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 17 章

聲音不大,偏生調調軟軟糯糯的,立時便叫聽者骨頭酥了。

蕭玉打起車簾,見馬車外站着一個衣衫單薄的美人。

都已經入了秋,又是半夜三更,外頭很冷,可這美人大半個香肩都漏在外頭,放眼看去白花花的一片。

蕭玉瞥了一眼便迅速別過臉去,正尋思着這是什麽跪地方,背後突然被人猛推了一下,被迫從馬車上跳了下去。

“幽懿,”靖王将蕭玉扔下去,自個兒跳下馬車,上前将那白花花的美人摟在懷裏,“怎麽出來了,肩膀可都涼了。”

那名喚幽懿的美人嗔怪地地低下頭,“王爺大半月沒來看人家了,人家這心呀,比肩膀涼多了。”

“不怕,本王這兒給你捂捂。”說着,靖王甩開身上的大氅,将那幽懿的嬌軀籠在自己身邊。

“王爺。”幽懿含情脈脈地看着靖王。

蕭玉目睹這一切,只覺得渾身不适。

賀玄這家夥,真是恬不知恥。

沒想到,除了如萱之外,靖王還置了別的宅子,這個幽懿,看起來就是他真正的外室了。

混蛋,大混蛋!

蕭玉在心中痛罵着,郁悶地跟在兩人身後,也不知等下賀玄還要做出何等下流之事。

就在這一瞬間,她聽到幽懿壓低了聲音,對靖王道,“元佑到了。”

靖王嗯了一聲,将幽懿摟緊,兩個人就這麽在玄色大氅下扭來扭去地往旁邊的宅子裏走了。

蕭玉頓時有些意外。

剛才幽懿說話的語氣不像是外室對金主撒嬌,更像是下屬對主子禀告。

元佑……似乎是虎贲将軍府的公子,靖王是來見他的?

蕭玉滿腹疑惑,快步往裏走去。

宅子裏沒有亮燈,顯得十分幽靜。只有一個提着燈籠的丫鬟在前頭引路。

這院落頗大,至少有三進,蕭玉跟着靖王一路往裏走去,穿過了兩條回廊,方才來到一座小院子前,隐隐聽着裏頭有人在說話。

門前站着兩個小厮,一見靖王到來,趕忙上前行禮。

蕭玉看着幽懿貼在靖王身上的背影,只覺得氣不打一處來,靖王這混蛋,也不知在外頭到底養了多少女人。

進了小院,蕭玉便見正當中的屋子亮着燈,裏頭傳出說話聲音,聽起來還有不少人。

待靖王摟着幽懿走到廊下,便有下人推開房門,蕭玉這才看清裏頭坐着七八人,酒氣撲面而來,蕭玉不禁皺眉。

“王爺可真是姍姍來遲,今兒我要是不把幽懿叫過來,怕你還是不肯出來吧。”屋子裏走出來一人,看身材比靖王矮些胖些,一身绫羅,通身酒氣,望之便令人生厭。

因這人出來,靖王松開了懷裏的美人,拍了拍那人的胳膊,打了個哈欠道:“近來不知為何,總是困得很,懶得出門了。”

兩人說着進了屋子,裏頭的男男女女紛紛站起來朝靖王行禮。

“都坐下吧,來這兒就是找樂子,別拘那些俗禮。”

說是這麽說,靖王到底坐到了當中的主位上。

他一落座,方才起身迎他那些人才跟着坐下。

蕭玉掃了一眼,好家夥,這裏頭竟有一個她認識的人,榮若筠的二堂兄,榮青源。

看到榮清源,蕭玉立馬猜出了剛才那個胖子的身份,一定是康定侯世子公孫寧。公孫寧是榮清源的狐朋狗友,蕭玉雖未見過,卻聽榮若筠說過好多次,說他面目可憎,滿腦肥腸。如今一見,果不其然。

至于剩下那一個面生的公子,定是方才幽懿禀告的人,虎贲将軍府的小公子元佑。

屋裏的男人個個喝得滿臉通紅,身邊都陪坐着千嬌百媚的佳人,可謂是香豔奢靡。倒是元佑看着清醒一些。或許自幼在西北從軍,元佑皮膚黝黑,自有一股豪邁剛直的氣度,看起來跟公孫寧這樣一肚子花花腸子的京城纨绔不太一樣。

這裏有人伺候,蕭玉進了屋子,默默坐到了牆角,冷眼瞧着幾位纨绔公子。

“幽懿,看王爺困成這樣,還不給王爺滿上,提提神。”公孫寧涎笑道。

幽懿依言坐到靖王身旁,倒了一杯酒,十指纖纖捧着酒杯,溫柔地喂靖王喝下。

靖王眼睛微眯,看起來甘之如饴。

惡心!

蕭玉恨不得拿旁邊的酒壺将他們倆砸死。

“王爺就要大婚,咱兄弟三個還沒跟王爺道喜呢!”榮清源舉杯招呼起來。

“來,來,來!滿上!”

三個人各自倒滿了酒,又挨個給靖王敬酒,這麽呼啦啦的一圈下來,靖王喝了四大杯酒,身子便有些坐不直了。

他原本是攬着幽懿的,忽而身姿一扭,整個人朝蕭玉這邊倚來。

好重!

蕭玉勉強撐着他的身子,他一扭頭,呼出的鼻息便直接噴到蕭玉的臉頰上。

即使蕭玉在另一個人的身體裏,她還是可以清晰地感受到他的鼻息,手指隔着衣裳摸出了他身上的肌理,還能聞到他身上的酒氣和一種陌生的香氣。

也不知靖王用的什麽香料,和酒的味道混雜在一起竟然也很好聞。

“秦公子,你們緩緩再敬酒啊,也讓王爺吃點東西。”這幽懿一邊嗔怪着,一邊夾菜喂給靖王。

靖王吃了些東西,似乎緩過勁兒了,終于自己坐了起來,重新把幽懿摟在懷裏,“還是我家幽懿知道疼人。”

幽懿嬌嗔道:“王爺現下這麽說,等到王爺大婚,怕是只顧着嬌妻,早把人家忘了。”

公孫寧哈哈笑道:“的确,咱們王妃可是京城第一美人,等到王爺新婚燕爾,怕是整日只知道摟着嬌妻快活,再沒功夫出來跟兄弟們喝酒了。”

呸!呸!呸!

胡說八道!蕭玉氣得在心底直罵,誰要跟賀玄這家夥快……快活!

就算成了親,也是各走各的路。

元佑好奇道:“是嗎?”

他才到京城一兩年,對京城的高門姑娘們還不太熟悉。

榮清源拍了拍元佑的肩膀,做出一副老江湖的模樣:“你在京城呆的時日尚淺,還有所不知,英國公府的二姑娘可是國色天香,在皇後娘娘跟前也是……”

說到皇後,榮清源察覺自己失言了,忙端起酒杯喝了起來。

公孫寧知道蕭玉被皇後看重的事,見狀打個圓場道:“王爺抱得美人歸,不要忘了兄弟們啊。”

靖王輕笑道:“女人麽?哪有兄弟要緊。繼續喝!”

女人不要緊麽?

蕭玉在心底冷笑,不要緊,那你怎麽把身邊那個女人摟得那麽緊,不摟她會要你的命嗎?屋子裏四個男人,每個人身邊都有一個侍酒的,靖王、榮清源和公孫寧都是摟得極緊,唯有元佑沒有碰旁邊的女人,僅僅讓其添酒。

四個男人一塊兒舉杯,又是一飲而盡。

榮清源道:“王爺說得輕巧,我告訴你,蕭玉這丫頭可不好惹。”

知道就好。

元佑聞言,又好奇起來:“京城裏這些個公侯之家的姑娘不都是嬌滴滴柔弱弱的麽?還有不好惹的。”

“那當然,這蕭玉是英國公最寵愛的女兒,那在宮裏也是就有臉面的,我堂妹跟她是手帕交,說蕭玉發起脾氣的時候,那可是連公主都不敢惹。”

榮清源這話一出,公孫寧道:“再帶刺兒的花,咱王爺也得把她的刺兒一根一根的拔了。”

“也是。”元佑附和地笑起來,“女人就是不能慣。”

幽懿掩面一笑:“越有刺的花越嬌豔,你們就舍得下狠手了?”

“本王不喜歡帶刺兒的花,就喜歡溫順的嬌花。”靖王擡手,在幽懿的臉頰上捏了一下,幽懿嫣然笑着,捧起酒杯喂靖王喝了口酒,一派郎情妾意。

靖王啜了酒,方才對元佑道:“你在西北呆太久了,拿你們軍營那套對付姑娘,可不行,姑娘是用來疼的,可不是用來訓的。”

元佑不以為然:“所以老子不喜歡京城這些姑娘,磨磨唧唧扭扭捏捏的,王爺,啥時候你去了西北,見識見識那邊的姑娘,爽利着呢。”

“行了行了。”榮清源見狀,朝元佑擺擺手,“王爺這才大婚,你就要帶着王爺找姑娘,什麽姑娘能跟王妃比?”

“诶,這不是話說到這兒了麽。”

“得了,”見元佑跟榮清源争執起來,靖王懶洋洋道,“本王就要成親了,往後不會再跟着你們瞎胡鬧了。”

蕭玉聽得直翻眼睛,說得好聽,怎麽把那幽懿摟得這樣緊?

多看一眼都覺得惡心!

公孫寧道:“看來王妃傾國傾城,令王爺這樣的風流人物都要改邪歸正了,往後咱們京城的夜晚可就寂寞了。”

靖王打了個哈欠,方道:“王妃麽,确實長得還行。”

蕭玉對他的回答嗤之以鼻。

還行?哼,原來自己在他眼中只是還行。

元佑聞言,頓時哈哈笑起來,“有趣,有趣,看樣子王爺要唯王妃馬首是瞻了。”

一群人嘻嘻哈哈的說着不堪入耳的話,聽得蕭玉格外來火,偏生發作不得,一肚子火氣憋悶在心底,只能默默記下在場幾個人的名字,以後有機會一定報仇。

“元将軍年底要回京麽?”靖王忽然道。

他看起來昏昏欲睡,說話的調調也是輕飄飄的,不過他這句話,倒叫蕭玉有些留心。

元佑雖是個不成器的纨绔少爺,但他的親爹元宏毅卻是威名赫赫的虎贲将軍,乃是當朝第一猛将。元将軍一直在西北守護國門,每隔幾年會回京述職,說起來倒是好幾年沒回了。

“唉,要回的。”提到自家老爹,元佑頓時如霜打的茄子,沒了精神,“前兒來信說是臘月就回。”

公孫寧問:“元将軍回京,你是不是不能出來玩了?”

“那還用說?”元佑說着又重重嘆了口氣,“我娘上回去信向我爹狠狠告了一狀,這回我怕是兇多吉少了。”

“怎麽着,你爹會揍你?”榮清源笑問。

“你們不知道我爹的暴脾氣,”元佑越說越頹喪,“只盼着我爹能在京城少呆幾日,挨兩頓揍也就罷了。”

公孫寧一邊飲酒,一邊道:“是不是因為你上回攪黃了自己的婚事所以揍你?”

元佑不做聲,顯然是默認。

聽着公孫寧這話,蕭玉想起了前陣子元家跟慧貴妃的娘家侄女顏姑娘議親的事。那是她第一次聽說元佑這個人。聽人說,虎贲将軍府的小公子元佑是個霸王,行事乖戾,在西北惹了好多麻煩,所以送回京城議親。京裏高門大戶俱是消息靈通的,都不肯跟他結親,後來是慧貴妃的娘家顏家肯了。

眼瞅着事兒要成了,這元佑當着許多人的面說顏姑娘貌若無鹽,令顏家大跌顏面,果斷退了親。

慧貴妃的娘家不顯,只是個四品官,但慧貴妃一向有意擡舉,大小宮宴都會邀請娘家女眷,因此蕭玉是見過的。雖不是大美人,也是嬌俏可人的。

這元佑到處說人家狀若無鹽,壞人家名聲,這顏姑娘整日在家以淚洗面,再沒進宮赴宴。當時姑娘們私底下說起這事,都覺得這元佑着實可惡,萬不可跟他牽扯上。

榮清源道:“我聽阿筠說,這顏如嬌不醜啊,你是不是看錯人了?”

元佑聞言,朝靖王努了努嘴:“我沒見過,是王爺說那顏如嬌又黑又胖,好似母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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