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鶴鶴
鶴鶴
還有什麽需求……首領宰心想自己不是小孩子,這種逗他開心的行為能有什麽作用?
可有些人就是長得好看,讓人開心起來也毫無道理,眨兩下眼睛就叫人覺得真可憐,你怎麽能強迫一只鶴鶴加班工作。
首領宰的心軟了一下。
然後冷硬起來:這對他沒用,他知道月月就愛用這種招數,他已經免疫……
西宮鶴影:“我好困。”
他本來姿勢板正,首領宰遲遲沒個反應,他就忽得蔫下去,眼睫一垂,每根毛都在訴說此時的不悅,仿佛下一秒就能拔了自己羽毛的抑郁小白鳥。
首領宰:……
明知道這是表演,他也中招了。他心想西宮鶴影很小的時候就能環球演出,不是沒有道理的,就這演技,如果不是不願意進軍演藝圈,拿幾個獎回來絕對不是問題。同時他也開始理解了自己那個猶豫的同位體——可惡,就是會栽在同一條道路上。
而被偏愛的永遠有恃無恐。
“很累嗎?”他忍不住伸出手,觸碰到西宮鶴影的側臉。
“當然。”西宮鶴影繼續扮委屈,“如果Boss能給我半天假期,就好啦。”
首領宰覺得也行:“隔壁有床……”
等西宮鶴影悠悠然走去隔壁的休息室,他猛地站起來,力度之大,連厚重的辦公桌都被推得往前挪了一分。首領宰蒼白着臉色,膝蓋被桌子頂得劇痛:“等等!”
“什麽?”西宮鶴影已經把門打開了。
于是他忽得沉默。
作為一只新鮮飼養的金絲雀兒,他其實并沒有進過首領宰的卧室,首領宰給他搞了個單獨的房間,保持着微妙的距離感。
在此之前,他不知道首領宰的房間是這樣的。
很工整,沒什麽生活的痕跡,配色死板而無趣。看起來最長被使用的是咖啡杯,書桌,沙發。床嶄新嶄新,被子疊得整齊極了。
抛開這些無趣的東西,映入眼簾的是釘在牆上的筆記和照片,密密麻麻,正對着沙發。西宮鶴影眯了眯眼睛,正想把東西看清楚些,首領宰已經走過來了。
“裏面亂。”他繃着表情,“換個地方休息吧。”
西宮鶴影:“……”
這人好心虛啊。
是覺得這兩秒鐘不足以讓他認出,那些照片就是他自己的各種資料嗎?是什麽時候,又是用什麽辦法,弄到了這些?
他嘆氣。他是很感謝首領宰救了他和月月,做出的那些努力,但他其實也不是很想背負一份厚重的情感了,即使這情感,某人自己都還沒弄明白。
逗弄小朋友的心思忽得散去了,西宮鶴影冷靜下來,覺得最好還是快刀斬亂麻。
“我……”
他才開口,首領宰就用一種求助似的眼神看着他,哀切極了,脆弱到不像是這個人會流露出的情感。
西宮鶴影頭皮發麻,臨時改口:“我想看織田先生的小說。”
說不出口——
首領宰立在那兒,就像死刑被推遲、暴風雨來臨前卻早已濕透的一只黑貓,讓人心糾得慌。西宮鶴影硬着頭皮,和他擦身而過,覺得把這事兒輕輕揭過也不錯,首領宰這人也不脆弱,他只是不小心成為了他最柔軟的那一部分,以至于輕輕一戳都能流出血來。
太罪孽了。
可是……
“抱歉。”西宮鶴影回頭,将自己的外套解下披在首領宰身上,也沒敢看首領宰的眼睛,“我不能接受。”
“不是你的問題,只是我知道我自己不能給你同等的回報,或者說我很難給任何回報。”他說,“你應該好好休息,你的人生肯定比我要長,總有些有趣的事情會讓你放下這段事。太宰君,你如何保證你自己是真心想要,而不是幼小的孩童出門見着第一樣東西,于是不論爛泥白菜,也要把它拿在手裏。”
首領宰:“你能給到多少。”
西宮鶴影仔細想了想。他其實不算真正活着,這身體被反複摧殘修補過,摻了點奇怪的東西進去。西宮鶴影也不知道自己能再活幾年,也許某一天就爆發了。
他也很難對什麽東西産生深重的感情了,這是不知何時出現的老毛病,只要不産生感情,就不會有過分的痛苦,這樣在做穿越者任務的時候,良心會好受很多。他以為太宰治也是這種人來着。
再加上他見過體驗過的太多,身體也不是青春期小朋友了,想讓他再為誰悸動一次幾乎不可能。
面對首領宰的問題,他想了想:“床伴……?”
首領宰沉默。他有一種直覺,如果應下,那麽關系永遠不會再進一步。
但他還是往前了一步,抱住,或者說把自己放在對方懷裏。
“你是不能接受我,”他的聲音艱而澀,“還是不能接受你自己?”
首領宰的聲音愈發篤定:“你在刻意避嫌,是因為月月和我的那位同位體在一起了,你便刻意避開我。我看得出來,你想要和西宮月昳不一樣,可是你本不需要刻意回避……你們并非同一人……或許你讨厭搶走你家月月的人,順帶對我移了情?”
“不。”西宮鶴影溫柔地打斷他,難得說點實話,“我們以前差不多就是同一人。”
“不。”首領宰也很堅定,“你們不是同一人,只是目标和理想太重合了所以……”
“不,真的是……”
顯然西宮鶴影還準備說點什麽,但他看見在他懷裏的首領宰擡頭,沒被繃帶纏住的一只眼睛盯着他,瞳孔微微顫動,特別沉重。
“好吧。”西宮鶴影退讓,“至少我們現在不是同一人。”
他甚至開始反思自己是不是想切割聯系,切割得過頭了——不對啊,他拒絕首領宰本來就不是這個原因,思維被帶偏了。
嘛,算了,有的貓貓為了這點事都快扒着他的衣擺搖晃了,可憐到這份上,他再推一把也不是什麽好事。
就讓這些過去吧。
時間會消解一切。
西宮鶴影順手撫了撫首領宰的後背,首領宰似乎難得脆弱一次,閉着眼睛,看起來想休息。于是西宮鶴影幹脆半推半抱地把人送進了休息室,頂着那一堆亂七八糟的、令人毛骨悚然的資料:“睡一會兒吧,你自己記得脫外套。我在外面呆着就好。”
他要走。
卻被首領宰抓住了袖口,漂亮的鳶色眼珠蒙着一層水色,總是無比蒼白的臉頰也浮着薄薄一層粉:“你剛剛說的,床伴。”
西宮鶴影:“……”
糟了,那只是亂說的。
如果他真的是一只鳥,那他現在已經開始撲簌撲簌掉羽毛了:“我今天不……”不太行。
他獲得了一個膽怯而生疏的吻。
覺得他沒特別抗拒,才大膽起來,偏偏又時刻注意他的任何細微反應,每一處都做得很完美。末了,首領宰還在他耳邊,壓着自己并不穩的喘息,說:“請做好金絲雀的本職工作。”
“……”
完蛋。西宮鶴影心想。他一瞬間覺得真的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