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阮玉嬌轉身看到一個書生打扮的男子,卻沒有什麽印象, 下意識地問了一句, “你是?”

張耀祖立時僵了臉,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嬌嬌你不認識我了?”

其他人沒一個走的, 都留在這裏看熱鬧, 她們可是知道阮玉嬌過去極少出門, 卻不知道她竟連張耀祖的樣子都沒記住, 這可真是出人意料啊!看張耀祖的臉色都變成什麽樣了?

老太太沉着臉道:“別叫得這麽親,我們家嬌嬌跟你沒關系,你讀書讀到狗肚子裏去了?”

“老太太你咋說話這麽難聽呢?過去的事兒都過去了,上次咱們也都說清楚了,好歹咱往後還是親家,你別太過分了!”張母氣沖沖地說了一句,大步走到張耀祖身邊扯他,“沒看見人家咋對你的?還站這兒幹啥?咱們走!”

阮玉嬌這下明白這人是誰了, 上輩子沒上過心, 未婚夫成了妹夫,她自然就不再留意, 後來突逢家變被賣進了員外府,生活煎熬,她早就把這個人給忘得沒影兒了。不過知道了對方身份倒好像想起了一點,但也只是一點,畢竟對方這形象似乎和成親後的樣子有點差距。

阮玉嬌收斂了表情, 面容嚴肅地道:“原來是妹夫,奶奶管得嚴,我沒見過妹夫幾次,一時沒記起來,失禮了。不過奶奶說得對,男女有別,妹夫還是叫我‘阮姑娘’為好,跟着三妹一起叫我一聲‘大姐’也成。”

這話讓張耀祖想起自己的親事已經換了,之前母親給他帶信說過的,頓時尴尬萬分,而阮玉嬌一口一個“妹夫”,還說沒記住他讓他極為難堪。注意到幾個鄉親的目光,張耀祖沒臉再留,急匆匆地說了一句“是張某失禮,讓阮姑娘見笑了”便立即離去。

張母狠狠瞪了阮玉嬌一眼,也急忙跟上,而從頭至尾都被當做隐形人的劉氏母女更是臉色難看的厲害,不願意看到阮玉嬌得意的樣子,話都沒說一聲就走了。看方向她們還是要去追張耀祖的,畢竟難得見一次面,當然不能錯過這個相處的機會。

葉氏輕咳一聲,笑道:“天色不早了,咱們趕緊着找地兒賣東西吧,我這一籃子雞蛋還不知要賣到啥時候去,我先走了啊。”

“诶,大嫂子,我跟你一塊兒走。”李邱氏附和一聲,算是解了尴尬的氣氛。

阮玉嬌對衆人笑道:“我和奶奶可能要多待一陣,就不和嬸子們一起搭車回去了,到時候嬸子們先走不用等我們。”

“诶,好,那你們當心着點。”

大家随意招呼了兩聲便散了,阮玉嬌見老太太還是有些不高興,便笑道:“奶奶怎麽啦?今兒咱們趕集應該高興才對啊,管別人怎麽樣呢?其實丢臉的從來不是我,我做人問心無愧,明白的人只會說他張耀祖品行不正,不明白的人,我也無需在乎他怎麽想,您說對不對?”

老太太看她當真不在意才露出笑來,“對對對,嬌嬌想得對,就該這樣,他家做出這種事來是他家丢人,若不是毀人前途太缺德,奶奶定要鬧到他們書院去好好說道說道。”

阮玉嬌笑道:“往後他就是我妹夫,咱們別理會他了,去賣東西吧,去酒館。”

“酒館?去那兒幹啥?”老太太納悶地看着孫女,想着她總不會是想給她爹買酒吧?

阮玉嬌颠了下身後的背簍,神神秘秘地笑說:“在街頭賣東西太慢了,也不一定能賣得出去,我想試試上門去賣。”

老太太明白了孫女的意思,卻是不大看好這種方法,他們農戶人一輩子跟田地打交道,到了鎮上難免有些畏縮,鎮上的人看他們也往往帶着點輕視。若是就這麽上門去賣,恐怕會被人嘲諷。不過看着孫女躍躍欲試的樣子,她便點頭同意了,被笑話兩句有什麽大不了的?她幫孫女擋着點就是了,不管将來日子咋樣,起碼孫女在她身邊的時候得過得舒心。

老太太也背了個背簍,裏頭是空的,阮玉嬌将兩人手中的野花小心翼翼地放進這個背簍裏,免得拿着不方便。之前在車上是怕不小心壓壞了,這會兒背着就沒關系了,還能放在裝水的罐子裏養養。

兩人問了路,先是去一家生意據說不錯的酒館。早晨還沒開張,店家一邊招呼着小二擺放桌椅一邊撥弄着算盤,看上去挺忙的樣子。老太太露出個笑臉上前說道:“店家,我們是臨溪村的,在山裏弄了點野菜、野果,您看您家要不要?”

阮玉嬌掀開籃子上的棉布給店家看裏頭拌好的野菜和野果,誰知店家看都不看就皺着眉頭不耐煩地擺擺手,“不要不要,到別處去。”

老太太看了孫女一眼,不想讓她一開始就受挫,又問了一句,“店家您要不嘗一口試試?我孫女拌的這個可好吃了,下酒正好。”

小二嗤笑一聲,“你叫吃就吃啊?誰知道你們是什麽人?把人吃壞了咋辦?快走快走,再不走我攆人了啊!”說完還嘀咕了一句,“村裏頭拿來的也不知幹淨不幹淨。”

阮玉嬌皺眉道:“你這就是懷疑村裏人的品性了?敢情你家吃的飯菜不是村裏人種出來的?奶奶咱們走,鎮上的店多着呢,不和這狗眼看人低的東西打交道!”

“嘿!你怎麽說話的你?!”

阮玉嬌已經拉着老太太走了,将店裏的叫罵聲抛到腦後。她本以為生意最好的酒館應當比較客氣,沒想到那店家和小二卻對農戶人很嫌棄。心裏琢磨了一下,她跟路邊一位穿着很樸素的老大爺打聽平時去哪裏買酒。

那老大爺一看就是手頭不寬裕的人,自然不能常常買酒,而且也不會去大店裏買貴的酒,就跟阮玉嬌說了兩家酒館。一家是十足的便宜,沒錢的人饞了最愛去的酒館。一家則是略貴一些,但店家和氣,酒也好喝一點,他們手頭松快點的時候就會去這家店。

阮玉嬌聽後當即決定就去第二家店,太便宜那家有下酒菜估計也賣不出去,因為買酒的都是窮人。生意好的如剛剛那家酒館,實在有些看不起人,也不願意和不認識的人買什麽下酒菜。只有老大爺口中這第二家店生意還算不錯,店家待人也和善,最适合她們去碰碰運氣。

阮玉嬌帶着老太太去那家酒館,進了店裏看到店家正在擺酒壇,忙掀開籃子走上前道:“店家,我弄了兩道下酒菜,吃着很是爽口,您看您要不要留一些?”

店家愣了一下,擦擦手回頭看到籃子裏的東西,笑道:“喲,這是山裏頭的野菜、野果子?”

阮玉嬌笑着道:“我們是臨溪村的,村裏也沒什麽好東西,就這野生野長的吃着有點味道,就帶來試試能不能多個進項。店家要不您先嘗嘗?您這店裏看着就幹淨,酒也香,肯定生意好着呢,要是再多配倆下酒菜,客人吃着開心,您也多賺一點不是?”

店家一聽就笑了,“你這丫頭可真會說話,那成,我就嘗嘗,先說好不合适我可不留啊。”

“那是,做生意自然要合适才行。”肯嘗就好,阮玉嬌笑着将籃子放到桌子上,拿了筷子給店家。

店家本意是不想駁了小姑娘的面子,看老太太在旁邊緊張的樣子就知道她們肯定在別處碰壁了。這野菜、野果子誰沒吃過?都是不起眼的東西,哪能當下酒菜賣?不過當店家嘗了一口涼拌野菜之後,想法就變了,他又夾了一筷子細細品味,奇道:“丫頭你這是咋拌的?這味兒還真不錯!”真适合下酒!

阮玉嬌笑說:“都是我自個兒琢磨的,要是您買了我的野菜,我就好好跟您說說。店家您喝口水再嘗嘗這野果,野果子雖然只拌了糖,但吃着可是大不一樣。”

店家心生好奇,喝了口水漱口,連吃了兩塊兒野果子。這果子他知道,酸酸甜甜的,但主要還是酸,吃一個還行,吃第二個就不好吃了,一般沒人喜歡。但只是簡簡單單拌了糖,這還真不一樣了!汁多爽口,吃了一塊兒還想吃下一塊兒,正好天熱,拿這個配酒不是正好嗎?看來這小姑娘是有備而來,調的兩樣菜全是最适合下酒的啊。

店家又一樣嘗了兩口,定下了心思,擦擦嘴道:“你帶來多少?我先看看新鮮不?”

老太太高興地幫阮玉嬌把背簍取下來放到地上,笑說:“新鮮、新鮮,昨兒晚上剛摘的,今兒一大早就趕緊着來了,您看看,水靈着呢。”

店家翻了幾下,看确實都很新鮮,才滿意地點點頭,“行,這些我都要了,你們想要個什麽價錢?”

老太太壓根沒想到能賣出去,也沒尋思價錢,不由得看了阮玉嬌一眼。阮玉嬌笑道:“店家,您看這野菜和野果子本來是不值錢的,是因為我拌的菜好吃您才留下。我也不多跟您要,我教您拌菜的法子,您就給我五百文錢,然後這野菜、野果都是一文錢一斤,您看咋樣?”

老太太吓了一跳,野菜、野果子從山裏白來的,一文錢一斤她都覺着貴了,孫女居然拌個菜還要五百文?這不是剛要成的生意又要黃了嗎?她偷眼瞄着店家的臉色,在後頭悄悄拽了拽孫女的衣裳,想着怎麽才能把話給圓回來。

店家摸摸下巴上的短須,說道:“丫頭,這果子拌的是糖,沒啥說的,這野菜,我不會拌,拿回去叫我媳婦琢磨琢磨,指不定就拌出來了,為啥還要給你五百文這麽多?”

阮玉嬌淡淡笑道:“店家您是實惠人,知道我們農戶人家有點進項不容易,自然不會坑我。雖說這東西簡單,可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拌出來的,不然您怎麽今兒個才吃着這份野菜呢?再說今兒我來了,您就多了倆下酒菜,同樣是多了個進項,可您開着這麽大的店,進項就比我要多的多了,哪還差這點錢?”

店家爽朗地笑了起來,連連點頭道:“不錯,不錯,小丫頭說得對。今兒不光是一份野菜、果子的事兒,而是讓我想到了再多弄點花樣,酒能賣得更多。單憑這個也值五百文了,成,咱就這麽說定了,我姓莊,你叫我莊叔就成了,小姑娘怎麽稱呼?”

阮玉嬌笑說:“莊叔客氣了,我姓阮,這是我奶奶。莊叔看得起我這點手藝,我這就給您說說拌野菜都放什麽東西吧。”

莊叔點點頭,對老太太道:“嬸子您做,我叫人把這些稱一稱,馬上就好。”

阮玉嬌跟着莊叔到一邊的小廚房拌野菜,而店裏的小二則忙着稱那背簍。背簍不重,一簍子東西都買了,不差這點重量,莊叔為了方便就讓他直接稱了。總共差不多五十斤,就是五十文錢。

老太太捂了捂怦怦直跳的心口,這是五十文啊,幾個孩子在山裏白來的東西竟賺了五十文!壯勞力去碼頭扛大包一天也才十幾文而已,這要是叫人知道,後山還不得被人給拔禿了?!

稱完重,阮玉嬌和莊叔就出來了,拌涼菜沒啥難的,莊叔把步驟和需要放的東西都記了下來,剩下的就是多練練手了。把五百五十文結給了阮玉嬌,莊叔笑道:“這些我賣着試試才知道好不好賣,你若再來送還是這個價,不過我跟別人收可是要壓價的,你們回去莫說漏了嘴。”

他對阮玉嬌很是看好,漫山遍野的東西只有這丫頭能賺到錢,就說明她有眼光。而且從頭到尾阮玉嬌處事不驚的态度也讓他刮目相看,這還真不像一個沒見過世面的農家女,他也願意幫一把手,這點小利對他來說九牛一毛。

阮玉嬌笑道:“莊叔放心,我回去只說三斤一文,不會叫您難做的。”說得低一點,旁人就算知道了往上擡擡價也沒有多少,一文錢一斤确實是有些貴了。

出了酒館,阮玉嬌回頭往牌匾上看了一眼,上面寫着慶豐酒館,還挺特別的,不知跟城東那家慶豐糧鋪有沒有關系。這算是找到一條掙錢的路子,雖然冬天就斷了,但在那之前還能掙好一陣兒呢,阮玉嬌的心情當真很不錯,把空背簍給了奶奶,自己将裝花的背簍背上準備去別處賣花。

老太太也替她高興,一直笑眯眯地說:“咱家嬌嬌就是能幹,奶奶就知道你錯不了,是個好孩子。”說着她想到莊叔的話,突然問道,“嬌嬌你之前說要把賣野菜、果子的錢平分,可你這答應了店家不說價格,回去咋分啊?”

阮玉嬌怔了下,低頭想了一會兒,笑道:“這樣吧奶奶,本來分給他們三個的就應該是五十文,回頭我說我的花賣了不少錢,跟他們一起分,這樣別人就只當我的花好賣了。”

“還是嬌嬌機靈,行,這樣他們也不會挑事兒。那咱現在去哪兒?”經過剛才的事兒,老太太已經開始不知不覺的以阮玉嬌為先了,她自己沒發現,自然而然地就問了出來。

阮玉嬌也沒覺得有什麽,看了看四周,說道:“這邊人少,咱們去人最多的街上走走,最好是胭脂鋪、首飾鋪的附近,看看能不能遇到願意賣花的姑娘。”

老太太一聽越發覺得孫女聰明了,不管成不成,最怕的就是沒有想法,只要點子多,總有一個是能成的。她來過鎮上太多次了,知道鋪子在哪條街,當即領着阮玉嬌快步走了過去。

趕集的日子,鎮上人來人往的,祖孫倆到了主街上就看到幾家賣胭脂、首飾的鋪子,進進出出的姑娘們委實不少。阮玉嬌拿了一束花捧在懷裏,裝作看路邊小攤的樣子慢慢走着,偶爾還要聞一下花束,仿佛被香味吸引很喜歡的樣子。

滿街捧着花的就只她一個人,自然很快就被注意到了,更叫人注意的卻是她手中的花束,也不知是怎麽搭配的,高高低低、五顏六色的看着甚是喜人。

一個七八歲的小姑娘突然拉着她娘喊道:“娘你看,那個姐姐的花真好看呀!”

小姑娘的娘和抱着小姑娘的爹都一齊朝阮玉嬌看去,看到那花都驚訝了一下,小姑娘的娘笑道:“是很好看,不知道是她自己弄的還是買的,好有心思。”

他們一家都是鎮上的,平日裏還真的很少見到什麽花,牆角長的一般都是小白花、小黃花,哪有阮玉嬌手裏那一捧好看?小姑娘的爹見她們母女倆都喜歡,直接邁開腿,“喜歡就去問問,要是有賣的咱也買一束回家。”

小姑娘的娘忙去拉他,“買花幹什麽,不能吃不能喝的……”

“就當熏屋子了,難得你們倆這麽喜歡。”

三人到了阮玉嬌面前,小姑娘的娘便笑問:“大娘、妹子,你們這花是自個兒采的還是買來的啊?”

“是我采來賣的,嫂子您聞聞,香着呢。”阮玉嬌看生意上門,忙把花束往前遞了遞。

野花的香味很濃,三人全都聞到了那股香味兒,小姑娘更是樂得拍手直笑,吸引了不少人過來看。

小姑娘的爹開口問道:“這一束幾文錢?”

阮玉嬌笑道:“十文。”

不說小姑娘一家,就是之前已經賣過東西的老太太也被阮玉嬌給吓了一跳。這是啥東西?是山裏頭的野花啊!随便摘幾朵野花紮起來要賣十文?要是都這麽賣,誰還去幹苦力?全都進山采花去得了!

老太太有些擔心孫女是被之前的順利給迷惑了,以為錢是好掙的呢,不過當着別人的面她也沒給孫女拆臺,只想着等會兒私底下得好好跟孫女說說。孫女掙錢她是高興,但萬萬不能急功近利,否則要歪了心思的!

那小姑娘的娘也是驚得不輕,盯着花束道:“這花十文?十八文都能買斤肉了,你采來的野花還不是自己種的,居然要十文?”

阮玉嬌把花束慢慢轉了一圈,讓她仔細看看,不緊不慢地說:“嫂子,随便揪一朵野花自然是不值錢的,我賣十文是因為我把花擺弄得好看。若不是這樣子好看,就算有一籮筐野花放着,您也不一定過來看是吧?就像同一塊布料,有人做衣裳不好看就沒人買,有人做衣裳好看就賣得貴,同樣的青菜,咱自家做的就沒什麽稀奇,那大酒樓做得好吃,有的咱都吃不起,您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因着十文的高價,周圍已經圍滿了人,本還有人說阮玉嬌心黑,一聽她這話又都覺得好像很有道理。酒樓做的菜不也是用豬肉、青菜做的?人家廚子做得好吃賣一兩銀子的都有,這姑娘把花弄得好看自然也應該貴點。雖然不少人依然覺得一點野花賣十文實在太貴,但卻有些認同阮玉嬌的觀點了,他們不買歸不買,可也不會指責阮玉嬌什麽。

這時人群裏突然傳出一道笑聲,一位穿着不錯的姑娘拉着一位男子走了出來,姑娘笑道:“哥,她說得對啊!咱家酒樓可不就比別人家賣得貴嗎?那都是因為咱家酒樓的菜好吃啊!之前還有人說咱家掙黑心錢,也不想想這世上的東西本就有貴有賤,單說豬肉,村裏就比鎮上便宜三文錢呢,糧食也一樣啊,買賣買賣,你情我願,想買就買不想買就不買呗,指責賣東西的人幹啥?”

男子點了下頭,“嗯,确實如此。”

衆人這才發現這對兄妹是鎮上最大的酒樓太白樓的少東家和小姐,兩個月前太白樓的菜漲價了,說是從京城聘了個廚子回來,當時有不少人不滿,說閑話,但菜确實變得好吃了,慢慢人們也就接受了。有這麽一個參照,更沒人好意思說阮玉嬌的花不值錢了。

阮玉嬌對那姑娘笑了笑,“一束花十文錢,姑娘要買一束嗎?”

姑娘當即點頭,“好啊,給我挑四束最好看的,酒樓櫃臺放一束,家裏放一束,在給祖母和我娘送兩束,她們肯定喜歡!”

她身旁的男子聞言也沒說什麽,直接拿了四十文錢出來交給老太太。阮玉嬌笑着把背簍放下,小心地從裏面挑了四束花給他們,叮囑道:“要盡快把花放到水裏,還能開個三五天呢。”

如果不嫌有些蔫影響美觀,還能放得更久,香味兒也很久都不會散,對于富裕點的人家來說,十文錢買一束漂亮的花擺在屋子裏還真不算個事兒!

阮玉嬌拿出來的花束下頭還滴着水,看着特別新鮮好看,香味也好聞,在賣掉四束之後,又有四位姑娘各買了一束,看穿着都是家境還不錯的,似乎是從附近的胭脂鋪子裏出來的。最先來的那一家三口瞧見花快沒了,頓時有些急了,小姑娘拉着她爹的手指着花喊,“要花,要花!要香香的花回家!”

小姑娘的爹猶豫了一下,看看女兒期盼的小臉,咬咬牙拿出十文錢,“給我們一束!”

阮玉嬌拿了一束放到小姑娘手裏,笑着道:“小妹妹要多多吃飯快點長大啊,長大了就能自己去采花了。”

“我長大能像姐姐一樣好看麽?”

“你會比姐姐更好看,要聽爹娘的話!”阮玉嬌笑着跟小姑娘再見,看着那對夫妻對孩子寵溺的眼神,心裏升起了些許羨慕,不過這種感覺轉瞬即逝,重活一世,她已經不再希冀什麽父愛、母愛了。

她只準備了十束花,最後一束被一個漢子買了,說要買回去哄媳婦的。花賣光了,大家也慢慢散開,不少人都在議論阮玉嬌心靈手巧,弄點野花都能賺錢,生在誰家真是誰家的福氣了雲雲。

阮玉嬌背好空背簍對老太太笑道:“奶奶,這下子都賣光了,咱們回去買條豬肉慶祝一下吧?”

“好好好!嬌嬌真是能幹,你爹他們都比不上你,走吧,東西賣光了,咱也去逛逛集,你想要啥奶奶給你買。”剛剛的擔心煙消雲散,老太太樂得合不攏嘴,腳步都輕快多了。

人群外的張耀祖看着她們祖孫歡快的背影,抿緊了唇,突然有些懷疑這門親事換得真的對嗎?剛剛母親還在說阮玉嬌幹不了農活兒就是廢物,可眼看着阮玉嬌采了一堆野花就掙了一百文,輕輕松松不用挨累,這難道不比幹農活兒好?

阮香蘭看到他的眼神氣得夠嗆,忍不住開口道:“原來姐姐這麽能幹?原來咋還不說呢?一直叫奶奶養着,病了還要吃藥,這些年可讓奶奶操了不少心。”

劉氏冷哼一聲,“她能幹啥?還不是瞎貓碰上死耗子?要不是剛才那個太白樓的小姐幫她說話,她還不得被人罵死?一點破花也敢買十文一束,我看她是想掙錢想瘋了!”

張耀祖看看身邊曬黑了手也糙了的阮香蘭,心裏多少有些不得勁,這個樣子的阮香蘭跟其他農婦有什麽區別?偏她還要擺出一副柔柔弱弱的樣子,配上她如今的樣子頗有些違和,說是東施效颦也不為過。張耀祖又看了一眼阮玉嬌的背影,恍然大悟,原來阮香蘭是在模仿阮玉嬌,可阮玉嬌說話天生就嬌嬌柔柔的,一颦一笑也很有氣質,長得又好看,阮香蘭哪裏能模仿出來?看着都難受。

他不禁插嘴說了一句,“之前我見她背着一背簍東西,如今都沒了,想必是都賣掉了吧。興許阮姑娘于買賣之道确實有些天分。”自阮玉嬌讓他難堪之後,他就改了稱呼叫“阮姑娘”了,只不過他心裏還是會默念“嬌嬌”二字,想着他就該娶個這樣貌美溫柔的女子才能享紅袖添香之樂,怎麽當初就鬼迷心竅看上了阮香蘭呢?

阮玉嬌重活一次從骨子裏就變了,自然連說話的談吐和渾身的氣質都和從前是天差地別。也許她這樣的去了京城的街上一抓一大把,但在這小鎮上還是挺顯眼的,如今她還頗為收斂,卻已經被張耀祖看到了好的那一面,和阮香蘭放在一起做對比。一個連鎮上都沒來過幾次,一個卻在員外府見過不少世面學過不少規矩,高下立現,誰都能看出哪個更好點。

張母還在琢磨兒子那句話,懷疑地問道:“她那一簍子野菜、野果難不成全賣了?這麽快?剛剛我看見她們賣雞蛋的才賣掉了一點兒,阮玉嬌都沒去擺攤,她咋賣的?”

劉氏嗤笑一聲,不在意地道:“賣啥賣?她一天不幹正事兒就會琢磨這些亂七八糟的,我看她是知道賣不出去又背不動了,幹脆找了個地兒全扔了吧?那背簍我看着可不輕,她那小身板能背多久?”

阮香蘭輕輕蹙眉,瞄了張耀祖一眼,說道:“大姐這樣有點兒浪費了,要是背回家能吃好幾天呢。那些野菜、果子還是小壯他們弄的,說是賣了錢要平分,他們知道還不得難受呀?”

“啥?那些是幾個孩子弄的?哼,怪不得呢,我就說阮玉嬌哪兒來的本事弄那麽一簍子。使喚小孩兒,也就她幹得出來!”張母不屑地撇撇嘴,“耀祖,我們走,給你買點紙啊墨啊的,看你缺啥咱就買啥,待會兒再跟香蘭去買點布料做衣裳。”

有了之前阮玉嬌輕聲慢語講道理的樣子做對比,她們三個女人這樣在背後诋毀別人就有些令人不喜,何況她們言辭還有些粗鄙,實在讓張耀祖很不耐煩。他抽了個空跟張母悄悄說:“娘,這門親事真就這麽定了嗎?你不覺得阮姑娘比阮香蘭好多了嗎?”

張母心裏一個咯噔,忙說:“兒你可不能這麽想啊,你別看阮玉嬌剛才胡言亂語賣出幾束花就當她是個能幹的,她在村裏可是啥也不幹,跟她奶奶打豬草還要使喚幾個弟弟幫她,聽說做飯擦桌子都叫弟弟幫忙呢。你說說她這樣的娶回家能幹啥?那就是個供着的祖宗!反正咱家不能要,不然往後你都得被她給拖累了!”

早就說好的事,兒子突然反悔,讓張母想到阮玉嬌出落得越發好看的容顏,心裏暗罵她是個狐貍精,才一出門就勾搭男人。她們已經撕破臉了,若兒子把阮玉嬌娶回來,往後家裏還能有她站的地方嗎?再說這事兒也不可能反複,她急忙勸道:“你還不知道呢,她叫她奶奶去咱家退親,把娘摁在地上揍了一頓,還罵你是忘恩負義的人渣,說你配不上她。娘在那麽多人面前鬧了個沒臉,當時想死的心都有了啊!”

張母抹起眼淚,張耀祖心就偏過來了,震驚道:“她居然是這樣的人?看來知人知面不知心,這表面溫柔的人也可能有一副蛇蠍心腸。”

“可不是嗎?耀祖啊,娶妻娶賢,香蘭天天從早忙到晚,勤快着呢,而且身子也好,将來肯定好生養,不像阮玉嬌那個病秧子,指不定跟她娘一樣說沒就沒了。這次你可一定得聽娘的,別再想那個阮玉嬌了。”張母趁熱打鐵,又說了一個張家極重視的問題,就是子嗣。

張家子嗣不旺,張老爹沒有兄弟,張耀祖也就只有一個妹妹,全家最盼着的就是将來張耀祖的媳婦能多生幾個男娃,阮玉嬌小時候病弱差點都沒養活,怎麽看都不是好生養的樣子,這樣的确實不好娶回家。

張耀祖也不是多喜歡阮玉嬌,只不多他身邊最好看最出色的就是阮玉嬌,還是他曾經的未婚妻,他心裏多少有些不甘。但聽母親細數阮玉嬌的缺點,他也慢慢把心思放下了,娶妻娶賢,他是應該聽母親的。

阮香蘭躲在旁邊拐角處用力地□□着衣角,死咬着下唇不敢出聲,心裏卻不停的罵着阮玉嬌。為什麽阮玉嬌那個賤人就是陰魂不散?張耀祖已經是她的未婚夫了,跟阮玉嬌沒關系了!為什麽阮玉嬌還要引走張耀祖所有的目光?這明明是她好不容易求來的機會,就想跟張耀祖說上幾句話叫他別忘了自己,為什麽阮玉嬌偏要把所有風頭都搶去?

她恨死了!她一定要把阮玉嬌攆出去!一定要讓阮玉嬌從村子裏消失!她好不容易搶來的夫君,決不能再被阮玉嬌給勾走了!

他們這邊表面和氣的繼續逛着,卻慢慢有些搭不上話了,幾人各懷心思,聊什麽都有些沒意思。而阮玉嬌和老太太已經逛了好一會兒,開始找合适的成衣鋪準備找活兒了。

成衣鋪有大有小,本來因着酒館的事,老太太想要去中等的店鋪試試。可阮玉嬌卻有不同想法,針線活兒靠得就是手藝,她的手藝好,人家為什麽不用她呢?除非是老板娘性子不好,相處不來,又或者人家當真只招鎮上的人做活兒,不然她就應該去找最好的鋪子,這樣接到的活兒才會好,掙到的錢也才會多,一件頂普通衣裳幾件,才不至于讓自己太累。反正就算被拒絕也沒什麽大不了的,為什麽不去試試?

作者有話要說: 入V大吉,随機掉落紅包!多謝大家支持正版,要多多評論哦~愛你們!233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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