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57章
“當然,吃飯,吃飯。”楚文卿嘴上安慰着凱洛斯,手不閑着,在輪椅邊比劃着,努着嘴示意司機趕緊走。
那司機本還在繼續撿地上的錢,但在感受到凱洛斯看過來的淩厲目光,他條件反射般迅速站直,等酥麻感湧上中樞神經時,他反應過來了,身子一懈,扶着血脈流通不太順暢的腿,半側着身子地跑了。
凱洛斯看着那背影,懷疑再次漫上,而後又自顧自的搖了搖頭,化身盯夫狂魔。
楚文卿問心無愧,自然無懼身旁凱洛斯的幽怨目光,随着電梯門的關閉,這狹小密閉的空間中,只剩彼此二蟲了,暧昧的酸澀漸漸蔓延,楚文卿有種和領導共處一個電梯的錯覺,為了打破僵局,楚文卿用胳膊搖晃着凱洛斯的身體,問着身側的凱洛斯:“今天怎這麽早?”
剛剛,楚文卿習慣性的伸手按電梯,可一用力,卻發現自己的胳膊怎麽也拽不出來。
楚文卿側目,凱洛斯面上一臉淡定,可卻暗暗用力,用胳膊和身體死死夾住楚文卿的手,不讓離開。
楚文卿搖頭輕樂,也不再用力,換了只手。
剛剛也是,凱洛斯非得用着奇怪的姿勢推輪椅,導致周邊的蟲都偷偷側目。
凱洛斯被楚文卿的小動作晃得心滿意足,才裝作什麽都沒發生的樣子,回答:“最近會忙,所有先來跟雄主請個假。”
“你要出門?”
凱洛斯已經是上将了,加上家族背景,一般是不太忙的,領導者都是動腦做決策的,除非是異族來犯,或是其他星球的亂事。
所以凱洛斯一說忙,楚文卿的第一反應就是凱洛斯要離開。
“不是,最近朋友那出了點狀況,我去幫忙。”
“危險嗎?”楚文卿脫口而出。
凱洛斯一愣,随即開口,語調綿軟,不似從前:“不危險,就跑跑腿,打打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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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文卿知道,凱洛斯是怕他擔心,安慰的,哪有請一個上将過去打雜的,可凱洛斯越表現的雲淡風輕,楚文卿的心中就越慌。
凱洛斯感受到楚文卿的手無意識的捏住胳膊,低頭瞧着,又出聲道:“開玩笑的,雄主第一次關心我,我沒忍住。”
“你騙我。”楚文卿擡起另一只手,就向凱洛斯的身上捶去。
好巧不巧,電梯門,開了。
楚文卿聞聲回望,手還搭在凱洛斯的前胸上。
門外是白塵。
白色的大褂本平平無奇,但白塵儒雅的氣質給這衣服籠上了一層天使的光芒。他逆着陽光,像佛像般屹立在那。
如此聖潔的地方,楚文卿正以奇怪的姿勢,挂在凱洛斯的身上。
兩相對比,楚文卿有些尴尬。
他連忙将兩只手都從凱洛斯的身上拿下,盡量以立正姿勢迎接白塵。
反觀凱洛斯,生氣中。
雄主将手從我身上拿走了。
瞥一眼白塵。
就因為他,雄主将手,還是兩只手都從我身上拿走了。
煩心。
楚文卿可沒有正方面的金手指,根本不知道這表面淡然的凱洛斯,內心是有多複雜。
“白醫生。”楚文卿保持着官方禮貌的微笑,甚至将手擡起來,搖晃着打着招呼,順便在凱洛斯看不見的角度沖白塵擠眉弄眼。
“白醫生今天不忙啊?”凱洛斯冷冷道。
楚文卿聽着這語調,怎麽也不像是在關心啊。
“我就一個醫生,再忙也只是在這醫院忙,更何況,楚楚是我的患者,我在忙也是要照看的。”白塵的嗓音清冷但又不失柔和,“倒是上将,您勞苦功高,每日為一國百姓擔憂,真是辛苦。”
“楚楚,”凱洛斯重複着,也不理電梯外的白塵,反而饒身道楚文卿的面前,“雄主更喜歡這個稱呼嗎?”
凱洛斯看似只是平靜的在詢問,但手上卻緊緊握住輪椅的兩個把手,眼神顫抖着盯住楚文卿,長時間不曾閉合的雙眼變得脹紅,似乎只要楚文卿回答喜歡,凱洛斯就能在他面前哭出來。
“我家都習慣叫我卿卿。”楚文卿沒有正面回答,但這也足夠讓凱洛斯開心的。
凱洛斯像得了寶貝似的,轉身向白塵炫耀。
白塵也不在意,看了看,便往右邊跨了一步,與被凱洛斯阻擋的楚文卿對視,道:“好,卿卿,你們先上去吧,我晚點給你檢查。”
電梯門真切的關上,凱洛斯才放下一級戒備。
凱洛斯站在楚文卿的輪椅前,沉思片刻,才繼續與楚文卿交談。
“白塵是獸醫專業的啊。”
“嗯,他好像是說過。”楚文卿不解,凱洛斯怎麽突然來了這麽一句。
“卿卿要不要換個更專業的?”
真記仇,但楚文卿心裏有些甜,而面上不顯,面無表情佯裝聽不懂的回答着。
“不用吧,失憶後就是他,我挺習慣的。”
到讓楚文卿沒想到的是,凱洛斯竟很輕易的就點頭同意了。
這倒是讓楚文卿更為疑惑了。
若說凱洛斯剛剛是在吃醋,可這醋意也不深啊。
若不是,剛剛那話裏話外的争強好勝是什麽意思。
楚文卿感覺自己的腦袋不夠用了。
自己确實沒談過戀愛,也是不太懂裏面的彎彎繞繞。
只是,只是自己也不能用看常人的思維去看凱洛斯吧。
楚文卿坐在輪椅上,單手拄着下巴,仔細端詳着凱洛斯。
清晰的下颚線,高俊挺拔的身姿,一席深灰色西裝,牢牢鎖住他的身材,禁欲的美感完美的展現在白色領口中露出的一絲肌膚。
最年輕的天才級尖端蟲才,是會接自己回家的蟲。
楚文卿感覺無比幸福。
雖然電梯裏只有那冰冷的白熾燈,但楚文卿覺得自己被籠罩在家的溫暖中。
家。
想到這,沉浸在幸福中的楚文卿沉下了頭。
他盯着眼前蟲的背影,觸手可及,卻也遙遠的不可一探。
叮,
楚文卿被聲音吓得一個機靈。
又想起自己是在凱洛斯的眼皮下,立刻緊繃神經,保持着鎮定。
“怎麽了?”
被凱洛斯推出電梯的楚文卿才反應過來,剛剛的聲響,只是電梯的提示音。
楚文卿長長的松了一口氣。
也是他最近事情太多,神經過于緊繃了。
細細回想,這兩種聲音差的很多,不應搞混的。
“沒事,就感覺很幸福。”楚文卿真摯的望着凱洛斯。
“是吧,我就猜到你會喜歡的。”凱洛斯松了松領帶,将西服的扣子解開,随意的扯下領帶,細細撫平,又虛虛的用其遮蓋住楚文卿的眼睛。語調難得的上揚,以一種神秘的感覺,推着楚文卿,進到了病房。
牛排。
周圍用花菜點綴。
旁邊更是放了十幾個小盒子,每個盒子上都有一個小标簽。
标簽上密密麻麻的寫了許多字。
香氣早已被楚文卿探到,內心也早已有了準備,可當凱洛斯輕輕揭開時,真切的看見,心中還是歡喜的。
“牛肉只是烤熟,沒有加任何調味。”凱洛斯将楚文卿推至合适位置,固定好輪椅才落座,落座後,便急着将那些小盒子一一打開,“我讓他們将能找到的都拿過來了,上面寫了名字和大致滋味。”
“這個,微酸,有點像樹上的野果子。”
“這個,剛吃沒什麽感覺,但嘴中會留苦味,而且舌尖還有麻木感。”
“這個,有點魚腥味,但他們說一般用來拌東西,大補的。”
……
凱洛斯很耐心,不光念了上面的字,還補上了味感。
楚文卿看着凱洛斯生動形象的描述,自然猜得到。
“這個,這個不太好吃,會痛,嗯吃了會痛,要不我幫你撤下去?”
“好。”楚文卿看着那紅色粉末,估摸着應該是辣椒一類的東西,辣味,本質上是痛覺。他還是挺喜歡的,但牛排也是不太需要。
“這個,怪怪的,說不上來,又苦又澀,還有點像沙子的感覺……”凱洛斯還在說。
楚文卿就靜靜的望着凱洛斯來來回回閉合,又張開的嘴,沉浸在絮絮叨叨的磨叽中。
他現在終于能理解老爸了,那種坐在沙發上,聽着老婆講一些細碎的小事。不僅不覺得厭煩,反而很有趣。若是能在中間說上一兩句贊同的話,那就母親好像收到了鼓舞,更加賣力的活現情景。
新鮮的牛排,只需要簡答的作料,便是人間美味。
鹽。
根據盒子上的字,楚文卿早已辨別出,擁有類似功能的調味。
可他并不急着動手,而是耐心的聽完凱洛斯做的“彙報”,才裝作混亂的問。
“那,哪個是單一有鹹味的呢?”
“這個。”凱洛斯迅速拿起楚文卿早就盯着的盒子。
淡黃色粗塊晶體,雖然和楚文卿印象裏的鹽差別很大,但,他用手指沾水,嘗了一小口,便确定了。
味道沒有那麽重,微微發苦,估計不是很純。
不過,已經很好了。
楚文卿用水溶了點,倒在小碟子裏,準備切牛排,小沾一下。
可當楚文卿手握刀叉,懸于肉上時,他頓住了。
牛。
可以和自己溝通,通人性的牛。可以與主家相依為命,甚至陪葬的牛。可以幫助主家照顧孩子的牛。
是用憨厚聲音,慢吞吞講述自己生平的牛。
楚文卿的刀剛貼在牛排上,手就好似被電了一下,他迅速縮回,刀叉也落了下去。
恍惚間,楚文卿感覺直播時的那個忠厚的黃牛,就站在自己眼前。
然後,盯着自己,看着自己生生從它的身上割下來一塊肉,擺在盤子裏。
老黃牛眼含熱淚,張了張嘴,最終也沒說什麽,便倒在自己的腳邊。
血緩緩流出,慢慢的,慢慢的流向自己……
老黃牛尾巴那,飛着一只鹦鹉,藍綠相間的毛,紅色的鈎子嘴,不斷的用刺耳的尖銳聲重複着。
“劊子手,劊子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