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chapter 35 世無塵垢
兩人吃完晚飯回到酒店已經是□□點的光景，淩笙把聞意送到房間門口，聞意指指酒店大堂天井處透進來的星光，又在兩人間比劃了幾下，淩笙自動替她翻譯：“夜深人靜，男女有別，就不請我進去坐了。”
聞意笑眯眯地給了他一個“孺子可教”的表情，就準備關門。
淩笙擡手扶住門框：“聞意，你應該多笑一笑”，因為一整天的奔波，淩笙的頭發稍稍有點亂，有幾縷散落在額前，他眼眸明亮，笑意淺淺：“真好看。”
聞意想了想，慢慢盯着他的眼睛綻開一個笑容，然後在他愣神的瞬間"砰"地關上了門。
淩笙摸摸險些被門撞到的鼻子，摸出手機給聞意發信息："夜姑娘，是否介意我圍觀你做後期？"
她的信息很快回來："歡迎發劇後指導，謝絕做劇時參觀。今聲大大，你錄音的時候喜歡被人圍觀嗎？”
淩笙想了想：“如果是你的話，我不介意。”
半晌，手機沒有動靜，身前的門卻開了，聞意換了一身休閑服，頭發在頭頂梳成丸子頭，手裏抱着筆記本電腦，看見他還站在門口，聞意有點驚訝：“你怎麽還在這裏？我想去叫你來着，剛才上樓看到樓下有個咖啡廳，要不要一起和我去做後期？”
淩笙的眼睛慢慢亮起來：“好。”
聞意率先往電梯口走去，淩笙走在她身後，笑容漸漸抑制不住，越來越燦爛。
兩人在樓下的咖啡廳坐定，聞意看看酒水單，一邊把酒水單遞給淩笙一邊轉向服務員：“黑咖啡，雙倍濃。淩笙你呢？”
淩笙拿過酒水單，卻并不打開，直接遞給了服務員：“一樣。”
聞意打開筆記本電腦蓋插上耳機：“我做後期沒有什麽好看的，我又帶着耳機你什麽也聽不到，真不知道你是怎麽想的……”
淩笙也不多說什麽，只是着斜靠了在沙發上看她。
服務員送上咖啡，淩笙接過來喝了一口，眉頭微微皺起：“你怎麽會喜歡喝味道這麽奇怪的東西？”
聞意看他皺着卻仍是雲淡風輕的眉頭，也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我只是怕犯困，而且朝九晚十的，早就習慣了咖啡為伍了。倒是你，不怕咖啡傷嗓子嗎？”
淩笙看她幾口咖啡下肚也習以為常的樣子，輕輕搖了搖頭，卻并不多說什麽，攤開随手帶下來的書，慢慢地翻。
聞意把耳機帶起來，打開Cubase裏的工程，準備做完最後一點收尾工作。
淩笙看着攤在膝蓋上的書，眼角的餘光卻停留在聞意身上，看她盯着屏幕時而眉頭微皺時而傻氣一笑，他看得出來，做廣播劇後期對她是一件極為愉悅的事。
淩筝給他的資料裏提到過，聞意每個月都會把工資裏的一半拿出來接濟孤兒院，随着她工作資歷慢慢的積累，這筆投入的數字也越來越大，他能理解她如此拼命工作的理由，只是看着眼前難得露出幾分天真氣的女孩，他心裏有些說不出的感受。
她就是這樣子，對所有珍惜的人，總是拼命地想去維護。
随着時間漸漸推移，聞意的眉頭也跟着漸漸皺緊，她時不時擡眼看看對面除了翻書和偶爾端起咖啡抿一口之外就再無其他動作的人，臉上顯出些迷惑的神色來。耳機裏傳來的是他這次主役的廣播劇幹音，對聞意這個做慣後期的人來說，這本是很尋常的事，可當故事裏男主角的演繹者就坐在自己對面時，她總覺得這件事有點不可思議。
聞意搖搖頭，把注意力重新放回廣播劇上，手機卻在這個時候響了起來。
Nick的名字在屏幕上閃爍。
她拿起手機看看對面的人，他的目光還是專注的看着攤在膝蓋上的書本，聞意悄悄起身走開幾步接起電話。
“Sharon，我打電話是向你報備一下，今天映華美術館那邊打來電話，說給他們的報價有問題，我們這邊已經開始重新啓動這個case了，你那邊設計部可能會受到影響。”
聞意有些意外他打電話給自己：“這件事你應該向Pauline報備，她才是設計總監。”
Nick的聲音在那邊透着疲憊，可見這件事的确讓他耗費不少精力：“Leo特別叮囑我要跟你說一聲，可能接下來又要加班了，你那邊私人的事情處理得怎麽樣了，如果OK了，能不能訂明天的機票回來？”
聞意回頭看看坐在沙發上仍然盯着書本的人，清了清嗓子：“好的，我明天回來，先處理問題，再追究責任。設計部這邊你讓Diana通知大家做好加班的準備，我明天下飛機就直接去公司。”
Nick答應了一聲，連再見都沒來得及說就挂了電話，聞意隐約聽見電話對面的嘈雜人聲在喊他的名字，她能想象得到現在公司裏的兵荒馬亂，報價出錯，這是最敏感也是最容易引起糾紛的問題，看來這次，她又得辜負淩笙的好意了。
坐回到沙發上，還沒等她開口，淩笙已經合上了書站起身：“走吧，你明早要坐飛機，現在應該去睡了。”
聞意傻眼。
淩笙笑了笑，聲音裏竟帶了幾分歉意：“我雖然在看書，但耳朵還算靈光，無意聽到，實在抱歉。”
聞意搖搖頭：“是我該說抱歉，浪費了你的機票，還有時光。”
淩笙往前走了兩步，等她抱着電腦追上：“機票可以改簽，時光可以補上，聞意，你不用覺得抱歉，你專注于你的工作，我很欣賞。而且……這次來西安，我想做的事都做完了，本來打算接下來幾天陪你去看看那些古跡，等下次吧。”
盡管他這樣說，聞意還是覺得愧疚：“辜負你一番好意了。”
淩笙卻語氣輕松：“這也沒什麽，我也一年沒有來西安了，自己走走，也別有心境，你真的不必覺得愧疚，如果真的覺得愧疚，下次我再邀請你的時候，請把思考的時間縮短一點。”
聞意“撲哧”笑出聲——他真的是個很會不着痕跡體諒他人的人。
聞意眨眨眼：“那……我繼續做劇了？”
淩笙故作苦惱地看着她：“剛才說的話都被風吹走了，你現在需要的是休息。”
聞意也苦着臉看他：“喝了那麽多咖啡，躺在床上也睡不着……就讓我繼續做完吧。而且秋秋那邊也在催了。”
淩笙敗下陣來：“那你繼續，我再看會兒書。”
聞意答應着，又重新戴上耳機。
對面的人變得靜默無聲，聞意聽着耳機裏最後一點聲音，是他的聲音——
“觀音婢，此去生死未料……”
“殿下自有天佑，何出此言。”
“此事兇險萬分，若是成功，只怕也是父子反目兄弟阋牆，若是失敗……”
“如今是箭在弦上，已無退路。妾願與殿下同進退，若是敗了，同死便是！”
“觀音婢，得妻如你，夫複何求。你言之有理，我已處處退讓，他們仍步步緊逼，如今的局勢，已是連兄友弟恭的假象都做不出了。也罷！”
随着“嗆啷”的拔劍聲響起，聞意摘下耳機順手放在了桌子上，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擡眼看對面的人，他微合着雙目，很安靜無害的姿态，和耳機裏那個沉毅堅定霸氣外露的形象相去甚遠。
這是《世無塵垢》的開場戲，講的是唐朝歷史上最有名的那場變亂，太宗一生被人诟病之處在于此，但最令後世神往的貞觀之治也是由此而始。說起來這個題材被無數版本演繹過，倒很難出什麽新意，聞意知道，這出戲的出彩之處，就在于一群熱愛唐史的staff和cv們。
聞意自己也很愛唐朝，每次做唐朝相關的劇，也格外用心些，本來這出戲的陣容非常強噠，是現下配音圈子裏實力最強的大大們聯袂出演，可是此時，聞意卻不得不嘆氣——演繹女一長孫皇後的女CV咽炎犯了，于是她的臺詞不管怎麽聽，都和淩笙演繹的李世民格格不入、差距頗大。唔，聞意想，如果阿淩聽到這個demo，大概又會說淩笙碾壓其他CV了……
對面的人還是靜靜養神的姿态，聞意不想打擾，于是心不在焉地打開聊天框，一上線秋秋的頭像就在不停閃爍。
“夜姑娘，demo出來了嗎？社裏都在催。”
聞意把音頻打包發送給她，然後無奈地一個字一個字敲回複：“出來了，但是我覺得不能用。薇薇的咽炎太明顯了，根本不是她正常的水平，單聽幹音還不覺得，和今聲的剪到一起才會發現問題太大了。這樣的demo拿出去，就是砸了你們劇社的招牌。”
秋秋的回複很快，似乎是在那邊一直等她的回答：“這個劇必須要在劇社五周年慶典的時候出來，薇薇的咽炎真是誰也沒有想到的變數，但是目前CV圈子裏能比她更适合這個角色的人你還能想到誰嗎？我估計社長和副社都不會同意換人，也不會同意延期的。這樣對CV也不公平。”
聞意看着秋秋的一長串話，輕輕地搖搖頭，工作以後知道了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也因為太忙經常不能按期完成任務，她就退出了原來大學時加入的劇社做了個野生後期，秋秋的顧慮她很明白，所以也就沒有多勸說。只是慢慢地敲字回去提醒：“如果是從質量而言，我希望這一版不要發布，因為雖然非戰之罪，可是聽衆的耳朵也是很刁鑽的。當然了，你作為策劃，有些事情不得已，可以理解，CV的真愛粉也能體諒如果一定要趕着你們的周年慶發布也沒什麽，以後如果有機會，等這個劇完結了，再補錄一次，發完整版時替換了就好。”
秋秋換成了語音：“也只能這樣了，對了，夜姑娘，你現在在B市嗎？”
聞意打字回複：“不，我在西安。”
秋秋的聲音透着驚訝：“你去西安做什麽？”
聞意發了個笑眯眯的表情過去：“做《世無塵垢》，突然就想念長安，就來了啊。你呢？”
秋秋發了個哭臉過來：“你真潇灑，說走就走，說好的工作忙成狗呢？我還在聯系CV還債，學校社團也一大堆的事，你懂的！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聞意發了個捂嘴笑的表情過去：“我不懂，我沒有社團，沒有身不由己。”
秋秋又發來一個氣呼呼：“人在江湖漂，哪能不挨刀！”
聞意：……
秋秋又跟她寒暄了兩句就道了別，聞意輕輕敲了敲桌子，坐在對面的人慢慢睜開眼睛：“你叫人的方式真的很特別啊……”
聞意笑：“任務完成，走吧，咱們可以睡覺了。”
她無知無識的抱起電腦率先朝電梯間走去，沒注意到身後淩笙的耳朵慢慢變得通紅。
作者有話要說：
啊哦，女主無意中撩了男主一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