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蛇蛇
蛇蛇
費奧多爾花了很多時間來說服蛇蛇。
物種,性別,繁衍是不可能的。
蛇蛇有些失落:“我還以為我已經是條成年的大蛇了……”或許是常年被人養着,他始終覺得自己是一條小蛇,沒成年的小寶寶。
想是這樣想,他沒有意識到自己的size已經很超過了,根本不能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開始負距離的接觸。顯然,面對這種情況,費奧多爾一直想要逃離。他實在是不喜歡這種,一不小心就會被拖進漫長的、什麽事也做不了的擁抱時間,簡直算得上折磨了。
特別是蛇蛇和他都不知道一些工具的作用,在他身上做各種嘗試後,他的羞恥心進一步下滑了。
麻木了。
他不知道多少次想要結束掉這一切,罪與罰,一顆子彈,一把刀,什麽都好,然而沒有一次成功過。
費奧多爾不知道為什麽罪與罰不起作用,從很久以前他就疑惑過,那時候他以為蛇蛇只是一條蛇,自然不必算作犯下人類的罪行。但現在,哪怕是最污穢的時刻,罪與罰仍然不起作用,是神覺得他沒有罪?蛇蛇覺得自己沒有任何罪?那麽他,自诩為神明的代行者,所擁有的想法,還正确嗎?
恍惚中他看見了伊甸園中的果樹,蛇銜着那顆鮮紅而罪孽的、禁忌的果子,沒有智慧,只充盈着甜美的、堕落的汁水。
而他接過了禁果。
甚至在無人的小巷裏接吻。
“呼……”
終于願意松開的蛇蛇往後退了一小步,結果看見費奧多爾倚在牆壁上,不由自主地下滑。
他只能重新把人抱住。
“費佳?”蛇蛇的聲音帶着點疑惑,“你怎麽站不住,是腿軟了嗎?”
這樣單純的疑惑,費奧多爾卻只是維持着一種空白的表情,擡起頭,仿佛沒聽懂人話一樣:“您說什麽?”
想必換上随便的那麽一個人來,都知道這是一種逃避,或許應該稍稍地照顧一下這人的羞恥心,說點高情商的話。但蛇蛇完全不懂,他真以為費奧多爾沒聽懂,重複了一遍自己的話:“你腿軟了嗎?”
“……”
“我知道的,你吃太少了,會不舒服,我可以抱你回家。”
“……不用了,謝謝。”
“真的嗎?”
蛇蛇在自己的衣服裏摸了摸,掏出了一顆蘋果,上面有一排尖尖的牙印,一看就是他咬下去之後發現牙陷進去了,用力拔出來造成的。蘋果很眼熟,大概是剛才在牛排店的自助小點裏贈送的,不知什麽時候被蛇蛇揣進了兜裏,已經捂熱了。
“甜的。”蛇蛇依然覺得費奧多爾低血糖,他用力敲了敲蘋果,硬是把它掰成了兩半,猶豫後把大的給了費奧多爾,又跟個倉鼠似的,從兜裏找到了一些糖果、餅幹之類的東西,一股腦全塞過去,“你得多吃一點的。”
費奧多爾木然地咬了口蘋果,舌根仍然有些酸軟,想來剛才被按在牆上吻得過頭了。
“回去吧。”他嘆氣。
社會化訓練什麽的,任重道遠。
……
很快,費奧多爾發現了蛇蛇對于生蛋的誤解也不算壞事。
考慮到蛋的安全,他放棄了進行一些深入的交流,而是只躺在費奧多爾邊上,蜷着睡覺。他睡姿安寧,格外放松,下意識地往溫暖狹窄的地方鑽,于是每每都會往費奧多爾身上擠,有時候擠着擠着就會把人擠下去。費奧多爾本來就不健康的睡眠質量變得更差了。
他難得不想要熬夜,想要好好休息一下。
然而蛇蛇卻醒了,貼着他的身體,慢慢地掀開衣服的下擺:“沒有動靜呢。”他晃着自己的尾巴。
“……”永遠都不可能有動靜的。
“是不是我不夠努力?”他問費奧多爾。
費奧多爾額沒有辦法回答他。
蛇蛇的行蹤很難把握,他總是時隐時現,偶爾會出現在令人意想不到的角落,費奧多爾觀察了一段時間便放棄了,在他身上浪費時間,不如去做點正事——比如研究如何把蛇蛇殺死。
這樣的想法持續了一段時間,直到某一天清晨,費奧多爾醒過來,卻沒有看見蛇蛇躺在自己身邊,廚房裏也沒有他的聲音,家裏安靜極了,就像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他慢慢地走了一圈,回到自己的椅子上開始工作,直到夕陽落下,依然沒有看見某個熟悉的身影。
費奧多爾這才後知後覺的發現,蛇蛇不見了。
他幾乎不會這樣消失一整天。
費奧多爾花了幾秒去思考蛇蛇去做什麽,但很快他就放棄了這種念頭:為什麽要去思考?難道蛇蛇的離開不是一件好事麽?至少他再也不用在晚上被迫做一些自己不喜歡的事了。
等到第二天,第三天,他依然沒有看見蛇蛇。
費奧多爾的心裏冒出來一種說不出來的古怪。人的習慣是無比強大的,他已經習慣了身邊有一條笨蛇,驟然失去了,于是難免覺得有些不适。這似乎是他第二次失去蛇蛇了。
多麽痛苦呀,連他也會被這種低級的情緒所困擾。
就……等半個月好了。
他沒必要為一條笨蛇花費太多的時間。
假如半個月之內沒有任何的動靜,某條蛇也沒出來解釋,那麽他就離開這裏,尋找一些再也不會被蛇蛇找到的辦法。
……
半個月之後。
費奧多爾準備搬走了。
他的搬家向來很簡潔,沒有什麽要帶走的東西。只是在收拾衣服的時候,他忽得看見了蛇蛇穿過的那件,是逛街時用過的,蛇蛇沒有什麽生活常識,自然也忘記洗了,只把衣服團起來塞在角落,似乎這樣就可以逃避一些家務活。
費奧多爾的唇角為不可查地勾了一下。
反應過來自己的反應後,他短暫地愣了一下,把衣服重新丢了回去。
這種行李沒有帶走的必要。
這麽一丢,他發現了一點端倪。在衣櫃的角落,似乎有什麽圓圓的東西滾出來了。費奧多爾微微彎腰,發現那些灰白的東西應該是幾顆鹌鹑蛋,沒剝殼的那種。
衣櫃裏怎麽會有鳥蛋?
還未等他反應過來,一條纖細的小白蛇就從衣服裏竄了出來,張口就要咬他——咬到一半就停住了。
“費佳?”蛇蛇體型變小,聲音也細細的。
他攬住那些鳥蛋,頗有些驚喜地看着費奧多爾:“你終于願意來看你的蛋了?”
費奧多爾:“……”
他一時間不知道從什麽地方開始吐槽。
他隐約想起來了,半個月前,他們曾經買了些鹌鹑蛋放在冰箱裏,蛇蛇是很愛吃蛋類食物的,一口一個,為了不被蛇蛇一口氣吃完全部的蛋,他放食物的時候多少遮掩了一下。
誰知道蛇蛇就這麽誤會了。
“費佳……費佳一定是不喜歡自己的蛋。那麽小,那麽脆弱,他一定覺得這些蛋沒救了。”沒見過鹌鹑蛋也沒見過蛇蛋的蛇蛇,看着那些冰箱裏的小鳥蛋,猶豫片刻,便克服了DNA裏的食欲,說服了自己。只要是費佳生的,什麽樣的蛋都可以。
是的,費佳不孵蛋,他可以孵。
他得找個溫暖的地方,窩上一段時間,保護那些蛋。
于是,一根筋的蛇蛇就這樣在衣櫃裏孵了半個月的蛋。
他不知道蛋怎麽孵,不知道為什麽那些蛋看起來很美味,更不知道孵蛋是可以離開的。他只知道兢兢業業地保護那幾個脆弱的小鳥蛋,甚至沒來得及和費奧多爾說一句話——哦,不對,他是相信費佳的,他覺得費佳知道這件事後一定會感到驚喜。
費奧多爾或許,确實,感受到了那麽一絲“驚喜”。
他第一時間把那些已經壞掉的蛋丢了。
蛇蛇縮在櫃子裏,變成了人類的模樣,特別可憐的看着他。
“我說過,我不能,也不可能生蛋。”
蛇蛇:QAQ
“那麽換蛋呢?”
“?”
“網上說人類男性會有換蛋期。”
費奧多爾沉默了,一時間不知道該震驚于蛇蛇會上網,還是他會有連自己都不知道的生理期。
蛇蛇的腦子裏永遠裝着他不知道的東西。
這樣想着,他忽然被抱住了。
“費佳!”蛇蛇像是要把這半個月的擁抱一次性全補回來一樣,用力地抱着他,“我知道你一定想我了。孵蛋很辛苦,我覺得你還是不要生了比較好。”
“……”費奧多爾淩亂着。
“我想你的,我很想要抱一抱你,費佳……費佳。”近乎呢喃的聲音,伴随着輕輕的吻和觸摸,費奧多爾本能地覺得有些不适,想要逃離,但手臂卻下意識地擡了起來,反過去抱住了這條笨蛇。他太混亂了。
順着腰線往下,是一條沒能變回去的粗壯尾巴,得兩只手攏起來那麽圓,摸起來涼涼的,鱗片順滑。
費奧多爾摸了一下,擡頭就看見蛇蛇水潤潤的眼睛睜圓了。
“費佳。”他說,“我們是不是也能當戀人?”
迎接他的是沉默。
“你騙一騙我,騙一騙我好不好?就一次……哪怕一次也行的。”
費奧多爾放在他後背的手頓了頓,他微不可查地嘆息了一下,嗅到蛇蛇發間的氣味,都是衣櫃裏的味道,說不上來好聞與否,只是很熟悉。不知沉默了多久,他閉上眼:“……随你。”
他被吻住了,再也說不出另外的話,蛇蛇胡亂地咬着他的唇,呼吸他的呼吸,他确實感受到有火從身體裏竄起來了,這或許是他洗不淨的罪孽。
涼涼的尾巴纏上他的手腕,純淨的笑容挂在蛇蛇嘴角。
“那我們就是戀人了,我一定會更努力的!費佳不想生的話我一定能生出來的!”
“……”
費奧多爾真的很想一頭撞死:“閉嘴。”他語氣非常不好,這或許是因為他正在重新接受自己的人生。他已經習慣,他總是會很輕易地原諒蛇蛇,順着他的意願走,或許在蛇蛇拉着他堕落前,他就已經堕落了。
多麽殘酷的事實。
蛇蛇不明所以地被費奧多爾按在衣櫃裏,這裏到處都是他們兩個人的味道,柔軟的布料懸挂在上方,被他壓向兩邊。大概是他盯得實在太久了,他獲得了一個吻——一個費奧多爾主動的吻,生澀,沒有熱情也沒有技巧,但他很喜歡。
于是再無聲息。
他就知道費佳特別擅長騙人,哪怕把騙人的功夫用在騙自己上。
他心滿意足。
“我們……我們有空去找月月,怎麽樣?”在接吻的間隙,他小聲地說。
費奧多爾不明所以:“為什麽?你要把我抓進監獄嗎?”
蛇蛇搖頭,他家都是進獄系,多一個費佳也沒問題的:“只是去見見他們……算起來我是家裏最小的那個呢。月月叫我有空就回去看看他們……見……見家長什麽的。”
費奧多爾:“……”什麽東西,他平白無故低別人一個輩分了嗎?
“去嗎?去嗎去嗎去嗎……求你了費奧多爾。”
“行……不過我不會……”
“好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