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chapter 16 世間一切，都會如你所願
年三十的早上，聞意起了個大早，指揮着周靓帶着院裏的孩子們整理院裏的內務，這邊灑水，那邊掃地，年紀大的孩子抱着換洗的床單被子來回穿梭，年紀小的孩子把桌椅擺得整整齊齊。
等到中午的時候，宿舍的房間都收拾的差不多了，聞意就帶着孩子們轉戰活動室，讓周靓帶頭把之前白淩買來的春節裝飾畫貼在窗戶上，她自己拉着小武在門口貼春聯和福字。
方軻走進活動室的時候，就看到聞意紮着高高的丸子頭，細膩光潔的臉上未施脂粉，正踮着腳看左右春聯是否對齊，一邊打量一邊指揮：“左邊，左邊再高一點，高過頭了，降下來五厘米……”那副樣子倒顯得小了好幾歲，像大學剛畢業時的模樣。
方軻走上前接過聞意手裏的漿糊：“我來吧。”
小武笑嘻嘻地從凳子上跳下來：“方哥你來啦，那你幫忙貼，你個子高不費勁兒，我去幫靓靓。”
方軻拿着春聯退後幾步，又左右比了比，就踩上凳子仔仔細細地把紅紙貼好，聞意左右看了看，滿意了。
他從凳子上跨下來，指了指聞意的額頭：“都好了？”
聞意捋捋劉海：“已經結痂了，就是這個齊劉海讓我很無語，希望頭發長快點吧。”
方軻看她無奈的樣子，忍不住逗她：“這樣看着多可愛，像個高中生。”
聞意簡直要仰天長嘆，兩天前Nick說這樣像大學生，今天在方軻這裏居然就變成高中生了，她故作煩躁地吹了一下頭發：“算了，我過兩天去買個假發來戴，這個發型實在是太……”
方軻打斷她：“示人以弱也不是什麽壞事，這個樣子人畜無害，多有欺騙性，你不要總想着太有攻擊性。”
聞意擺擺手：“今天年三十，不想和你吵架，跟我去廚房給我打下手吧。”
方軻摸摸鼻子：“聞大廚發話，敢不從命？”
兩人到了廚房，方軻才發現大鍋裏熱氣騰騰，原來聞意早就已經把菜都配好，也炖上了湯，方軻感慨地嘆了口氣：“好久沒吃院裏的大鍋飯了……不過今天的可不夠正宗，你下廚嘛，總是比胡姨做得好吃……”
聞意從竈後端出一個大盆：“還好胡姨回家了，如果讓她聽到，估計你的耳朵不保。喏，這個歸你，我去院長那裏看看還有什麽需要幫忙的，你料理清楚了來叫我。”
方軻見她端的顫顫巍巍，忙上前兩步接過，木盆入手沉重，裏面五六條魚活蹦亂跳。
“……怎麽不直接讓賣魚的人殺好帶回來？”
“那樣就不新鮮了，真是甩手掌櫃。”聞意說着洗了手，就邊塗護手霜邊走出門去。
院長的辦公室在活動樓的一樓，聞意輕輕敲門：“院長在嗎？”門裏傳來矜持有禮的聲音：“請進。”
她推開門，院長正站在桌前練字，知道有人進來也并不擡頭，直到手下那幅字一氣呵成，才擡起頭來看向聞意，唇角是溫柔的笑：“小意來了，來，評評這幅字。”
聞意站到桌前，桌上是一幅小楷，她拿起來仔細端詳：“院長今天怎麽有興致寫蘇子瞻的詞了？”
院長看着桌邊眉眼彎彎的女孩，心底柔軟：“蘇子瞻詞三百餘篇，這篇是我心頭好。”
聞意放下手中的宣紙，背着手在院長桌前來回踱了幾步，故作老學究狀地慢吞吞評價：“這首《行香子·述懷》，端的是曠達豪邁，‘嘆隙中駒，石中火，夢中身……對一張琴，一壺酒，一溪雲’，實在是灑脫出塵。”她轉向院長，忽地換上俏皮的神色眨眨眼：“可要我說，院長你這幅字，仍是娟秀有餘，灑脫不足，想來仍是放不下這紅塵中事。”
馬院長走過來屈起手指敲敲她的額頭：“連我都敢編排了……”
聞意捂着額頭“哎喲”一聲，然後拉着院長的手把她按坐在窗邊的沙發上，她蹲下來，微仰着頭，孺慕之情溢于言表：“院長，考慮考慮去休養的事吧，哪怕是去個一年半載也好，這裏的事有我和方軻，你盡可以放心的。”
院長握着她的手：“我這輩子是交托給院裏了，這是我母親的願望，我必須完成，可是小意，我不想你也為此耗盡一生，院長希望你能多考慮考慮自己，早點成家，好不好？”
聞意故作大驚失色，打着哈哈：“院長，你怎麽也和坊間那些大媽一樣了？也要上演逼婚戲碼？”
院長摸摸她的腦袋：“從這院裏離開的孩子不少，功成名就的也有一些，卻只有你和方軻始終記挂着這裏，院長都看在眼裏，很謝謝你們，可是我不希望小意為了這裏蹉跎年華，我沒有孩子，到了這個年紀，很多事情也都看得開，唯有兩個心願，一個是咱們的孤兒院可以一直開下去，給這些漂泊無依的孩子一個家，再就是想看着你還有小軻能成家立業，找到屬于自己的幸福。”
聞意把頭枕在院長的膝蓋上：“我現在已經很幸福了，這裏是我的家啊。”
院長輕輕拍着她的背，語氣像小時候那樣哄她：“小意有沒有喜歡的人了呀？如果有的話，帶來給院長看看好不好？”
耳邊飛快地閃過一個人的聲音，她怔愣一下，搖搖頭：“沒有呢。”
院長了然的拍拍她：“去吧，去看看大家都收拾完了沒有，收拾完了等一下就開飯，你也別由着靓靓帶着孩子們瘋，讓他們去給你幫幫忙。”
聞意站起來，笑得格外溫柔：“一年就這麽一次，讓他們瘋吧，院長你休息一下，我去看看廚房那邊，好了我讓靓靓來叫您。”
院長點頭微笑，聞意輕輕退出院長的辦公室，關上門後在走廊裏的長椅上坐下。
剛才院長問出那個問題時，自己耳邊閃過的竟然是今聲的聲音。
人會因為一種聲音就喜歡上一個人嗎？聞意左手掐住右手，狠狠地擰了兩圈：怪念頭，你連人都沒有見過，就不該多想，更何況，這種不可能的人和事，不該出現在你的規劃裏。
走廊上沒有暖氣，冷空氣和疼痛讓聞意覺得自己的頭腦清醒了很多，于是重新走進廚房，方軻正在把幾條洗淨的魚擺進盤裏：“你時間算得還真好，剛處理完準備去叫你。”
聞意看了一下準備的飯食，然後趕方軻：“叫大家收拾桌子，準備吃飯，你也別在這裏礙事，出去出去。”
方軻也不惱，慢悠悠的洗了手：“你這丫頭向來都是卸磨殺驢，下次看誰給你殺魚。”
聞意一邊揚起菜刀在幾條魚身上淺淺劃開紋理，一邊語氣平靜的威脅：“我不介意今晚多加道菜。”
方軻悻悻地退出廚房，看見周靓帶着一群孩子在打雪仗，興致沖沖地脫了外套加入，很快就被孩子們用雪球埋了。
等到聞意料理完幾條魚出來的時候，就看到方軻脖子上，胳膊上，左右腿上各挂着幾個小不點，他苦笑的看着聞意：“聞意，救命。”
聞意一眼橫過去：“給你們五分鐘時間洗臉換衣服，超過五分鐘的人今晚不許吃飯！”
小的們一哄而散。
正要招呼周靓擺桌，褲兜裏的手機響起來，聞意拿起來一看，竟然是淩笙，她有些奇怪的接起來：“淩先生，您好。有事嗎？”
淩笙的聲音從話筒裏傳來，比面對面少了些真實感：“沒有什麽要緊的事，聞小姐，春節快樂。”
聞意也笑起來：“春節快樂。”心裏卻知道淩笙這通電話絕不僅是為了問候致意。
果然，淩笙清咳一聲：“聞小姐，看過你的設計稿，覺得很精彩，我有個朋友的公司最近想要搬遷新址，不知道聞小姐除了建築設計，對室內設計是否有研究？”
聞意有些意外，這些事情本來應該找公司接洽，他怎麽會直接給自己打電話，後來想想他并非圈中人，大概規矩不懂，也就沒有多想，她緩緩開口：“研究不敢，略有涉獵，淩先生的朋友如果有興趣，可以和雅音的營銷部溝通一下，我這裏是沒有問題的。”
淩笙聽了她的話，低低笑起來：“這樣就好，我想着總該先征求一下你的意見，才好跟雅音溝通。”
聞意心裏“咯噔”一下，如果讓公司誤以為自己在外接私活，恐怕不是解釋一通就能撇清的。
正想着如何開口，那邊的淩笙似乎像感應到一般：“放心，我有分寸。”
聞意想開口說謝謝，又有些被揭穿的狼狽和羞惱，這時周靓端着菜從廚房出來，高聲問她：“意姐，一共幾道菜啊？你快來管一管，小八小九他們在偷吃菜！”
聞意對淩笙那邊說了抱歉，就捂着話筒指揮：“一共十三道，方，你把他們抓出來，再偷吃菜就罰抄《論語》！”
小八小九被方軻一手一個從廚房提溜出來，聞意看着那邊“硝煙”平息，又拿開手：“淩先生，抱歉久等。”
淩笙還是笑意滿滿的聲音：“聞小姐上得廳堂下得廚房，懲罰人也別有新意。”
聞意很想開口罵人，想想對面人的身份，還是按捺下來：“淩先生說笑了。”
淩笙那邊似乎有人在喊他，他答應着，與聞意道別：“聞小姐，那具體合作我稍後與Nick談，祝你有個愉快的春節。”
聞意從善如流：“您也是。”
淩笙大笑起來：“聞小姐，每次和你聊天，都讓我覺得自己是個老人家，可以不用‘您’嗎？你可以叫我的名字。”
聞意被他的笑聲感染，也輕輕地笑，聲音卻帶着堅定的距離：“禮不可廢。”
淩笙低低的笑起來：“聞小姐，有時我真懷疑，你是從一百年前穿越回來的。”
聞意只好把剛才的話又重複了一遍：“您說笑了。”
不遠處，方軻揚聲在大堂門口叫聞意：“小丫頭，打完電話快過來。”
他的聲音不低，大概電話那頭的人也聽到了，話筒裏一陣沉默，聞意道了抱歉：“淩先生，我的朋友在等我……”
淩笙的聲音比剛才沉郁了許多：“那暫時就這樣吧，聞小姐，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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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筒裏傳出的忙音讓淩笙有些恍然，旁邊的幾個朋友看他這樣都紛紛取笑，淩笙給自己倒了杯酒，看向坐在沙發對面的人：“明哲，咱們的工作室裝修，把你那邊約好的推掉，違約金我出。”
沙發對面的人這才後知後覺：“我靠！老大，你玩兒我啊？”
淩笙并不理他，又撥了一個電話：“白淩，春節快樂。”
白淩的聲音元氣滿滿：“同樂同樂！”
“過段時間有空叫上聞意一起吃飯吧。看她最近挺忙的。”
“她過年得去院裏，我剛給她打了電話，估計特別忙，電話都是方軻接的。”
“方軻？”
“……啊，沒什麽，我媽叫我了，我先挂了，等我回B市再聯系啊，拜拜。”
筱明哲發現淩笙挂了第二個電話後眉頭就緩緩皺起，一副心煩氣躁的樣子，他大感意外：“老大，你怎麽了？這大過年的……”
淩笙一口喝掉杯子裏的酒，站起身來：“你們玩兒吧，我先回去了。”
聽着門被“砰”地一聲關上，筱明哲盯住對面空掉的酒杯，提醒其他幾個人：“有問題，我靠絕對有問題，為了保護嗓子，老大多少年沒喝過酒了……”
衆人面面相觑，一貫冷靜的淩笙剛才的失态，讓所有人都有些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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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意挂了淩笙的電話，發現手機上已經七七八八收到不少祝福短信，大概自己剛才專注于做菜，根本沒感覺到手機振動。
于是聞意一邊吩咐着大大小小的孩子們把十幾道菜擺成衆星拱月的樣子，一邊噼裏啪啦的回短信，七七八八回的差不多了，她又給生意上相關的合作夥伴發了幾條，就把手機設成了自動回複祝福短信。
餐桌布置得差不多以後，聞意讓周靓去請院長，五六桌孩子安安靜靜圍坐在一起，一改下午在院子裏喧鬧的樣子，都規規矩矩地坐在自己的椅子上，不說話也不左顧右盼。
聞意滿意地來回巡視了兩圈，等到院長進了門在主位上坐定，周靓揚聲宣布開始吃飯，五六桌的孩子突然齊齊起身，稚嫩的聲音充滿喜悅：“院長新年快樂！小意姐姐新年快樂！方哥哥新年快樂！大家新年快樂！”然後熱熱鬧鬧的開始動筷子。
聞意随便吃了幾口就停了筷子，方軻看她食欲不振的樣子，有些擔心：“怎麽才吃這麽點？”
聞意喝了兩口水壓下頭暈的感覺：“最近吃多點就難受想吐，你別管，吃你的飯，等一下又讓院長擔心。”
方軻的臉色漸漸變白，整個人變得僵硬起來，聞意看他的臉色，也皺起眉頭：“收起你腦袋裏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大概只是腦震蕩還沒好。”
方軻又夾了一筷子菜到她碗裏：“你還是多吃一點，你吃這麽少，院長也會擔心。明天陪你去醫院再檢查一下。”聞意堅決搖頭：“不去，大年初一去醫院，倒黴一整年。”方軻擱下筷子：“這是什麽奇怪的說法。”
聞意不理他，側過臉托着腮看活動室正中空出來的場地上孩子們輪番上陣表演節目，院長被逗笑得眉目不分，小武和周靓端着茶假作酒對飲，她長長感嘆：“方，這樣子真好，真想這一瞬間就是永恒。”
方軻坐在她身側：“嗯，世間一切，都會如你所願。”
聞意眯着眼笑：“好。”
作者有話要說：
第二卷開始了~感覺這一卷全是男主撩女主，各種撩，解放天性了的感覺……ps：會在發第二卷的同時回頭修一下第一卷的bug和語言，看過的童鞋可以不用重複看，情節大修會在标題裏說清楚~鞠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