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夏盡

夏盡

初夏的風裏，夾着擾人的蟲鳴。吹得千陽湖堤的合歡樹上葉子沙沙作響，枝桠上系着紅繩的牌符互相碰撞。

雪盡一人站在湖邊，不經意間瞥向了那個倚着合歡樹的清隽身影。四目交彙之間，那帶笑的眼眸是一貫的散漫清傲。

自桃花酥的那日後，那人提出與雪盡交換位置，如今是她在前鎮亂，他在後坐看熱鬧。

水下終于有了陣陣波動，湖心餌食在翻湧的漩渦裏一剎殆盡，傳聞中的水虎破水而出。

有人講過，凡事得先觀後擊。

雪盡睨了一眼，這小水虎頭上的肉坑裏，确實裝着一窪水。一旦坑中水被倒出，它的身體便會虛弱無力。

幾番纏鬥後，雪盡找準時機，揮出幾道白光，合為一蕩，向水虎的雙腳而去。疼痛令其彎下了腰，肉坑的水瞬時傾倒。

雪盡正欲歡喊，怎奈水虎的利爪猛得朝她面上掃來，似是最後的掙紮。此刻，縱然躲得再快，也會被波及片縷。

然預感的疼痛并未出現，她被攏進了一個溫涼的懷抱。

“還以為小姑娘今日能出師了。”青年和朗的嗓音如風拂耳畔，“我說過，先觀後擊......”細長有力的手握住她的長劍，一束銀光狠厲劈下，水花四濺。

“再永絕退路。”

淺風拂過，樹影交錯，雪盡聽見了風撞木牌發出的清悅之音，聲聲入心。

以前每逢上元、乞巧，桑潭城裏的年輕男女都會在這棵古樹上挂牌符，寫下心中之言，或僅留個名字，願傳去心念之地。

自從千陽湖中出現了水虎，已多年無人來此挂牌符了。

說起桑潭，雪盡想起此地離景寧城，離梅清觀很近。

梅清觀，她已有兩月未歸了。

雪盡輕撫指上的薄繭，現九式劍法皆已學會，并能融會化用。她微微擡眸，合歡樹下那一襲墨衣，卓然而立。

“诶，今晚我帶你去個地方吧。”見無人回應，雪盡起身問道：“怎麽，不願去啊？”

青年那雙漂亮的眼正随意望向前方，淡笑道：“你師父來了。”

雪盡驀地轉頭，見到了那青白相間的長影，正拿着一只盒，收那只水虎。

“那你要走了嗎？”她脫口而出道。

青年垂眸看向雪盡，一如往常的清漻揚眉，唇邊帶笑似不笑：“雖說今日收尾做的不夠完滿，但你也可以出師了。”

雪盡下意識扣住了那只微涼的腕：“我讓師父明日再帶我回去。”她的眼裏漾着碎碎的光：“今晚，我帶你去個地方。”

小姑娘那張白淨清麗的面上，留下了水虎的一點殘血。青年緩緩擡起手，想為她拭去，而懸空的手又收了回來，遞出了一方手帕。

“擦擦臉。”

在那股熟悉的清冽沉香裏，恍然是否錯覺，雪盡從他的眉眼間見到了幾分清閑散漫以外的淡淡缱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