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六十章

劇烈喘息聲在耳, 陸青絕擁他入懷。

岳少涯聽到陸青絕的心跳,那聲音,一下一下, 很有力, 就像此時抱住他的雙臂一樣。

冷冽的氣息是熟悉的, 莫名讓人感覺...心安。

“你想殺了他?”陸青絕把人放到一邊, 轉身面對呆愣在那裏的東門正, 神情驀然冷下。

人不可能無緣無故突然從上面掉下來, 剛剛岳少涯之所以掉下來, 全是東門正看到鬼呼石林出現變化,急欲阻止,下意識才出的手。

“我...”東門正語塞, 他在察覺到鬼呼石林的變化和岳少涯有關時, 思想還沒轉過來, 行動上已經一道勁氣打出去了。

他心裏想的就是不能讓鬼呼石林出現變化, 一定要把劍無芷給留下來, 絕不能讓他的夫人再跑了。

“我沒用力, 沒想殺他。”東門正吶吶道。

“是,你是沒用力,他沒受傷, 但他掉下來, 摔死後算你的還是算他自己的?”束風閑接口, 把東門正說的臉色更白了。

浣花夫人神情也徹底冷了下來, “想不到你為了留下我,竟然罔顧人命, 你還是我認識的那個東門正?”

“夫人,無芷, 你聽我解釋。”東門正焦急分辯,一道劍氣朝着他就打了過來。

浣花夫人不由分說,又是一道劍氣,“你不用解釋了,這沒什麽好解釋!”

白色的劍光如練,東門正臉上就多了一道血痕,頭發被打的更散亂了,遠看,像是一個白發的邋遢瘋子,還不敢對浣花夫人還手。

浣花夫人看東門正那沒出息的樣子,厲色閃過,毫不留情,再次一道白光,這次白光卻沒能劈下去。

清冷脫俗的男人面如寒霜,手指夾住了長劍。

Advertisement

竟然能攔住天極境宗師的一劍?浣花夫人一愣,是那個接住之前掉下來少年的陌生俊美男人。

浣花夫人問,“他害的你同伴差點摔死,你還要護他?”

那個冰冷的男人袍袖一揮,浣花夫人的劍就被勁氣彈飛到一邊,然後背過身,面對東門正,“我的人,被欺負了,無需假他人之手。”

陸青絕站在東門正對面的那一刻,驟然變為威壓,用行動表明,他要自行讨回。

浣花夫人也後退了幾步,兩個天極境竟然同時都有被壓制之感。

這個男人,站在兩個天極境面前,氣度風采毫不失色,氣勢也遠勝東門正,

浣花夫人俏臉失色,之前擋住她一件,她就知道此人不簡單,現在看來,似乎遠勝她和東門正,竟然隐隐有先天之境的感覺。

除了天元散人聞霁,這世上又快要多出一個先天之境了麽?

浣花夫人被那股威壓逼的緩緩後退,只留東門正一人面對陸青絕。

東門正勉強壓下驚懼,再掃一眼,稍微放下了心,“倒是走眼了,原來這裏還藏着一個大宗師,不過你現在的樣子,可和你本身的修為不符。”

他一眼就看出了這位年輕的大宗師身上真氣感覺不對。

東門正的衣服上到處都是被浣花夫人割破的破口,露出一點點白花花的肉。

陸青絕目光在那破洞上掃了一眼,開口就戳人心窩子,“求不得便胡攪蠻纏,如此沒有風度,換了任何人是浣花夫人,都不會選你,若是我,弄丢了自己妻子,早就一頭撞死了。”

東門正:“......”

這仇恨拉的...岳少涯眼看東門正在他面前表演變臉,擡腳就往場中間走。

束風閑一個沒看住,就見陸青絕暗中囑咐他看住的人沒了,索性目光一斜,裝作沒看見,免得陸十一找他麻煩。

東門正和陸青絕兩兩相對,緊緊鎖定對象,眼看一觸即發,卻見一少年吧嗒吧嗒走到中間。

陸青絕還沒來得及皺眉,就被岳少涯拖住了手臂,“咳咳,打擾一下,青青只是走錯路了,你繼續打老婆啊。”

東門正:“???”下一瞬他反應過來,羞惱不已,他怎麽可能打自己老婆,是老婆打他還差不多,再說他也打不過他老婆。

他怒目等過去,只見少年仰頭哄人。

“青啊,聽話,回家,別打架,打架不好。”

岳少涯挽住陸青絕不遺餘力的拖拽,不停給陸青絕使眼色,知道你霸氣你厲害,但身體都這樣了,還是先養着吧。

然而陸青絕并沒有接到暗示,眉頭蹙的更緊了。

岳少涯毫不知情他在三個天極境的氣場內來回自如,給另外兩個天極境造成了莫大的心理壓力,任憑兩人拉扯,不敢上前阻攔。

這個小輩又是哪裏冒出來的,怎麽也不受天極境的影響?難道又是一個天極境?

兩人把岳少涯從上到下打量遍了,也只是感覺他的水平在同齡人是翹楚,天極境還差得遠。

東門正看不出特殊之處,再次把目光移回陸青絕身上,“你真要與我動手?就你的身體?”

換了陸青絕,東門正一改面對浣花夫人時的低頭忍讓,同是天極境的驕傲讓他絲毫不願意退讓。

陸青絕負手而立,同樣毫不退讓,目光卻落在岳少涯身上,“少涯,你過來。”

他突然一改之前的冰冷語調,近乎溫柔。

岳少涯耳朵一癢,腳已經不聽話的自己上來了。

陸青絕目中閃過一點笑意,這就是他的岳少涯,雖然不知道自己什麽打算,還是第一時間過來了。

他勾過岳少涯的脖頸,略微低下頭,捂住那雙帶着驚疑的眼眸,唇與唇相貼,索取了一個吻。

柔軟和唇和溫暖的氣息萦繞了片刻,陸青絕放開岳少涯擡頭,“好了,可以了。”

東門正:“......”

浣花夫人不自在的別過頭,束風閑擡頭看天,上官景兒則拉着王公子一起伸長脖子,想再看看清楚。

東門正活生生被狗糧現場喂了抱,臉色難看的要命,感覺被嘲了,嘲他連老婆都守不住!

“你們夠了!”東門正厲喝。

陸青絕深思悠悠,暗中回味,口中卻道:“是足夠了,教訓你足夠了!”

岳少涯也回過神來,發現自己的真氣不翼而飛,一想就知道是昨天雙修那塊月芒石殘餘的效果,讓陸青絕還能借走他所有的真氣。

當衆借真氣雖然是無奈之舉,但他感覺陸青絕好像越來越不要臉了,借完和個沒事人,繼續對決,留他面對上官景兒和王公子躍躍欲試的好奇目光。

這家夥,以後娶了老婆該不會也這麽秀吧?岳少涯臉紅心跳中帶着點暗爽,大聲喊道:“青青,這老頭剛剛打我,揍他。”

東門正聽見了,嘴角微抽,剛剛是誰說打架不好的,雙标狗!!

但眼前的情況不由東門正再分心。

陸青絕借走岳少涯的真氣後,氣勢立刻不同,若說剛剛還是憑借氣勢壓住另外一個天極境,現在則像是江海中滔天大浪,而東門正就是波濤中的一葉孤舟。

鬼哭石林的氣候異常,外面還是初冬,這裏卻日光淩虐。

畫面再動時,兩條人影飛速交錯,快的眼花缭亂,最後分別朝兩個方向倒飛出去。

陸青絕只倒飛出五丈左右,東門正倒飛的速度更急,卻強令自己也止步在五丈,面上不自然的火色也被強行壓了下去,卻依舊沒能逃過除了上官景兒和王公子之外其他人的眼睛。

東門正吃了大虧,為保住最後的顏面,勉強笑道,“厲害,不過我也只退了五————”

面上火色退下去,一片冰冷的寒霜襲上心頭,這熟悉的後勁東門正不是沒聽說過,他臉色變了變,“原來是你...霜...”

不等東門正把青無聖君的絕學“霜天劫”說出口,他就被浣花夫人一道劍氣打的狼狽坐在地上。

浣花夫人擡手就打。

“夫人,你來真的?”東門正面如土色,轉身就跑。

“老娘什麽時候不是來真的?”浣花夫人追上去。

陸青絕知道有另一個天極境的浣花夫人在,生死鬥不可能發生,浣花夫人和東門正再鬧的厲害,也不會允許東門正在她眼皮子底下被人殺了,所以根本懶的再去看那一對和離的怨偶。

他上前低聲詢問岳少涯之前上去的情況。

岳少涯瞞着誰也不會瞞着陸青絕,悄咪咪把紅色石頭的事情說了。

他手中扣着的那個石頭就是讓鬼呼石林這幾百年異變成這樣,還讓進來之人都無法離開的元兇。

正想再問問陸青絕認識不認識那石頭,岳少涯耳邊卻傳來一聲溫和的女子傳音。

“小友,你身上有修習過霧谷煙海派武學的痕跡,我與霧谷煙海派的天元散人聞霁乃是至交好友,你我也算有淵源,景兒那邊有一件物品,算是我送給你們的賠禮,東門正我會好好教訓,給你們添麻煩了。”

是浣花夫人的傳音。

岳少涯神色有些古怪,他确實學過一門據說是霧谷煙海派的武學,就是他剛來這個世界,在小販那裏買來的殘本《逍遙扇》,被系統修複完整,他用的很順手,沒想到還真是霧谷煙海派的。

陸青絕察覺到岳少涯神情不對,問道,“怎麽?可是之前掉下來,哪裏不舒服?”

岳少涯搖搖頭,走到上官景兒面前,“你師父剛剛傳音給我,說你身上有一件東西,要送給我賠罪。”

陸青絕皺眉,也跟上前,輕輕道:“她倒知機。”

一眼就看出他和岳少涯,和束風閑三個人裏,說話起決定性作用的人是哪個。

岳少涯被打的摔下來,賠禮是理所應當,何況他們這次也是被浣花夫人的事情連累,才被帶到鬼呼石林的,他當然不會矯情不收,盯着上官景兒就等着她給個交代。

上官景兒思索了一陣,才一拍腦門,恍然大悟,“喔,師父說的一定是那個。”

她從身上拿出一塊玉佩,玉佩是微縮的一處山水,雕刻的十分有靈氣,“師父說了,這是一份大機緣,你收好,說不定哪天就上門了。”

就這?岳少涯瞪大眼睛,玉質似乎也一般。

“給我看看。”陸青絕伸手,岳少涯連忙交出去。

陸青絕拿到眼前看了一下,若有所思又還給了岳少涯,“收好。”

竟然是認可了這東西可以做賠禮。

真是好東西?岳少涯立刻把玉佩戴上了。

兩人在這邊小聲說話,束風閑卻渡步到了那些還散在四周的村民那裏。

由于房屋倒塌,幾乎所有石林村落的村民都在這裏,束風閑只細看了一眼,那抹動容就藏起來了。

原以為石大民那種只差一腳就入一流的可能是個例,但現在這裏,和石大民相同水準的人比比皆是。

稍微調.教一下,突破一流高手的境界不是難事,更有幾個老的,已經是一流高手的境界,可想而知,那些人要是出去之後,江湖必定會因為這些突然冒出的高手而一改格局。

這可不同于之前遇到的那些藥人水貨一流,調.教好了,這些全部都是貨真價實的一流,若能收歸麾下,哪怕陸十一再被各大門派圍攻一次,結果也必定不像上輩子。

還有那個姓岳的,這輩子必叫他無法翻身!

束風閑思緒轉完,上前就和石大民聊起來,“既然這裏再不能限制你們了,你們以後有什麽打算?”

石大民好不容易才從能離開這個鬼地方的驚天之喜中冷靜下來,他表情似喜似悲,許多村民和他差不多,自由了,可又該去哪呢?

多年來,他們一直都想離開,真到了這一天,天大地大,剩下的竟然全是茫然。

“不知道。”石大民茫然。

這些人的情況全被束風閑看在眼裏,他只猶豫了片刻,就說道:“我倒是有個地方推薦給你們,雖然名聲不大好,但比起名門正派,對你們這樣帶藝投師的更友好。”

不遠處,岳少涯瞧見束風閑口若懸河,身邊的村民越圍越多,扭頭問陸青絕,“他在幹什麽?”

像極了傳銷現場,有了這個念頭,他打了寒顫,再也無法正視束風閑那潇灑漂泊的浪子形象。

陸青絕掃了一眼,唇角一勾,“想知道?不如我再把借走的真氣還給你?”

那豈不是要再親一次?岳少涯捂住嘴。

*

三日後,上官家。

接到消息,上官家主急匆匆迎出門,終于見到了他那失蹤了三天的女兒。

上官景兒和幾個年輕人一起架着一架馬車,平安入城歸來。

女兒被那東門正擄走後,他差點愁白了頭,立刻召集人手一起幫他尋找那東門正的下落,但沒有絲毫消息。

現在上官景兒平安歸來了,上官家主喜不自勝,和女兒一起回來的幾個年輕男子個個年少英俊,又見到女兒和王賢侄親親熱熱坐在一起說話,終于露出笑容。

比武招親雖然出了些問題,最終結果仍舊皆大歡喜,上官家主宣布上官景兒和王公子的婚事,即刻完婚。

婚事所需要的一應物事都是早就準備好的,布置好後,原本愁雲慘淡的上官家氣氛一變,處處是紅色的喜氣洋洋。

上官家賓客盈門,上官家主喜笑顏開,也把據說救了女兒的幾個年輕人奉為上賓。

迎親,拜天地,一項一項如流水進行。

陸青絕站在遠離人群的角落蕭索離群,觀看遠處那一片熱鬧,掏出懷中那塊紅蓋頭,獨自飲了一口酒。

和岳少涯的那晚他只記得幾個片段,偏偏那段魔念和紅蓋頭的記憶一點不落的保存了下來。

岳少涯仿佛沒見過人成親似的,盯着婚禮進行,到處瞎湊熱鬧。

陸青絕站在燈光晦暗處,看了岳少涯好一會兒,最終悄悄離開。

*

岳少涯只在電視裏見過古人成親,流程是不完整的,今天他抱着參觀的心态跟了個全程,卻發現古人的婚禮比現代人結婚複雜多了。

這還是江湖名門子弟成親,本來就已經簡化過許多繁文缛節,就算如此,仍然到天黑,喜宴進行時,他才回來。

上官家給他們安排了一個小院居住,束風閑則早在回來上官家時就提前離開了,現在這座小院裏只有他和陸青絕兩人居住。

清冷月色下,清冷的人孤獨一人,對月默默獨飲。

岳少涯進來看到的就是這幅畫面,賞心悅目之外,還微微一窒,胸口有點悶悶的。

“青青,你怎麽不去看婚禮,非要一個人留在這裏喝酒?”

“你沒見過人成親?有什麽好看的?”陸青絕轉頭,沒說自己去過了。

岳少涯尴尬撓頭,他真沒看過。

陸青絕冷淡道:“晚上還有鬧洞房,你不接着看了?”

“不了,不了,今夜還有其他重要的事。”岳少涯搖搖頭。

“嗯?”陸青絕擡眸。

岳少涯眼睛一彎,背着的雙手驟然在陸青絕眼前攤開,手中捧着一對霜白色的手套。

“青青,生辰快樂!”

陸青絕手一抖,滿天孤寂的月光仿佛此刻都消失了,消無聲息,只有岳少涯望着他時,眼眸裏笑出萬千星光。

他還記得那件事!

陸青絕冷淡的雙眸垂下,又不自覺彎唇,最後化作一句話,“難為你還記得本君的生辰,不過這好像是我的随身武器玄霜叩吧,廣原城借給你防身,我沒讓你還,你倒還借花獻佛了?”

岳少涯偷瞄了一眼,陸青絕唇角微揚,連許久不對自己說的本君都冒出來了,分明心情大好。

在玄陽教做聖女時,他只是吐槽了一下這貨的年齡,就被強行告知了生辰,既然這麽想要生辰禮,作為國民好雙修對象,岳少涯怎麽可能不滿足他呢?

但見到陸青絕低落的情緒變好,岳少涯不自覺也眉目一開,說起這玄霜叩的事,“你仔細看看,我幫你升級改造過了,可不是你原來那個。”

陸青絕凝目仔細看了看,只見如今的玄霜扣上多了點點紅痕,像雪中滾落一地的紅豆,又像一點一點落上去的梅花。

曾經的霜色已經染上了不同的紅豔,卻融合的格外和諧。

岳少涯眉開眼笑在一旁解釋,“石大民把他的家傳之寶送給我了,是一塊紅棉玉琥珀,我看很适合給你弄個生辰禮物。”

“我看你的武學應該是兩極屬性,有朝一日你融會貫通後,這玄霜叩就不再适合你了,但加入了紅棉玉琥珀,就可以兩極自由轉換。”

他獻寶似的把新的玄霜扣捧到陸青絕眼前,“是我親自動手弄的。”

作為外來人口,他自然是不知道這些東西的,那塊材料是王公子幫他辨認的,升級改造的方法也是從系統那裏用積分換來的。

曾經的玄霜扣不過是高階神兵級別,經過升級後,已經變作了異寶。

“你喜歡嗎?”岳少涯眼帶期盼,眸中倒映着天上的星月,和一個陸青絕。

驟不及防,岳少涯被擁抱住,陸青絕的下巴就擱在他腦袋上,讓他看不清此時陸青絕的神情。

陸青絕清冷低磁的聲音帶着一絲沙啞,“我給它起了個新名字,叫做玲珑叩,你說我喜歡不喜歡?”

玲珑骰子安紅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自然是...喜歡了。

岳少涯又聽到一聲長嘆,掙紮開來,擡頭正色,“既然喜歡,你還嘆什麽氣,莫不是我整的太難看了,你說的都是面子話?”

一聲低低的氣音,像是在笑,陸青絕低低道:“我何必面子話,只是...”

“啥?到底怎麽了?”岳少涯都替陸青絕急,“這吞吞吐吐的,不知道的以為你做了什麽對不起我的虧心事。”

又是一聲低低的氣音,“虧心事沒有,不過...”

陸青絕斟酌着言辭,“我是說,如果我們已經...有了夫妻之實,你可會同我成親?”

岳少涯:“???”啥夫妻之實?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