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蛇蛇
蛇蛇
月月給了備用方案。
但蛇蛇沒有精力思考這些了。
他蜷縮在門口,特別茫然,不知道該做什麽。
天已經稍微的有些冷了,他能感受到冷風侵入身上的布料,他的穿着并不防寒,更像是從某處順來的床單。但蛇蛇也沒有變回蛇的模樣,他就這樣窩着,風從門縫裏灌進去,發出細細的嗚聲。
在童話故事裏,冰天雪地裏走投無路的小女孩,是否就這樣懷揣着最後的火柴,在幻想中躲避現實的痛苦呢?蛇蛇不知道,他不喜歡看悲劇的童話故事,所以當故事進行到一半他就合上了書。
他把手踹進衣服的布料裏,并攏膝蓋,下巴尖壓在膝蓋邊,就這樣打算休息了。
……
“做人是一件很辛苦的事。”
“所以我才不要做人。”系統嘟囔道,“我們矽基生命才是更好的。”
西宮月昳搖頭,現在雖然已經能在全息游戲裏體驗到逼真的五感,酸甜苦辣,但他才不要整日感受這種虛假的賽博電子食物。對于系統而言非常沒必要的進食環節,對他來說是生活裏為數不多的簡單的快樂。
有時候人就是得做一些多餘的事,這樣才算生活,而不是活着。
不過他也不支持蛇蛇去招惹費奧多爾,有些人是很麻煩的,和太宰治一樣麻煩,招惹起來難搞得要命,像蛇蛇那麽笨蛋的,萬一不小心就把自己玩死了怎麽辦?
而費奧多爾和太宰治不一樣,太宰治好歹是那種會為了別人收斂自己危險性的人,費奧多爾則更多的把自己放在最優先的位置,他有自己的目标,自己的追求,其他人或敵對或合作都不過是過眼雲煙。很難想象有什麽東西會被留在他心裏。
當然,他無意去追尋費奧多爾的內心,他只是有點擔心自家的蛇。
“丢出去的蛇潑出去的水啊。”他揉着系統的腦殼,“他是打算就此休眠了,對嗎?”
“是的,我們決定尊重他的意見,不過他希望我們能把織田作的書捎給他,他說織田還有三卷沒寫,看不到稿他死不瞑目的。”
西宮月昳撓了撓頭:“叫他自己托夢去吧,我才不要去催稿。”
說起托夢……另一位的事也相當麻煩,西宮月昳幹脆開始裝傻了,他舔了舔唇,很平靜地躺下去,把書和甜品都拿到桌下。
……
吱——砰——
門被粗暴地對待了。
門口角落的青年并沒有被吵醒,他頭發上落了一層薄薄的雪,阖着眼,就像一座冰雕的小雪人。手指被塞在衣服裏,他整個蜷成一團,眉眼上的冰晶在晨光下閃爍着微光。
費奧多爾深深地吸了一口來自北方的冷空氣。
蠢蛇。
……
已經接近冬眠的蛇蛇被放在壁爐前,就那麽丢在毯子上。費奧多爾把他的衣服去掉了,雪水沾濕了布料,已經失去了保暖的作用——本來就沒有這種作用。
他這會兒在俄國,春風還沒有來到這片大地,一夜就能叫路邊的樹葉凍上。
蛇顯然是不喜歡如此寒冷的環境的。
費奧多爾的臉色不太好看,他一邊嫌棄,一邊把潮濕的蛇推到更溫暖的地方。農夫與蛇,他對這樣的情形心知肚明。可他還是這樣做了。
一塊幹燥的柴火被丢進去,噼裏啪啦。
纖細雪白的睫毛微微顫動,冬眠的蛇睜開了他的眼睛,冰藍色的瞳孔渙散着,仍舊帶着幾分僵硬。
他看見費奧多爾。
于是想也不想的,咬了上去。
現實不比游戲,疼得十分真實,但蛇蛇的牙也沒游戲裏的那麽尖銳,而是緩慢的鈍痛。蛇蛇睜開眼睛,又閉上,他太冷了,連眼皮好像都是冷的,打着顫地咬住費奧多爾的手腕,呼吸淩亂地拍在對方的肌膚上。
濕漉漉的東西滾下來。
一顆。
三顆。
它們好像憑空出現在蛇的眼眶裏,一阖上眼就大顆砸落,淡淡的溫度傳遞到費奧多爾手上,不多,但大約能把初春的冰融化掉。
“……”
費奧多爾抱住他,把他冰涼的臉按在自己的身體上,壁爐的光照亮了他一半的臉,就像油畫裏的神明短暫地憐憫了一下世人。
……
“賣慘會嗎?好的,看起來你不會。”
“到時候你就睡他家門口,要找個下雪的日子,不下雪就用你的能力變一點出來,吞了那麽多異能總得有些作用。不要穿太多,适當地露一點凍紅的肌膚。”
“眼淚要一顆一顆掉,不準流鼻涕擤鼻涕,不要弄髒你的臉,幹幹淨淨地哭。”
“少說話,裝傻,你只需要看着他,然後貼上去。只要他相信你是真的傻,接下來就有充分的理由不聽他說話了。”
……
“冷。”
冰涼的手指握上費奧多爾的手臂,蛇蛇如此可憐,沒有人可以拒絕。
蛇蛇始終閉着眼睛,鼻翼翁動,嗅着空氣裏的信息素,仿佛是要用鼻子确認費奧多爾的存在。
呼吸落到費奧多爾嘴角,他睜開眼,呆呆地望着這個把他丢出去又拖回來的人。
他的表情有變化過嗎?
他伸出舌尖,舔舐過去。
于是蛇蛇看見費奧多爾紅紫色的瞳孔極為明顯地震顫了一下。
蛇蛇一歪頭。
他抱上去,去啃噬,舔咬,對待獵物似的越纏越緊,并且完全忽略費奧多爾的聲音,只顧着自己取暖。
“停下。”
費奧多爾顫抖着,在呼吸的間隙裏發出微弱的聲音。
但是蛇蛇只停了一秒,很疑惑費奧多爾的表情和聲音。蛇蛇看起來完全沒有想過一些其他的事,看了那種表情,費奧多爾只能慶幸蛇至少沒有露出他的尖牙,他不想被咬出太多的鮮血。
“別用我的身體取暖。”
“嗯?”
——聽不懂。
費奧多爾真情實感地感到頭疼,他把自己的外套脫下來,裹在蛇蛇的身上。
但他一回頭,就被一雙手狠狠地抱住了,蛇蛇并不信任他,哪怕是短短的三分鐘的分別也要抱在一起。而且這絕對不是輕柔的擁抱,蛇蛇的胳膊圈住了他的腰,往後一拖,把他拽在了壁爐前的沙發上。聰明人總是會輸給最簡單的暴力,他被固定在沙發上動彈不得。
也許只能慶幸,蛇蛇并沒有摸出生鏽的鐵釘,把他釘在十字架上用火烤——那是神明才會有的待遇。
費奧多爾仍舊嘗試了一次,試圖阻止蛇蛇剝開他的衣服,但是這沒有任何作用,他只聽到自己的手腕扭出骨骼的悲鳴。
直到此刻,他仍不覺得會發生什麽,非常無奈地看着蛇蛇在他身上胡鬧:“夠暖和了嗎?你什麽時候會停呢?”
“不想。”
“……”費奧多爾停頓了一秒,他注意到蛇蛇說的是不想停,而不是不會,“什麽?”
蛇蛇捧住他的臉,他顯然違背了月月的教導,說了不該說的話,不過他現在不去想那些刻意的事情了。他的聲音氣若游絲,仿若飄在雲端,但又那麽堅定,平靜地說着瘋狂的話:“我想把你吃掉,可以嗎?”
“這樣我們永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