位蔣科長顯然也是個有眼力勁的，她看出了邱美玲的為難,她是來接善緣的，可不是來給人家添麻煩的,于是她很識時務地說道：

“美玲姐,你們家這是有客人在吧,那我就不打擾了，這盤肉圓是我今天剛炸的,挑了些給你們送來,你和傅司令剛調回來不久,你們倆又都有公職在身，難免分身乏術,這就是給你們加道菜，可不許跟我客氣！”

邱美玲是個臉皮薄的，對方這麽說，她也不好意思把人堵在門口，只好把人給讓了進來。

女子端着一盤肉圓，身型款款的走了進來，她臉上挂着标準的笑容，舉止優雅，談吐有禮，雖然身材看起來有些發福，但總體保養的不錯，風韻猶存。

女子放下肉圓，挨個打了招呼，輪到談湘的時候她轉頭看向了邱美玲，笑着問道：

“美玲姐，你們家裏還藏着一位這麽漂亮的姑娘呀，以前怎麽沒見過，是你們家親戚嗎？”

“媽媽，她叫談湘，是京笙哥外公的學生，不是什麽正經親戚。”葉明薔搶着說道。

葉明薔記得她叫談湘，卻不記得她曾經有個姐姐也叫談湘了。

其實這很正常，因為要不是葉明薇提起，她都已經忘記自己曾經有個名字叫談潇了，更不要提記住談湘這個名字了。以前的談湘本就是個很容易被忽略的透明人，她的名字就更不可能給人留下深刻印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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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明薔忘了不奇怪，但蔣心是不可能忘的，所以當她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她還是有一瞬間失态的，但也只是一瞬間而已，快到基本上在場的人都沒看出來。

是的，這位蔣科長正是談湘的生母，蔣心，雖然這八年來她變化很大，可談湘還在在她剛進來的時候就認出來了。

“明薔，不準無禮，談小姐是傅司令家的客人。”

她先是溫柔的呵斥了葉明薔，然後又以長輩的姿态關心地詢問起了談湘的情況：

“談小姐，我替小薔向你道歉，她年紀小，心直口快的，你別介意，談小姐家住哪裏呀？這次來京市可有家中大人陪同？”

“我家在安陽省丹平縣東山鎮棗兒溝，此行并沒有大人陪同。”

談湘一字一句，用标準的普通話把自己的籍貫說的無比詳細，說話的時候她一直看着蔣心的眼睛。

她原以為能從中看出什麽，誰知蔣心聽完後表情并沒有變化，轉身和邱美玲又随便聊了幾句後就禮貌告辭了。

蔣心母女大年三十上門，一開始是讓傅家人有些不滿，不過她說話周全，做事得體，很快就讓傅保家夫妻忘記了這些許不快。

蔣心送來的肉圓還帶着熱氣，邱美玲順手就把它放到了餐桌上。

“老葉家的真是個熱心腸的。”傅保家對蔣心印象不錯。

“是呀，回京市的這幾個月家裏手忙腳亂的，小蔣裏裏外外幫了我不少忙。”

“那是得找個機會謝謝人家。”

傅司令和邱美玲對蔣心印象都挺不錯，夫妻倆對蔣心交口稱贊，坐在一旁的傅寧笙卻是聽不下去了。

“媽，我的邱大處長，你這個大忙人真是一點都不關注大院裏的動向呀，你都不知道大媽大嬸們最近都在說些什麽嗎？”

這下輪到邱美玲疑惑了，她調回來沒多久，除了經常主動上門的蔣心，她還真沒怎麽接觸過大院裏其他女性。

“最近大院裏都在傳，說我們家要和葉師長家聯姻，說您看中了人家葉明薔做兒媳婦！”

傅寧笙一臉無奈的說道，他們家的人在生活上真的是心太大了，除了自己，居然都沒人發現。

“咳咳咳！”傅渝笙被自己妹妹的一番言論吓到了，一不小心被果汁嗆到，瘋狂咳嗽了起來。

“啊？你哥才十六，聯姻什麽的也太離譜了，這都是誰在傳閑話，不像話！”

邱美玲對這種說法嗤之以鼻。

傅寧笙繼續苦口婆心地勸說了起來。

“媽，這輿論的事可大可小，人家這是在利用輿論造勢呢，我哥雖然也就這樣吧，但有個好爸媽呀，媽你可得上點心，這閑話呀傳着傳着不就成真了，京笙哥和明薇姐不就是現成的例子，明薇姐訂婚後京笙哥可沒少被議論。”

“渝笙，你來說，你有沒有對人家小姑娘做什麽？”

傅司令神色嚴肅的看向了傅渝笙。

“爸，我冤枉呀！我發誓，我從來沒有主動去找過葉明薔，但她想過來一起玩我也不能把人轟出去呀，都是住一個大院的，人家又是女生，我不得對人家客氣點呀！”

自己的兒子自己還是了解的，聽傅渝笙這麽說，傅保家也就心裏有底了，看來只是一場誤會，找個機會向大家解釋一下就行。

傅司令不知道，他這一打算可壞了蔣心母女的大事了，蔣心這幾個月跟着邱美玲忙前忙後的，又經常給葉明薔制造機會讓她和傅渝笙相處，就是要給大家造成這種錯覺。

但傅司令家明顯不安常理出牌，這些婦人心思在傅保家這裏都不算事，他并沒有把這個小插曲放在心上，他再次站起身來，朝慕容豐敬酒道：

“好了好了，我們別被打岔了，這年夜飯都要涼了，我提議，大家舉杯，再來敬豐叔一杯！”

“外公，我們敬您！”傅渝笙和傅寧笙站起來雙手握住酒杯朝慕容豐敬酒，他們和傅京笙一樣，一直是喊慕容豐外公的。

邱美玲也站起來給慕容豐夾了幾筷子菜，“豐叔，飯菜還吃得慣吧，這菜色是雜了點，這些年我們夫妻倆經常被調來調去的，每去到一個新地方吃到什麽好吃的，我就想着學了做給你吃，我一直記得您呀就是喜歡嘗鮮！”

人老了最怕煽情，慕容豐連忙招呼道：

“你們都站起來做什麽呀，都坐下！一家人吃飯這麽正式做什麽，保家呀，你都是司令了，說一不二的人物，不用跟我這個老頭子客氣，美玲呀，你做的菜我都愛吃，你費心了！還有小渝和寧寧，都是好孩子，我都喜歡，坐下吧，這杯酒我喝了。”

一杯熱酒下肚，慕容豐感覺全身上下暖暖的，心裏也暖暖的。

酒過三巡，在座各位也吃得差不多了，地點便從餐桌轉移到了客廳沙發。

傅保家夫妻圍着慕容豐憶苦思甜，傅京笙和龍鳳胎兄妹和談湘坐在一起聊着他們年輕人的事。

傅渝笙從小就崇拜自己這個無所不能的堂哥，這次好不容易逮到他放假，一直迷弟似的纏着他說個不停。

傅寧笙對談湘這個新認識的朋友非常中意，因為父母時常工作調動的原因，她很難交到知心朋友，剛回京的時候葉明薔經常來她家玩，她還以為自己終于能有同齡的朋友了，沒想到葉明薔從頭到尾都在圍着她哥轉，根本沒把她放在心上。

現在她也有可以說心裏話的好朋友啦，真的好開心呀。

三組人各有各的話題，聊得愈發盡興，一陣陣歡聲笑語不時的穿過窗戶，傳到了外面道路上。

“铛！铛！铛……”

鐘聲敲打了十下，慕容豐眼皮開始打架了，邱美玲适時的提出了留宿的邀請。

“豐叔，留下來吧，床鋪我都鋪好了！”

慕容豐不是個不懂人情世故的，這是傅保家調回來過的第一個年，明天來給他拜年的肯定是絡繹不絕的，自己留在這不是耽誤事嘛！

于是他好言婉拒了：

“你們呀，就別為難老頭子了，老人家本來就睡眠少，回京市這麽多天了，老頭子我好不容易才适應了小笙那的床，就讓我回去睡個好覺吧！”

慕容豐都這麽說了，傅保家夫婦也就不好在強留了，一家四口把三人送到了門口，目送着他們上了車，直到看不見車尾燈才回屋裏。

這個時間點軍區大院的大鐵門已經關上了，值班的還是牛大爺，傅京笙搖下車窗和牛大爺打了個招呼，大鐵門就被打開了。

正當他們準備開出去的時候，迎面有一輛轎車沖着他們開了過來，車燈晃眼，在刺眼的燈光下，談湘看清了坐在車子後座的葉明薇。

此刻的葉明薇和剛才臺上活力四射的她真的很不一樣，全身上下透着冷清疲憊的感覺。

兩輛車子擦身而過，葉明薇冷漠地和他們對視一眼，然後就把頭轉了過去。

談湘轉頭看向傅京笙，發現他正在目不斜視地開車，并沒有任何其他舉動，不知為什麽，談湘總覺得這兩人的關系并不是像傅京笙說的那麽簡單，也不像是傳聞中猜測的那麽暧昧。

此時已經是将近十點了，葉明薇拖着疲憊的身軀在自家樓前下了車，看着樓內燈火通明的房間，聽着裏面不時傳出來的聲音，葉明薇卻感受不到一絲溫暖。

不知道站在屋外吹了多久的冷風，葉明薇追究還是拿出鑰匙開門進了房間。

聽到開門的聲音，房間裏的人立馬就沒了聲音，葉明薇推開大門，走了進去。

“明薇，你回來啦，你今晚表演的節目真棒！累壞了吧，快坐下來歇歇，媽這就去給你下餃子。”蔣心看到葉明薇進來立馬就站起了身開始“忙活”。

“小薇，你可得和你媽好好說一句謝謝，這一年她為了我們家真是操碎了心！”葉父看向蔣心滿眼都是愛意。

“老葉，你跟孩子說這些做什麽，這都是當媽的應該做的。”蔣心狀似嗔怒地說着自己丈夫。

這一瞬間，葉明薇突然覺得自己好累，工作的時候要演戲，回來了還要接着演，自己明明才二十五歲，為什麽會有一種已經厭煩世事的感覺。

葉明薇看着全身上下寫着賢妻良母的蔣心，她很想問她一句，你就不累嗎？

終于吃完了餃子回到了自己的房間，葉明薇一下子脫力般躺倒在床上，走馬燈似的，她想起了好多以前的事情。

記得蔣心剛嫁到葉家的時候，葉明薇是哪哪看她不對眼，處處與她作對，就這麽鬧了一年，她發現自己的鬧騰并沒有給自己帶來任何好處，反而是把愛她的爸爸推向了蔣心母女。

反應過來的葉明薇馬上調整了策略，她從小就是個聰慧的姑娘，她打算用敵人的手段打敗敵人。

她開始學乖，開始在父親面前扮演一家和睦，扮演好女兒和好姐姐。

這個辦法很有效，她又搶回了父親的疼愛，也因着她的“妥協”，蔣心表現得對她更好了。

那時候蔣心時常在她面前示弱，講述自己第一段婚姻的悲慘，表達她對葉父的感激，時間長了，她發現自己也沒那麽讨厭蔣心和葉明薔了。

從蔣心的經歷中，葉明薇知道了女子婚姻的重要性，她說女子嫁人就是第二次投胎，有情飲水飽都是騙人的，男怕入錯行女怕嫁錯郎。

所有的改變都是潛移默化的，那些蔣心的思想就這樣一點點改造着葉明薇的觀念，終于讓她在八年後做出了讓她後悔一生的決定。

是的，葉明薇後悔了，再次在冰場上看到傅京笙的時候她就後悔了，今晚和傅京笙的車子擦肩而過時她的悔意更是到達了頂峰，故作冷漠的她其實心痛的快要碎掉了。

她後悔不該為了和蔣心争一口氣選擇了物質條件更好的未婚夫，她後悔不該這麽容易就放棄了愛情。

她葉明薇不是沒本事的人，事業她可以靠自己拼，可她卻一時沖昏頭腦，為了走捷徑，聽從世俗的聲音和自己不喜歡的人訂婚了。

今晚的演出很成功，可事業越成功她才越遺憾，本來她可以愛情事業雙豐收的，她不是在棗兒溝的蔣心，她根本不用做取舍呀！

可她能怪誰呢，無論從哪個角度看蔣心都是位合格的後媽，就算她承認這是她的謀劃那也是一位母親的拳拳愛女之心，沒有人會覺得她不對。

是呀，路都是自己選的，既然選了，那就算跪着也要走下去。

葉明薇看着窗外一排排的路燈，藏起了心中的軟弱，早點睡吧，明天還要去未婚夫家拜年。

大年初一，每家每戶都在上演拜年的場景，不管平日裏過的怎麽樣，這一天的大家都是高興的，吉利的話不要錢的往外說，瓜子花生橘子蘋果糖果點心一個勁的塞給來拜年的親友。

這幾天談湘真正的給自己放了個假，不去想學習，不去操心工作，肆意地去享受青春年少。

初一拜年，初二去雍和宮燒香祈福，初三去白雲觀逛廟會，每一天都過得很開心。

她現在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就算是胡吃海喝也不用擔心長胖，各式美食小吃通通嘗試一遍，攤子上看中的有趣玩意喜歡就買下，自己留下或是帶回去給家人朋友。

幾天玩下來，身體有點累，心中卻是無比暢快！

傅京笙給她買的是初四晚上九點的卧鋪，這樣她晚上在車上睡一覺，初五還能趕得上回家吃晚飯。

初四早上，談湘正在房間裏收拾行李，這時候客廳裏響起了電話，然後就是豐爺爺喊她接電話的聲音。

“喂，你好，我就是談湘，請問找我有事嗎？”

“談湘，我是你媽媽，你今天有空嗎？我有事情想找你談一談。”電話那頭傳來了蔣心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