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事變

事變

翌日。

宋柳一大早就獨自出門了,坐着板車去了城外。

祁言山還算守諾,城外地皮差了人等着。

價格按照約定砍了一半。

地契拿到手,宋柳準備去平江兩大市集逛一逛,了解一下行情,再不濟也能開開眼。

人一閑着就會思考,比如現在。

宋柳坐在板車上,思緒不知已經飄到哪裏去了。

突然身下的板車一個急剎。

順着慣力,差點将他甩出去,宋柳連忙抓住一旁的扶手。

只聽前面傳來一聲怒罵。

“哪個不長眼的!”

宋柳逐聲望去,只見板車前面是一輛精致無比的馬車,車簾都是用綢緞丹青所制,整個車身通體油紅,像是上等的木材。

出聲訓斥車夫的是一個丫鬟。

她梳着雙環發髻,看起來年歲不大。

車夫只顧磕頭請罪,把板車和車上的宋柳都撇到了路邊。

“哪裏來的,趕忙朝我們撞,要是驚了我家小姐,要你好看!”雙環丫鬟指着車夫斥責。

宋柳正準備下車查看,對面馬車的車簾從裏面掀開一角。

“佩芝,發生何事了?”

話音剛落,就見一個女子掀開車簾,張望了兩下。

擡眸的瞬間,宋柳對上了她的視線。

宋柳呆了一秒,這女子的眉眼神似顧蘭泱。

顧妙德也注意到了宋柳,她眼神在他身上停留了半刻才移開。

“還不是這個不長眼的,那麽寬的路也能撞到咱們!”佩芝氣憤道。

“顧小姐饒命啊,小的不是故意的。”車夫頭都不敢擡,只是求饒。

顧妙德讓一旁的小厮将他扶起來,擺擺手。

“我無礙的,快起來吧。”

“小姐!怎可這般輕易饒了他!”佩芝在一旁道。

宋柳不免多瞧了兩眼,這佩芝的性格倒是挺像顧元貞,不過也是護主心切。

“佩芝,我真的無礙的,莫要這般。”顧妙德擡手撫了撫佩芝散落的鬓發,柔聲道。

佩芝臉色緩和了一些,厲聲沖車夫道:“還不快走!”

那車夫立馬爬起身來,腳底抹油似的,拖着車就跑了。

“诶,不是……”

宋柳出聲叫他,可是片刻就看不見那車夫的背影了。

顧妙德注意到了他,出聲道:“先生要去哪?若是順路,我可捎你一程。”

宋柳連忙擺了擺手。

“不必了,多謝姑娘。”

他擺擺手,準備繞路離開。

怎料迎面遇到熟人。

徐臨從前面的街巷走向馬車,手裏拎着幾包糕點。看起來是剛出爐的,還冒着熱氣。

“诶,宋兄。”

宋柳迎上去,拱手道:“徐先生,真是巧。”

“看來你我有緣。”徐臨笑了笑,将手裏的糕點分給宋柳一包。

“這是福緣齋剛出鍋的蓮子糕,特別出名。”

宋柳接過糕點,道了聲謝。

“多謝徐先生,改日我登門,必定給你帶兩壺好酒。”

徐臨聽罷莞爾一笑,“我定恭候。”

“宋兄今日是剛從城外回來?”

宋柳詫異了一下。“徐先生怎知?”

徐臨眼神落在宋柳的長靴上,宋柳跟着他的目光往下。

這才注意到自己的靴子上沾了不少泥濘,鞋底的邊沿上還跟着幾根雜草。

宋柳立馬展顏笑開。“徐先生慧眼。”

兩人寒暄許久,身後的馬車一直沒有行走,宋柳心下思忖,自是知曉緣由。

“徐先生還有約,我就不叨擾了。”

宋柳拱手告辭。

徐臨快步走到馬車邊,将手裏的蓮子糕遞給佩芝,似乎是囑咐了兩句。

又連忙回頭追逐宋柳。

“宋兄,宋兄。”

宋柳聞聲停下腳步,回頭去瞧。

“徐先生?”

徐臨似乎疾行了一段路,氣息不穩。

“宋兄明日可有約?”

“明日……”宋柳當下思索,“倒是沒什麽緊要的事。”

“徐先生可有事?大可直說。”

“明日是十七,有鳥獸早市。就開在城外北走十裏。”徐臨說。

“宋兄可有興趣?”

宋柳沒想到徐臨會邀請自己去逛早市,還是鳥獸早市。

“自是可以!我正巧想要建個莊頭,就在城外。正愁找不到地方買牲口呢。”宋柳道。

徐臨點點頭,“明日寅時在北城門,你坐我的馬車去。”

“成!”宋柳應下來,又道:“我想帶上家裏人去。徐先生可通融?”

“你那個堂妹嗎?”

“哦,不是。”

徐臨沒多問,只是道:“自是可以。”

宋柳和徐臨辭別,從兜裏探了探銀兩。

按理說,這種早市應該價格偏低。

但是……與之而來的必然是質量難以保障。

尤其是這些活物,稍有不注意,可就是性命夭折。

對于這種早市,宋柳只有聽聞,并未涉獵過,自然心中有些沒底。

叫上小啞巴?他肯定能掌到好的。

但是我和他還在吵架啊……

诶,看徐先生的樣子,似乎經常去?抱抱這個大腿也不錯。

宋柳內心左右橫跳。

做個物件找他求和?想着想着宋柳就已經走到了春曉市。

剛過橋洞,就立馬感受到了市井繁鬧。

來來往往的車馬流轉不斷,一眼望去人群中少有空隙。

天色随着時辰暗了下來,街道邊的小攤上還挂着幾盞銅燈。

宋柳看着眼前的光景,有些不願意擠進人群。

他站在橋上,走到市集邊緣的小攤上買了些雜嚼。

趁着攤主給他打包,宋柳出聲詢問。

“老板,你知道這附近有什麽店鋪能加工玉石嗎?”

攤主也是個熱心腸,想了想。

“這裏面一時半會可不好進,你要是着急的話,過了這個橋洞往南邊的巷子走。”

攤主手上的活計沒停,一邊說一遍快速地将雜嚼一一打包好。

似乎是怕宋柳記不清,還用手比劃了一下。

“裏面第一間鋪子是八寶齋,是加工倒賣玉石的。”

宋柳連忙道謝,将錢店好遞給攤主。

“多謝老板,老板生意興隆。”

“诶,慢走!”

……

宋柳打開一個袋子,從裏面抽出一塊肉鋪。

他有些餓了,忙不疊放進嘴裏。

嗯!真香啊真香!

确定自己按照攤主說的路線,沒走錯。宋柳張望了兩下,走進巷子。

第一間的牌匾的确是八寶齋。

昨夜氣性了,用這塊玉石做個劍穗給小啞巴吧。宋柳颠了颠手裏的醜八怪,不免又想:“嗯……劍穗應該也能帶在刀上吧。”

宋柳邁進鋪面,裏面有一個人躺在藤椅上睡着了,臉上蓋了一本書卷。

垂搭一邊的手上還握着一串文玩珠串,宋柳随意打量了一下,是南紅珠。

看來這店主身價是不錯的,宋柳不免起了點興致,擡眸打量鋪面。

裝潢不算華貴無比,但也不乏多讓。

那人睡得挺熟,宋柳在店裏走了一圈都沒将他吵醒。

心還挺大。

“掌櫃的,掌櫃的。”

宋柳試探性地叫了兩聲。

那人不但沒醒,反而在睡夢中吧唧了兩下嘴。

宋柳忍俊不禁,“掌櫃的,有人來了。”

還是無果。

那人雖然躺在藤椅上熟睡,五官被書卷蓋住了,但從身形和手還能看出來這是一個肚大腰圓的老人。

書卷下的鬓角已經花白,手上的皮膚已經有了些密集的斑點。但是也掩蓋不住他油水光滑。

看起來平日裏的夥食不錯。

瞧着外面的天色越來越暗,宋柳的耐心自然随之消散。

他走上前去,将書卷拿開。

這一眼,宋柳瞳孔急劇收縮。

是他?——

沒錯,就算是體态已經大變,他也能一眼認出來。

他怎麽會在這?

他當初跟小啞巴是一塊消失的,現如今又出現在這?

絕對不是巧合,絕對不是。

“白墜!”

思索到盡頭,他心中燃氣一股氣惱。

“白墜!”

他又喊了一聲。

那人終于被吵醒,睜開了眼睛。

白墜的神情還有些不耐煩,皺着那白花花的眉毛。

等他看清來人後,立馬清醒了過來。

“小宋老板?”他恍惚了一下,甚至以為自己在做夢。

宋柳沖着他冷笑了一下,氣不打一處來。

“你怎麽在這?”

“你怎麽在這?”

兩人幾乎是同一瞬間問出聲來。

宋柳嘴角發抖。“你還有臉問我?那當時為什麽不吭不響的就走了?”

“我找了你許久!”

白墜許久才反應過來,估計是在搜腸刮肚尋找借口。

宋柳沒時間聽他狡辯,上去扯住他的衣襟。

“瞧瞧,瞧瞧啊。”

這手上的觸感,怕是上等的蠶絲綢緞。

一寸一金的金蠶絲。

“你從頭到尾都在騙我!”

白墜連忙擺手。

“小宋老板,我沒有啊。”

“沒有?”宋柳氣極反笑,手上的筋骨作響。

“你也會易容?”

白墜卻立馬道:“我不會啊!”

“那你如今為何這副模樣?”

眼前的人肚大腰圓,完全不是以前那佝偻老人的模樣。

“好啊,好得很!”

“你們都好得很!”

宋柳松開他的衣襟,将他甩在藤椅上。

“你和顧蘭泱聯合起來騙我?對不對?”

白墜那渾濁的眼睛裏有一絲閃爍,看起來是說中了。

“小宋老板……”

見他不答,宋柳的怒氣只增不減。

他上前将一臉茫然的白墜拽了起來。

“走!跟我走!”

白墜試圖掙紮,可是那少年回頭瞪了他一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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