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章

第 46 章

周五,下了班,許久和沒和朋友去玩的季津竹和Eden去了巴黎最著名的jazz bar.

Jazz band在地下現場演出,擁擠而熱鬧。看現場的顧客基本成雙成對,Eden說可能是因為兩人在一起,容易讓人誤會是一對,都沒人來和他倆搭讪。

季津竹說:“兵分兩路。”

Eden完全贊同,拔腿就竄進人群裏,興奮地摟着個女生熱舞,季津竹坐在吧臺喝酒,靜靜地聽女歌手吟唱,這是一首FOLK民謠,旋律優美,有種留聲機放老唱片的斷斷續續,聽到女聲唱‘Everything in those days is all over on my face’,季津竹想起了自己選擇逃離家庭追求自由、獨立。她無法改變過去的每一個選擇,但過去的一切成就了現在的她。

喝得微醺的時候,季津竹起身去外面透氣,路過牆繪,迎面對上一張熟悉的面孔,怔忪在原地,不得不說,只要林中至一出場,別人就黯淡無色。

見他沒有情緒,她猜他可能早就看見了她,又或者是對她已經無感了。

異國的晚上,爵士樂浪漫得令人沉醉,牆繪上的蝴蝶振翅欲飛,昔日喜歡過的人倏地冒出來看着她,這一刻她心裏頭湧上一種難以言明的情緒。

“Etoile!”Eden踉跄着腳步過來,喝得爛醉,對她嘿嘿笑,然後又對着林中至浮誇地嗷了聲。

季津竹不忍直視,眼睜睜看着他由林中至扶着出去,然後幫他叫車,給司機遞小費,請對方送他送回家。

她驚訝他會說法語,愣神間,聽見他說:“陪我走一段吧。”

酒精作祟,她正處于一個放松惬意的狀态,于是點頭同意,很戲劇的,兩人走了沒幾分鐘,看見鴿子滿場飛的同時急雨如箭,他拉着她狂奔,跑到一家咖啡館的屋檐下門口躲雨,她看着他用手帕抹掉她臉上的雨水,幾秒過後,即刻後退一步,無視他難辨的眼神。

屋檐很寬,四周有如簾的藤蔓,她反應過來這是好友高菲之前新翻修的咖啡館,“我們進去坐坐吧。”她和旁邊的男人說,率先進去,他跟在她身後,于臨窗的一桌坐下,和她面對面。

這裏可以看到埃菲爾鐵塔和其他壯麗的景色。季津竹酒醒了幾分,叫了聲高菲。

高菲戴着圍裙,笑盈盈地過來,“你好久沒來我這了。”

她笑道:“擇日不如撞日,今天不就來了。”

高菲看向林中至,驚嘆道:“我以為你前男友夠帥了,沒想到人外有人。”

前男友是陳慕洵。季津竹身邊的朋友,無論國內外,都知道她和陳慕洵分了手,皆表示可惜。“帥又不能當飯吃。”她敷衍地接了句話。

高菲說:“帥哥和普男,你願意看誰?不了解人品的情況下。”

季津竹很現實地說:“帥哥。”特別是有少年感的帥哥。

高菲得意地笑,“這不就得了。”

被當作話題的林中至神情依舊淡然。高菲打量他,倏地想起什麽,“這位帥哥,我是不是在哪兒見過你?”

季津竹好笑,“高小姐,你要不要這麽老土地搭讪。”

“不是啊!”高菲冤枉,目不轉視地看着林中至,“真的越看越眼熟。”

林中至側頭,望向窗外。

“啊——”高菲恍然大悟,“我想起來了。”她轉身走向咖啡館的照片牆,這是店裏設置的一個賣點,每天來的第一位顧客和最後走的顧客,可以免單,高菲還提供拍照留念的服務,久而久之,咖啡館裏出現了照片牆,以及來自全球各地顧客留下的寄語,包括示愛,留下聯系方式。

季津竹回國修養的那陣子,高菲無法同Eden他們一起回辰京看看,忙于咖啡館的翻修,她對店裏的一切都打理得十分細致,包括照片牆上的照片和便利貼留言。

她在成千上萬的照片裏看到了林中至的照片,興奮地從牆上摘下,拿去給林中至看,“我說我怎麽看你眼熟,原來我以前給你拍過照,我沒記錯的話,因為你是中國人,帥得不像人類,在店裏坐了很久,最後一個買單,所以我對你印象非常深。”

季津竹探頭看照片,是一張偷拍照,林中至坐在高菲的舊咖啡館裏,靜靜地望着窗外,深邃的眉眼有着青澀稚嫩,又流露着西方青少年的成熟、自毀,身形薄削,她好像穿越了時空,看見了二十出頭的林中至,情難自禁地說:“……這是什麽時候拍的?”

“我看看啊。”高菲把照片翻了一面,上面的空白處寫着,“二零一四年六月十八日。”

這個時間?季津竹記得距離父母介紹她和途錦榮有一段時間了,因為途錦榮幫她趕跑了一個騷擾她已久的男生,和媽媽來看她的演出,特意在巴黎陪了她一段時間,她記憶深刻。

季津竹不知何故,倏地看向林中至,他別開目光,似乎有點躲閃,從高菲手中奪過照片,收回褲袋裏,“我記得我當初說過,我不想拍照。”這話是對高菲說的。

高菲回憶着說:“可是我也問了你,照片可不可以挂在牆上留個紀念,你說随便。”

林中至無話反駁。

高菲說:“吶,拍照可以讓時間定格,變成永恒,不用排斥,雖然你現在也帥,但以前的你很像少年阿波羅,太獨特了。”

林中至一聲不吭。

季津竹移開話題,“高菲,給我們兩杯你店裏的招牌吧。”

高菲看一眼林中至,又看一眼她,“行,等着。”

林中至驀地對她說:“你剛喝了酒,不能喝咖啡。”

她欲出又止。高菲笑道:“那我給津竹弄杯牛奶,給你弄-——”

林中至客氣地說:“謝謝,我不需要。”

高菲說了句OK,給了季津竹一個意味深長的目光,季津竹忽略她隐藏的八卦,若無其事地無聲一笑。

高菲一臉敗興地轉身離去。

氣氛變得寂靜,只有窗淅淅瀝瀝的雨聲和店裏另一桌顧客偶爾傳來的交談聲。

季津竹不想問林中至當年出現在這裏的原因,也不想問他今天為什麽回去那家酒吧,這世上沒有那麽多巧合。曾經她回辰京好幾次,都從未遇見過他,這幾天卻能與他頻頻偶遇,有點可笑,又有點可悲。

無聲喝了半杯牛奶,雨勢漸弱,季津竹起身離席,“我自己打車回家,你也回去吧。”回國吧,不要再來擾亂我。

“我送你。”他跟着起身。

“不用。”她強調,“真的不用。”

他沉靜片刻才說:“聽說你跟陳慕洵分開了。”

“所以呢?”她反問:“你覺得我會選擇你?你覺得你獻殷勤,擺出一副很深情的樣子,我就會感動?就會喜歡你?”

林中至有一瞬間難堪,“我不是這麽想的。”

“不管你怎麽想,”季津竹仿佛在告訴自己,“我都不會再喜歡你了,因為我絕不可能踏進同一條河流兩次。你這樣貿然出現在我面前,只會讓我無所适從,讓我覺得你也不過如此。”

如果語言可以殺人,那麽此刻林中至死無全屍,他沉聲道:“你為什麽會覺得無所适從?”

“這麽說吧。”季津竹嘆一口氣,“以前我不是對你非常熱情嗎,或許在你眼裏,我倒貼,厚臉皮,所以一看到你,我就會想到那時候愚蠢可笑的我,恨不得删除這段經歷。”

林中至神色複雜,“你非常排斥那段經歷?”

季津竹決然,“對,非常排斥。”

他一針見血,“你是排斥我。”

她幹脆點頭,“可以這麽說。”

他硬着一張臉,她轉身離開,出了咖啡館,冒着細雨疾步往前走,攔了輛出租車,坐進去少頃,司機轉頭,斟酌着說:“小姐你……”

季津竹回過神,擡手輕拭掉不知道什麽時候湧出的淚水。以前他不夠勇敢,後來她有所顧慮,于是兩人只剩下分道揚镳。沒有人能逆轉時間,過去的就讓過去。

“欸?津竹走了?”高菲看向坐在窗前發呆的男人。

他遲鈍地嗯了聲,掏出現金結了賬,不顧她的熱情阻攔。

高菲俯身,一只手撐着桌角,低聲詢問:“帥哥,你老實跟我說,你是不是喜歡津竹?你看她的眼神太明顯了。”

“是吧。”林中至想起那次來這裏,故意等季津竹,等了兩天,确實看見了她,或許是剛從舞團裏出來,她還梳着芭蕾發髻,背着大大的挎包,推開玻璃門朝他走來,臉頰紅潤,笑靥如花。

他防不勝防又欣喜若狂,然而她卻和他擦肩而過,走向他身後的途錦榮,和對方刻意坐在角落裏談笑,說明天去意大利玩,意大利比法國還浪漫。

他為了生活苦苦掙紮的時候,她和門當戶對的對象可以毫無負擔地全世界滿地游玩,浪漫又有情調。

謀愛先謀生,愛她大于和她在一起。他在咖啡館裏僵坐不動,也是像今天這樣看着她離開,然後消失。

“那你很有眼光嘛!”高菲站直,笑着贊賞。

是癡心妄想吧。林中至自嘲,道了聲再見,起身離席,買了最快回國的機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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