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蛇蛇

蛇蛇

蛇蛇的表情如此無辜,極具迷惑性。他握住費奧多爾的手,也沒有做什麽出格的事,只是軟乎乎地、充滿某種情感地看着他。

蛇蛇希望費奧多爾能理解他的意思,就像以前那樣。但不知為何,變成人之後他們之間就有了某種隔閡,又或許是因為這段時間沒有相處而産生的隔閡,費奧多爾并沒有理他。

而是甩開他的手,神色漠然地走到門口:“請您自己處理。”

蛇蛇愣住了。

他從來沒有見過對他那麽冷漠的費佳,這幾乎使他心碎,連跟緊費佳也忘了。

“砰”得一聲,他被關在房間裏,獨自一蛇,和自己的身體面面相觑。

蛇蛇伸出手,打了自己的一下。

都怪你。

……

西宮月昳見到了一條委屈至極的小白蛇。

真的很可憐,有一種被飼主抛棄的感覺。他頓時憐愛了,把蛇撿起來,抱着哄了一會兒,聽他磕磕絆絆地講到底發生了什麽。

“費佳……費佳不聽我說話了。”蛇蛇委屈。

西宮月昳說不出話,他也覺得很麻,只好摸了摸蛇蛇的腦袋,鼓勵道:“下次一定可以的,是費奧多爾不識相,你那麽好。下一次我給你們創造機會。”

蛇蛇也沒問是什麽機會,他向來是相信月月的。

他又慢騰騰地回到費奧多爾那裏。此時房間裏一片安靜,只有設備散發着微光。他嗅了嗅,很快找到了費奧多爾的位置——在游戲倉裏。想來費佳也很心動着一款全息游戲,他似乎認為這裏面有東西可以幫助到他。

蛇蛇歪頭,變作原型。

他先是找諾亞開了個後門,把鎖死的游戲艙打開了,然而默默地爬到費佳身邊,找個暖和的地方窩下。

……

費奧多爾并不知道蛇蛇找諾亞開後門。

他為了這個全息游戲花費心血,完全是為了那個據說成長極快的人工智能。西宮月昳用自己的勢力把相關的新聞壓下去了,可這些并不能攔住他的情報。他有把握,那個存在的人工智能,比情報裏的還要有用。

一陣微妙的感覺。

費奧多爾有種不詳的預感。

他試圖退出游戲,然而游戲系統似乎失靈了,怎麽也不能退出。他幾乎瞬間就反應過來了,有人在搞鬼。而哪怕是游戲廠商、游戲內部的管理員,在游戲內人工智能的掌控下,也沒有如此大的權利限制玩家的退出。

費奧多爾斷定,這裏面有那位人工智能在搞鬼。

想明白這點後,他稍微放松:這倒不全是壞事,畢竟他的目标就是這位,對方願意過來幹涉他反而是好事。

眼前場景變幻,不知不覺,他來到了一個陌生的空曠場所。

“費佳。”

蛇蛇跪坐在墊子上等他。

他竟穿了衣服,但也是幹幹淨淨,一身白袍,袖口和披風衣擺有不顯眼的銀邊,配上那張純潔的臉,只會讓人感嘆天使下凡。

看見他,費奧多爾也不知道是高興還是失落。

他走過去,蛇蛇便随着他的動作而轉動視線。

“你做的?”

蛇蛇搖頭。

“費佳。”他只會說這個。

有長長的白色蛇尾從他衣袍裏掉出來,像是惡魔藏不住的小尾巴,末端的一小截輕輕搖擺着,代表他的心情愉悅而輕快。什麽陰謀詭計,他顯然是沒考慮過的,滿眼只有和費佳見面的喜悅。

“……”

費奧多爾摸他腦袋。

蛇蛇尾巴搖得更歡快了。

費奧多爾很難不去思考他尾巴是從什麽地方掉出來的,畢竟雖然尖端細小,但蛇尾越往上越粗,兩只手才能攏住,藏在白袍裏面,時不時就把衣服頂起來。他往蛇蛇的後面一看,這不看還好,一看就發現他其實沒穿褲子,這才能容納一條大尾巴藏在衣服裏。

于是費奧多爾想起不好的回憶,臉色僵了一分。

“你認識諾亞?”

“諾亞。”蛇蛇重複他的句子。

“西宮月昳弄的?”

“月月。”

“……”費奧多爾停止了交流的嘗試——蛇蛇是一款可遠觀可亵玩不可交流的生物。

他坐下。

蛇蛇的尾巴拍着地面,瞬間游過來纏住他的腳踝,就像害怕費奧多爾會離開一樣。他是貪戀溫度、喜歡溫暖的冷血動物,費奧多爾沒有拒絕他的觸碰,他就往前挪一挪,把自己放在對方懷裏。

蛇總是柔軟的,就像他可以一邊把自己團起來靠在費佳懷裏,一邊用尾巴死死纏住對方的腰。

“你有辦法出去。”費奧多爾幾乎是篤定地說。

“條件。”蛇蛇仰頭看他——出去自然是有條件的。

他的尾巴尖伸進衣服,不知從何處掏出來一張白色的信封,遞給費奧多爾。費奧多爾接了,摸到信紙上薄薄的蠟封,淺色的蠟被印成頗為古典的樣式,一時間頗為訝異:這不是蛇蛇會弄的風格。

于是他拆開,看了兩眼。

那漂亮的信紙在他手中被攥緊了。

蛇蛇把腦袋湊了過來。他能看得懂文字,但這信封是月月給他的,便沒有拆開看過。

“什麽?”

費奧多爾不給他看。

蛇蛇的好奇心被勾起來了,一錯不錯地盯着費奧多爾的臉。通常情況下他這樣盯着別人,總是會被人滿足需求,然而今日費奧多爾只是被他盯得臉色越來越差,最終那麽一推——沒推開。

蛇蛇茫然地看着費佳,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

小小的一推,把他的心都推碎了。

那雙冰藍色的非人眸子不太能表現出人類的情感,此時卻露出了些許難過,他眉間慫起,唇抿了抿,舌尖舔過唇瓣。

他啊嗚一口把費佳咬了。

費奧多爾倒吸了一口涼氣,為自己的胳膊感到擔憂。“松口。”他知道對待蟒蛇不能盲目地扯動身體,否則只會讓尖牙越陷越深。

“嗚……”

蛇蛇才不要。

“對不起。”明明是被咬的那個,費奧多爾卻說起了道歉的話,“剛才我失态了,請松口,好嗎?”

“疼……”他服軟似的,低聲嘟哝了一句。

蛇蛇立刻就松口了,瞳孔地震:“對不起!”連說話都流利了不少。

費奧多爾仍維持着那種脆弱的氣質,然而若是望進他的眼睛,剖析更為深處的東西,便能發現他并無一點對疼痛的畏懼和逃避,流露的情緒不過是一種僞裝,一種最合适的道具。

他淺淺的吸了口氣,眉尖蹙起,看着蒼白手臂上沁出來的殷紅血絲。蛇蛇的牙很尖銳,咬下去那一刻竟然是不疼的,慢慢動彈時才會有一種撕扯感。

他不懼疼痛,或者說,已經達到了更高的境界,他把它們看作是一種必要的磨難。

此時它們被表演出來,讓蛇蛇看見。

“對、對不起……”

蛇蛇手足無措地看着他咬出來的傷口,急壞了,慌忙中他撕了自己的衣服,裹在傷口上。

“費佳……”蛇蛇垂頭喪氣。

費奧多爾只是說:“我想回去。”

“回到我們的地方去。”他聲音那麽低,仿佛溫順的,迷了途的羔羊,“我準備了你喜歡吃的肉……”

蛇蛇幾乎是下意識答應了。

——費奧多爾很少騙蛇。

因為它不需要騙,也會乖乖的順着他的意思來。

不過騙一騙也無大礙。

他看着蛇蛇面帶焦急地和未知的存在滴哩咕嚕了一會兒,這之後,他便恢複了退出的功能。

費奧多爾并沒有急着退出,而是微笑着看着蛇蛇。他伸出手,撫摸他的頭頂,感受那些發絲從他指尖流過,那麽輕柔,仿佛他确實喜歡那麽一點溫存的時光。

接着。

他毫不猶豫地離開了,甚至沒和蛇蛇說任何一句話。

那白色的,柔軟的尾巴尖甚至仍舊拍着地面,它慢一拍地落在地面,猶豫地擡起一截,卻遲遲沒有落下。蛇蛇伸出一只手,在空氣中揮了一下,似乎這時候才确定,他被抛棄了。

被抛棄了。

他想,他是有些太笨了,以至于錯過了那麽一次最好的機會去抓住費佳,費佳是決計不會第二次踩入同一條河流的,也許他很難再次在游戲裏看見他了。

他違背了蛇的習慣,咬住了獵物卻松了口。

——可他從來沒有把費佳當作是獵物。

退出游戲,果不其然看見費奧多爾發現了他,他被拎起來,就像一根軟綿綿的布條,又或者一片雪白的紗布,在尾巴卷起來纏住費奧多爾手臂前,他就被丢了出去。

費佳好像決意不要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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