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Cider

Cider

青木憐忽得消失了。

他只說自己是能量不夠,但消失前,他又說了那麽長的一段話。

“我讨厭我的身體,一直以來都如此。”

“你肯定不懂,因為你是一個正常人,你永遠不會感受到生病時,五感完全不受控制的感覺。直到現在我也說不上來,我……”青木憐的聲音頓了頓,“我……”

不能那麽脆弱,不能表現出任何的脆弱。

他只是覺得難受。他的前半生太空白了,大部分人似乎都認為他應該天生就懂那些事,不管是痛苦還是死亡。

可他不懂啊。

從他被創造出來,在實驗室裏度過空白的時間,又從實驗室裏出來,沒有人教過他。

月月或許是想要教學過的,但月月那是也是自身難保。月月或許也沒有想過他可以活下來,他們那一批被創造出來的身體都是殘次品——不是這裏有問題就是那裏有問題。相比較那些不太行的身體,青木憐已經算是很好了,他只是稍微的有一點瑕疵,大部分地方仍舊是正常的。

病人沒有辦法描述自己的病痛,所以他思索了很久,也沒法準确地把那些信息高速琴酒。反而越思考,越糾結,下意識地開始和自己較力。

成為實驗體的時候,沒有人會關心他的身體感受,成為殺人的刀時,也沒有人理會一把刀的想法,後來成為了Boss,更是無人敢去揣摩。青木憐是很擅長做一個趁手的工具的,該活就無論如何都活着,該死就迅速而果斷地死了。

只有死了,他才不會被身體的感受所控制,才有時間思考自己到底是一個什麽樣的存在。

……

琴酒看着空落落的房間,他并不能分辨出青木憐是否還存在這裏,于是沒有輕舉妄動,罕見的有些拘束。

他年紀是要比青木憐大的。

所以幾乎把青木憐的一生都看在眼裏。

他其實比青木憐以為的,更早認識他。在實驗室裏,有時候他會去處理幾個不太安分的人員,那些不忠心于組織的,需要被敲打的。甚至還有那些已經報廢的實驗體。

說來殘忍——哦,他是完全不覺得殘忍的,那些報廢的實驗體,或者被處理得半死不活的實驗人員。有些會被送去給那些最新培養出來的組織人員,用作實戰練手。

畢竟攻擊假人攻擊木牌,總沒有真實的素材來得讓人印象深刻。

他知道青木憐是很早就知道了,實驗室有那麽一個半成功的實驗體,讓不少人歡呼了一陣。而他第一次見到青木憐,則是在他處理其他那些實驗體的時候。

尖叫,鮮血,恐懼,他仿佛進入鼠群的貓,一顆石子掉入水面,所有人都恨不得離他十米遠——不,不夠,十米足夠琴酒在瞬間殺死他們了。

只有一個人,他靜靜地躺在一個實驗體的懷裏,很平靜地打了個哈欠,然後把那位實驗體的胳膊往自己身上扯了扯,勉強做成了一個擁抱自己的模樣。而那個被他躺着的實驗體,早就已經驚恐到說不出話。可即便如此,他也沒有逃脫,仿佛比起琴酒,他更害怕青木憐。

這是他對青木憐的第一印象。

這之後,再次見到這個實驗體,就是他把整個實驗室毀滅掉的事了。

青木憐在破壞什麽東西上,是有顯而易見的天賦的。

而且還易于控制。

“易于控制”。

嘛,最後試圖控制他的人都已經死了。這時候琴酒就想起西宮月昳,每個想控制他的人也都已經死了。而青木憐和西宮月昳的關系可謂是從始至終的好,就像是兩團類似的動物,在黑暗裏蜷縮成一團,互相藏匿對方的爪牙。

僅此而已的話,琴酒并不會對青木憐有多大的關注。

直到……和他一起出任務的那一年。

青木憐沐浴焚香準備起手刀人。

任務對象:“你身上……有一股香味。”

青木憐神色一震:“香……需要我轉過身去嗎?”

琴酒:……?

結束後。

“琴酒琴酒,我身上有味道嗎?”“琴酒……你知道嗎?香草泥是什麽味道?”“可以在完成任務後多逛逛嗎,琴酒?”“你怎麽不說話,只有我們兩個人,多無聊啊。”“琴酒……我可能想背叛……”

琴酒:???

“那位先生。”

無視了琴酒的目光,青木憐開了一罐蘋果味的汽水,咕嘟咕嘟地喝了一大口:“我不喜歡他,我想……”

砰!

一顆子彈釘入他臉側的牆壁,若不是青木憐躲得快,那顆子彈已經進入了他的大腦,在雪白的牆壁上綻放出一朵漂亮的血花——想想還蠻漂亮的。

砰砰砰!

又是幾顆子彈。

有那麽一顆擦着青木憐的臉過去,留下了一道紅痕。這人不緊不慢地說:“大家都說你是那位最好的狗,我之前不信,現在信了。”

他數着琴酒槍裏的子彈,那時候的琴酒還很年輕,但也有一點玩弄獵物的惡劣性格了,天生喜歡看獵物慘死前的驚恐和掙紮。血漸漸多起來了,青木憐再怎樣反應迅速,終究都是凡俗身體,比不過近距離的子彈。

琴酒想得還算簡單,青木憐說的那些話已經足夠他死上一百回,但偏偏這人是一個半成功的實驗體,不能直接殺了——只好把人打斷四肢帶回去了。

實驗體對組織的仇恨其實很正常,只是他沒有想過會有那麽明顯的,而且還當着他的面說出這種話。

然而。

被率先按在地上的,是他。

青木憐微微地喘息着,新鮮而滾燙的血液從他的臉頰滾落,沖淡了那一點蘋果汽水的甜味:“好像有點用力過頭了,但是不這樣的話,你應該沒法聽我說話。反正組織醫生的外科骨科都不錯,什麽都能治好。”他把琴酒自己的槍取過來,強行塞進了對方口中,防止咬舌自殺。

青木憐的常識少得可憐,他不覺得這有什麽羞辱的,只覺得這是一種正常交流的必要方式,讓對方“冷靜冷靜”。

“我認真的,你為什麽要給那位當狗?對方給了你什麽好處。”

“事實上,如果你樂意當狗,為什麽不給其他人當狗?”

“而且我覺得你更像一只貓啊,長毛的大貓,還蠻可愛的。”青木憐嘟囔着,讓人聽不出來他是在嘲諷還是在認真說話,“我喜歡你,琴酒。”

“……”

“真的,我喜歡你呀。”

琴酒的表情短暫地脫離了疼痛和憤怒,變成了一種“這裏有傻逼”的狀态。青木憐又翻找了一下,從琴酒身上找出了一些子彈,一些紙鈔,還有煙和打火機。

他沒抽過煙,很生疏地用打火機點了一支,就着這個扭曲的姿勢,在無人關心的、荒廢的建築裏。嘆氣:“我是這樣想的,等到……”

他就這樣歡快地說完了自己的全部計劃。

“琴酒,你覺得呢?”

……

過去的記憶在眼前一閃而過,琴酒都不想回憶自己那時候了。他也是那種會蔑視自己過去的人,見到過去的自己恨不得一槍蹦了:什麽傻瓜廢物,連青木憐這種關實驗室裏多少年的人都打不過。

那麽問題來了,他現在的實力,打得過一片鬼魂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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