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白茶花
第35章 白茶花
邵澄眼圈一紅, 像是受了極大的委屈,好似不明白對面的人為什麽這麽說。
“我, 我在好好說話。”
“你現在就沒有在好好說話!”陳翼受不了的道:“在場沒人對你做什麽吧,我就說了一句你不好好說話,至于要哭不哭的嗎?”
用懷疑的眼神看着邵澄,陳翼繼續道:“你是一個成年人吧,不是還沒斷奶的娃娃吧,一說就紅眼眶,說個話就委屈難過,你要是看不慣我,罵我都行。”
說到這, 為防誤會他還給人打個預防針,“但是提前說好,你罵我我會罵回去, 我不是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那種人,可你做這副姿态, 不知道得還以為我無緣無故暴打了你一頓呢。”
見對面的人臉色發黑, 一通輸出的陳翼感覺好多了。
“對, 就是這樣, 有什麽不滿表達出來, 別動不動委屈, 我們長大了, 早離開爸爸媽媽的懷抱了, 能獨立行走,你哭沒有人會幫你, 要自立自強,懂?”
這一番教育, 成功讓邵澄的臉色由青轉黑再轉紅,一張臉變得比調色盤還精彩。
從當事人變成旁觀者的體驗挺新鮮的,時元嘉一時沒反應過來,就這麽被“搶了”主場。
然後給旁觀的時元嘉看得目瞪口呆。
平時相處,完全沒看出來陳翼的戰鬥力這麽強,他還沒來得及發揮,邵澄看着已經不大行了。
見邵澄這樣,他身邊的朋友看不下去了。
和邵澄關系最好的馮新榮上前一步,将邵澄護在身後,“是那個養子指使你羞辱澄澄的?”
因豪門內部相争的經驗,馮新榮抓住事情的主要矛盾點,将矛頭對準了時元嘉。
陳翼就沒有這方面的經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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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明白這事怎麽還牽扯到了時元嘉身上,明明是他看不過眼,沒忍住說了那個叫澄澄的幾句。
從頭到尾,時元嘉有惹過他們其中的任何一個嗎?
心裏奇怪的功夫,給了馮新榮繼續哔哔的機會。
轉頭沖時元嘉道:“不過是邵家的一個養子,還敢欺負澄澄,你別以為進了邵家就能為所欲為,看清自己的身份,澄澄才是邵家真正的少爺,誰尊誰貴一目了然,某些仗着養子身份胡來的,到時候被趕出去失了這份富貴,想哭都沒地兒哭。”
時元嘉掀了掀眼皮,涼涼的吐出兩個字來,“聒噪——”
一個養子,敢對他這種态度?
馮新榮不敢置信,震驚道:“你知道我是誰嗎?”
“你要是想讓每個人都知道你的名字,可以印腦門上。”時元嘉有些煩了,“邵澄,我理解你想找事的心理,但沒耐心包容。”
他還能看不穿邵澄那點兒小心思,“你今天鬧得這一出,不就是想坐實我的養子身份,別将別人當傻子,惹煩了我,你想守護的秘密就不是秘密了。”
陳翼有些聽不懂裏面的彎彎繞繞了,為什麽要費盡心思的坐實時元嘉的養子身份。
對于圈子裏的各大小豪門,他還是知道一些。
邵家有大小兩邵,大邵家和小邵家是聯姻關系。
小邵家的實力有限,被大家所知,是因為小邵家借聯姻成為了大邵家的附屬家族。
兩家密不可分,就這樣,小邵家靠着連帶關系進入大家的視野。
和本家、分家有血緣關系不同,大小邵兩家并沒有關系。
這樣的聯姻無疑是有趣的。
有人曾私底下談論小邵家聰明,如此一來,生下的孩子即跟随父姓又跟随母姓,怎麽看都是小邵家占了大便宜,還能借勢提升家族實力,一箭雙雕。
還有人說大邵家也不傻,這相當于吞并了一個對自己絕對忠誠的小勢力,有什麽事小邵家會第一個沖在前面表現,是一條好用的走狗。
說法各執一詞,各有各的道理。
大小邵家在圈子裏以這種獨特的方式出圈,聽棕毛對這個所謂邵家的推崇,應該說的是大邵家了。
時元嘉竟是大邵家的養子?
平時完全看不出來。
陳翼面帶奇色略感意外的打量了兩眼時元嘉,看着還是不像邵家出來的。
突然,他敏感的神經一動。
有問題,絕對有問題!
邵家突然收一個這麽大的養子做什麽,家裏又不缺兒子,時元嘉看着對那個家并不感冒,也不是個喜歡攀附權貴的,不會上趕着去當邵家的養子。
何況,邵澄還這麽急急忙忙的坐實。
更有問題了。
陳翼腦子要炸了,邵家到底在搞什麽鬼。
不怪陳翼猜不到,實屬星際時代,平民都極少會出現抱錯孩子的事。
就算惡意調換,一個體檢,就能從基因項目裏檢查出不對勁。
豪門對待體檢這件事更為重視,不僅會培養信任的家庭醫生,有常去的私人醫院,甚至有名的公立醫院都有他們的身影,謹慎到不能再謹慎。
這樣怎麽可能出問題。
邵家之所以被坑,還是太過相信自家旗下的私人醫院,完全沒有發現醫院早被仇家滲透,導致養了二十一年的假少爺。
不想宣布換子真相,是邵家丢不起那個臉,準确的來說是邵父丢不起那個臉。
邵父最愛面子。
這種事一旦公布,不僅會成為圈子裏的笑料,普通民衆都會跟着看笑話、
若是親子足夠優秀,還能讓他多幾分糾結。
所以,在看到時元嘉的資料時,邵父已經有意瞞下這件事。
因為時元嘉的話,邵澄眼中不自覺閃過一絲慌亂。
“不要慌,不要慌。”
邵澄在心裏默念着讓自己冷靜下來,誰會相信一個人的片面之詞,即使時元嘉說出去,邵家也會站在他這邊的。
斂下眉眼,邵澄一臉無辜,“元嘉哥,我沒有,只是想問問你這周周末回不回家。”
馮新榮見不得邵澄受委屈,手指着時元嘉怒道:“邵元嘉,當着我們的面就敢欺負澄澄,私底下……”
“別拿手指指人。”陳翼啪的一聲将手指拍掉,他最讨厭這種不禮貌的說話方式,看見一次想動手一次。
揚了揚頭,強調道:“還有,我朋友姓時,叫時元嘉,你才姓邵,你全都姓邵。”
馮新榮怒了,“我指時元嘉和你有什麽關系,一個連姓都不配改的養子,我指他怎麽了,你是誰啊你,這麽舔着一個養子,為了養子得罪邵家和馮家,你家裏承擔得起嗎?”
陳翼不常去參加宴會,以馮家的情況也很難搭上陳家,馮新榮自然不認識陳翼。
利益為先,馮新榮根據陳翼對時元嘉的态度,先入為主的沒有将陳翼放在眼裏。
在他看來,兩人的相處模式是平等的,甚至時元嘉是被維護的那個,放在他眼裏,就是不知道情況的蠢貨不知後果的魯莽維護。
說話間,卻湧現出一股莫名的不安,渾身打了一個冷顫,感覺像是被危險的動物盯上,傳來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
一轉眼,看到了冷冷盯着他的瑞哲,“你……你是……什麽人。”
馮新榮不自覺的打着磕巴。
他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眼神兒,殺氣仿若凝成實質,鋪天蓋地的向他圍剿而來,心髒像是被一只大手抓住,一陣陣緊縮。
他真的會殺了他,混亂的腦袋中,冒出一個讓馮新榮渾身冷汗直冒的念頭。
在邵澄出現後,瑞哲的耐心一步步告罄。
時元嘉在第一軍,被無數軍士視若偶像,是他冒着被蟲獸圍攻的危險,救下了無數軍士,為此,還消耗過度導致不能動用精神力。
這樣的人物,卻被一個什麽貢獻都沒有的世家子弟随意指責,随着怒意越攢越多,轉化為了實質性的殺氣。
殺氣中還夾雜着怨氣。
要瑞哲說,這個親不認也罷!
可這不是他能做的決定。
去過戰場直面過生死的軍士,只要想,憑借那份氣勢就能将人吓倒在地。
瑞哲雖然目前主要出任保護任務,但以前也是去過前線星域的,在出保護任務的時候,也需要有足夠的素質面對突發事故,有直接擊殺威脅的權力。
瑞哲是真正親身經歷過鮮血洗禮的軍士,那份氣勢,一個驕奢淫逸的二世祖當然抵抗不了。
“瑞哲。”時元嘉叫了一聲。
倒不是為了那狗腿子着想,單單是覺得瑞哲這樣太明顯了,容易暴露身份。
在聽到時元嘉叫他後,瑞哲緊繃的身子一松。
垂了垂眼,再擡眼時已經将殺氣收斂的一幹二淨。
衆人回過神來,好似方才的一切是大家的錯覺。
其他人還好,沒有直觀的承受那份殺氣,馮新榮就不一樣了,受到了瑞哲的重點關照。
驟然從殺氣中掙脫出來,馮新榮渾身發軟,冷汗直冒。
邵澄和其他三個朋友奇怪的看着馮新榮,不解他的反應為什麽這麽大。
馮新榮心有餘悸,沒有精力去應付朋友異樣的眼神。
若是以前說殺氣是真實存在的,他肯定嗤之以鼻,這些不都是用誇張的手法描寫出來唬人的嗎。
真正感受了才知道,氣勢能壓的人不能動彈,竟是真實存在的。
生理上的求生本能在叫嚣,在瘋狂的讓他遠離危險。
那個人到底是誰。
馮新榮不敢再造次,他是喜歡仗着身份壓人,卻不是不知死活。
“你至于嗎?”看到馮新榮的慫樣,陳翼笑道:“一個眼神兒吓成這樣,剛才的嚣張氣焰呢,還問我是誰,那我就告訴你,記好了,爺爺叫陳翼,想找我家門可別找錯了地兒。”
本就臉色難看的馮新榮臉色更白。
以邵澄為首的剩下幾人,也是臉色發青,他們不認識人,不代表沒聽過陳翼的名字,否則他們這些子弟就白在圈子裏混了。
沒來得及出頭的人很是慶幸,還好有馮新榮先出頭了。
不然,家裏人知道他們敢和陳家的叫板,還是那位商業奇才的兒子,不得扒了他們的皮。
為什麽。
邵澄不懂,一個流落在外,被虐待被送到福利院輾轉後被普通人收養的下等人,是親生兒子又怎麽樣,還不是受不到家裏的認可。
這樣的親生子,回來不應該随他揉圓捏扁、任他打壓才對。
時元嘉哪來的底氣,可以随意回擊他。
又哪來的幸運,可以結交陳家的陳翼。
這件事不能讓邵家其他人知道。
邵澄向前走了一步,歉然一笑,“抱歉,是新榮誤會了元嘉哥欺負我,急于幫我出頭。”
抿了抿唇,邵澄解釋道:“新榮和我是一起長大的,我們關系很好,他是一時着急,失了分寸才會沒有禮貌的指着元嘉哥質問,看陳翼先生站在元嘉哥這邊,沖動下冒犯了您,還請看在新榮是因為情誼,才沒控制住情緒的份上,原諒他!”
說完,邵澄深深鞠了個躬,以表示歉意。
馮新榮面帶感動的看着邵澄,沒有後悔幫他出頭。
“又來了。”在邵澄身後的萬休暗暗嘆息。
萬休所在的萬家想巴結邵家,他便跟在邵澄身後做跟班,以改變自己在萬家的處境。
就邵澄這個人,他算是了解的透透的。
愛裝、喜歡演、動不動就柔弱需要依靠,最會演看似堅韌的小白花,日常喜歡泡兩杯茶給不喜歡的人。
私底下,萬休偷偷給邵澄起了個特別貼切的外號——白茶花。
馮新榮是個傻的。
他們和邵澄一起多少有利益關系,馮新榮更多的是因為一起長大的感情。
可惜邵澄不值得。
邵澄看似是在替馮新榮道歉,實則将過錯全推到了馮新榮身上。
萬休在腦子裏翻譯了一下邵澄的意思,是馮新榮自己因誤會罵了時元嘉、對時元嘉不禮貌,也是馮新榮冒犯的陳翼,他是站出來替馮新榮道歉的。
總結就是,和他邵澄沒有半點兒關系。
從頭到尾,完全模糊了是邵澄想招惹時元嘉,導致的後續這一系列的事發生。
而莫名被一口大黑鍋扣頭上的馮新榮,事後還會傻乎乎的感謝扣黑鍋的罪魁禍首。
沒眼看。
看透的萬休很想告訴某個大傻子真相,可不敢。
因為馮新榮只會以為是他惡意揣測邵澄,然後那兩人一致對外的收拾他。
陳翼沒察覺到邵澄的小心機,畢竟他對邵澄的了解不多,“知道錯就行,你那麽說話确實容易讓人誤會,元嘉,你看這事怎麽辦吧。”
他對時元嘉的印象很好,這些天的相處已經和人處成了朋友。
幫朋友出頭那是應該的,但決定不能輕易下。
陳翼覺得這關系裏水有點兒深,他摸不透,還是看時元嘉的意思為好。
“要上課了。”時元嘉提醒道。
聞言,陳翼低頭看了一眼時間,頓時吱哇亂叫,“啊啊啊,上課快遲到了,快走快走。”
根本顧不得那一堆人,拽起時元嘉和瑞哲就跑,留下邵澄等人風中淩亂。
隐隐還聽到風中傳來陳翼的叫聲,“老古板教授的課最忌遲到,你們倒是拉着我點兒,我體能不行啊!”
時元嘉體能算是合格,但不能動用精神力的情況下實力受限,一拖一會很累。
于是,瑞哲接下這個大任,提溜着跑了幾步就歇菜的陳翼,飛快的向着教室趕去。
在學校,任何事都大不過上課,大不過學分!
三人踩着最後的時間點抵達。
在一衆學生的注目禮和教授嚴肅的目光中走進教室。
氣氛很是壓抑,陳翼因跑步導致的大喘氣都不敢放肆喘了,鹌鹑似的趕緊找位置坐下。
“鄭凡——”
“到——”
教授開始點名。
……
“還好有你們陪着。”湊到時元嘉旁邊,陳翼劫後餘生的小聲道。
剛才那種場景,太考驗他的心理承受能力了。
時元嘉面上表現的淡定,其實也受不住,默默在心裏說了和陳翼同樣的話,瑞哲則完全沒感覺,照常拿出課本準備聽課。
點完名,教授在講臺上激情盎然的講課。
聽着課,時元嘉分神想到邵澄的話,考慮這周回邵家一趟,去看看那個叫邵沛的小姑娘。
**
另一邊,馮新榮感動道:“澄澄,謝謝你。”
萬休心中無奈扶額,“就知道是這樣。”
“啊?”盯着一個方向若有所思的邵澄回過神兒來,“不用客氣,你也是為了我。”
順着邵澄看的方向看去,只有一個普通學生的身影,馮新榮看那人的側臉,普通的很,好像沒有什麽值得注意的地方。
“澄澄,你在看什麽?”
“沒什麽,就是看到那位同學剛才不知道為什麽,好像很驚恐。”
那是見到了可怕的東西會有的表情。
而方才,除了時元嘉三人從那裏跑過,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那個人依舊僵硬的留在原地,看起來是很嚴重的心裏陰影,邵澄挂上溫和的笑意,來到那個學生的面前,“同學,需要幫助嗎,我看你好像很害怕。”
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吓得一激靈,姜弘看着面帶關心的邵澄,眼神兒躲閃,“沒,沒什麽。”
禮貌的說完,就跑遠了。
有問題。
邵澄心中道。
這可能是一個機會,他有種預感,這個學生的懼意來源于時元嘉。
是做了什麽,才會造成這麽深的恐懼呢。
“你們先回去吧,我想自己走走。”
對于邵澄的話,馮新榮沒有不同意的,“好,澄澄再見。”
看着幾人走遠,邵澄邁步向着那個學生跑走的方向追去。
萬休回頭看了一眼,內心吐槽,“又被他發現了,他又要找機會搞事了,什麽時候是個頭。”
他總是在心中懷疑,跟着邵澄真的有前途嗎,可萬家巴結邵家,他好像又沒有別的出路。
“怎麽會這樣。”
“他怎麽能這麽對待你們。”
“太過分了!”
……
同仇敵忾的附和讓姜弘內心舒服很多。
繼續說着曾經的經歷,姜宏多少有些心虛,但看着對方關心氣憤的臉,一切又覺得理所當然。
他們确實被打了,也被欺負的特別慘。
只是沒有将之前欺負對方的信息說出去而已。
沒有說,他們遭受的這一切,都是那人的報複。
可他只是湊巧碰到心理陰影,想要宣洩一番,反正他們不認識,對方也只是起到個臨時安慰的作用,何必說那些沒用的?
邵澄同樣不想知道原因。
兩人一拍即合,一個傾訴的痛快,一個聽得高興,兩人在校園的角落裏聊了很久。
留下姜弘的聯系方式,邵澄的手微微顫抖。
其實,邵澄何嘗不知道姜弘的話中有水分,但這又有什麽關系。
他只知道,時元嘉在初中時打過很多人,一度成為學校的校霸,那所學校的很多學生都怕時元嘉,一度視時元嘉為噩夢。
這就夠了。
一個校霸兒子。
邵父知道了會有什麽想法。
邵母知道了會有多麽失望。
大哥知道了會有多厭惡。
原因是什麽不重要,只要做了,那就是時元嘉的錯!
當全家都陷入極度排斥時元嘉的情緒,時元嘉在邵家将再沒有立足之地。
邵澄眼中冒光,多次的失利,讓他渴望成功,渴望将時元嘉踩在腳下。
只要想想那個場景,他就激動的渾身發抖。
不能着急。
這次要好好謀劃,在一個适當的時機,揭開時元嘉曾經的醜陋面目,他要好好謀算,将這個污點的作用發揮到最大化。
邵父要面子,所以這個時機一定要選在有合作夥伴在的時候。
姜弘是必不可少的人物。
或許,還可以再去多找幾個,那樣能更好的證明時元嘉有多頑劣,品性有多壞。
邵澄在心中細細計劃着。
他要一擊即中,打壓的時元嘉再也翻不過身來,讓時元嘉不能觊觎他的位置,永遠作為一個上不得臺面拿不出手的養子,腐爛在不為人知的角落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