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三十九章
但凡換個人提這個話題,宮簡都要直接開罵。
遇上他這個媽,再好的脾氣也維持不下去。
宮簡神色莫辨的掃了宋堂星一眼,默默找宮辭要了煙,開門去了外面陽臺。
宋堂星只知道自己肯定說錯話了,可實在不太懂錯哪裏。
宮辭倒沒那麽多顧忌病人死活,順手也從煙盒裏叼了一支,直接點上開抽。
吐了個煙圈不知在想什麽,半晌他才幽幽道了一句,“你要真想跟我哥好下去,就別在他面前提我這個媽。”
宮簡,宮家長子。如果是因為出櫃不被家族重視,宋堂星能理解。
但宮清怡作為宮簡的生母,無論發生什麽,母子兩人也不該鬧得這麽僵吧?
宋堂星問起這個,宮辭就不得不提起一件往事。
他哥樣樣要強,什麽都做得最好,曾經是父母眼中的乖小孩,未來之星。
但宮辭不一樣。愛打架愛胡鬧,混球潑猴一個,比哥哥不知要頑劣多少倍。
可能就是因為會哭的孩子可以博得家長的更多關注,宮辭從小一直非常受寵,全家都将他當個寶。那也是他第一次知道,他那些胡鬧在宮簡眼裏根本就是小兒科罷了。
當年金姝惠被父親帶回來,看着大着肚子的女子還帶了個比雙胞胎都大一歲的孩子出現,兩夫妻前所未有爆發了一場激烈争吵。
宮世文一直都是好丈夫好父親的形象,但那天他也成了別人家的好丈夫好父親。
一向賢惠端正的宮清怡在面對丈夫的出軌,整個人像是瘋了似的,一遍遍質問對方完全不信對方的背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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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世文感覺到一家之主的威嚴受到冒犯,而白月光又在旁邊梨花帶雨好不凄涼,怒氣上頭的他失手打了對方。
那一巴掌并不重,卻将宮清怡腦子裏最後一根弦崩斷了。
宮清怡破口大罵宮父是被狐貍精迷了,是言而無信的騙子。
宮世文原挺理虧的,本想和平處理此事,可被撕了最後一層遮羞布後也是氣急敗壞,結果就沒控制住動了手。
宮辭被家變都吓傻了,站在樓上不知所措,但平時乖巧懂事的宮簡卻不一樣。
他轉身跑去廚房拿了刀,毫不猶豫朝宮世文砍了過去!
聽到這裏,宋堂星倒吸一口涼氣。
他知道宮簡性子烈,從來是個寧折不彎的主。哪怕嚴寒霁回頭示好,都不願多看一眼。沒想到當年居然……這麽瘋?
宮辭的煙只抽了一半,按在水槽裏滅了。
手上空空的,掃了一眼桌上又沒別的東西,他焦躁的又點了一根。
那一刀砍下來,并沒有落在宮世文身上。
金姝惠不知道哪來的勇氣,跑上來幫他擋了一下,手臂落了很長一道口子。
宮簡那時候年紀也不大,匆匆一刀下去金姝惠傷得并不重,可見了血實在吓人。
看到心愛的女人被傷,男人像是被上了紅眼buff,宮世文直接瘋了。
他抓着宮簡拳打腳踢,都打吐血了。
可宮簡半點不退,挨打的間隙他還還手,逮着宮世文身上拿牙又啃又咬,那樣子就跟狂犬病發作的瘋狗!
金姝惠也沒逃過,要不是宮世文拼命護着,宮簡能把她臉上的皮給撕下來,肚裏孩子打到流産!
地毯上,茶幾上,家具那些,包括幾人身上全是血,場面恐怖極了。
宮簡被揍得滿口鮮血,也不知道是自己的還是其他幾人的,下半截的臉上糊了一大片!
宮辭吓得像被施了定身法一樣,站在樓梯上一步也挪不動。
眼見兒子要被宮父打死了,宮母這才回神去幫忙,又挨了對方好幾下。
宮世文當場要和宮簡斷絕父子關系,他要把宮簡趕出家門,皮帶都抽斷了。
母親無法只能下跪懇求,求了宮世文又給金姝惠磕頭。金姝惠扯着宮世文軟言細語說了幾句樣子話,才叫對方放下皮帶。
宮世文停手,可宮簡不願。
他好像一點感覺不到痛也不怕死一樣,還要上去瘋。
不想,宮清怡反手就給了宮簡一耳光!
這一下打掉了多年的母子情,也打醒了宮簡一直以來的夢,他的完美生活全是假象。
宮簡跑了,離家一周也沒能找回來。
消息終于瞞不住,被宮興平知道了。他狠狠斥責了自己這個侄兒,并動了關系才把孩子找回來。
宮辭聽說哥哥已經跑出了省,在一個鄉鎮上。高燒了好幾天差點病死,窩在一處衛生院裏自己偷偷藥配。被發現的時候,大家還以為他是被拐賣的孩子。
人回來了,治療完也出院了。可宮父看着渾身打着繃帶一臉狼狽的孩子,氣不打一處來。還想動手給他幾耳光,母親也讓宮簡認錯……
那時候宮辭心智不如宮簡成熟,還怪宮簡不懂事。他只知道每次自己一認錯,就能把事情了結。爸爸媽媽還會像往常一樣愛他,所以對他來說那只是一句話的問題,但宮簡不一樣!
“道歉是不可能的,當時我哥扭頭就從老宅二樓跳下去了。小叔爺突然出現,趕緊把我哥送醫院。我哥剛出院又進去,在裏面搶救了好幾回才把命撿回來,之後又呆了一個多月才出院。那次後小叔爺直接發話,才把金姝惠逼得來不準回國。”
宋堂星目瞪口呆。
突然眼圈紅了,心裏面像是壓了塊石頭,根本喘不過氣!
那時候宮簡才多大?一個孩子處理這樣的問題根本毫無辦法,他只能極端的拿命去拼!
他的無畏裏面有多少心酸!面對母親的退讓,他又有多少絕望!
回憶當初,宮辭只覺得自己簡直無知慘了。明明只比哥哥小幾分鐘,卻什麽事都不懂。
好像周圍都是成年人,只有他一個小孩在玩泥巴。而那時之後,他依舊在他哥的保護下,哥哥幫他争取了一點點長大的時間。
“住院時候,我哥不準家裏人進病房,一來人就發瘋。傷好了也說什麽都不回家,事情在圈子裏鬧成了不小的笑話,爸的臉簡直沒法看。當時宮氏集團在承建一個重要項目,聽說為此還被上面的人點了幾句。
小叔爺沒想到一個外遇的事,居然會影響這麽大。他親自來找我哥談了,我當時在房門邊,小叔爺的秘書不準我靠近,兩個人不知道在病房裏說了什麽,反正小叔爺進去和出來的表情完全兩個樣子。
之後他把哥帶走親自養着,帝都呆了差不多兩年樣子,小叔爺工作變動要被調去滬市,我哥說不想跟着去,又才回了老宅這邊繼續上高中,然後莫名其妙出道了。”
現在細細回想這些,宮辭發現自己好像從來不懂宮簡在想什麽。
宮簡有自己的想法,他無畏向前,一直都知道自己要什麽。
反觀宮辭,随波逐流被迫成長,似乎什麽東西都非必要。包括和金爵争這些,他只是覺得那是屬于他與哥哥的東西,丢了都不願意便宜外人罷了。
“沒幾年,又出了嚴老師的事……”宮辭自覺失言,但轉念又覺得以宮簡的性格,應該早和對方提過才對。“哦,你應該知道他。畢竟國內沒人不知道我哥是gay。”
見宋堂星表情無異,宮辭又繼續講下去。
“那事也是挺難堪的。媽一直以兩個優秀兒子為榮,我哥出櫃簡直是在毀她的人生。媽一時接受不了,大罵我哥‘變态’還要把他送醫院。爸也喊了人,要借此把我哥拖走送精神病院關起來!
當時我懂事了些,連忙沖上去幫我哥。哪知我哥其實早有準備,他調了半個連的人把院子裏外直接全圍了!當時陣仗很吓人,我爸報警都沒人敢進來。自然,也沒人再敢動我哥一個手指頭,全被他拿捏得死死的。
哥讓律師拿出文件,壓着父親硬簽了一份股份轉讓協議給我和媽。他那份沒要,全在我這裏。我爸當然不同意,可我哥超牛。不簽就要把院子點了,直接讓媽繼承遺産。還說會把爸的骨灰撒了,什麽私生子,沒聽過!
我爸吓傻了,他知道我哥真敢那樣做。沒法,只能眼睜睜把協議簽了。還是媽跪下求他,他才收手把人撤了。要是當時我哥再狠些,後來不會被我爸鬧那麽大。我媽是他唯一的軟肋,嚴老師不過個引子。之後我父親各種對付他,小叔爺無法直接把哥送出國才算平息。”
信息量太大,宋堂星都不知道第一句該心疼宮簡,還是大罵宮家是不是有病。
他看着宮辭半晌,只問一句,“你為什麽要跟我說這些?”兩人其實并沒有見過幾面,交淺言深可是大忌。
宮辭嫌棄的白了宋堂星一眼。
這家夥在他眼裏根本配不上他哥,但對方該知道這些。
“我查過你。雖然過往跟狗屎一樣,不過我哥信你。我不信你,但我相信我哥的眼光。別看他老是一副對什麽都漠不關心的樣子,其實心比誰都硬。我能看出來,他對你不一樣,他很喜歡你。”
若是沒有前面那一堆過往,聽到旁人說宮簡喜歡他,宋堂星能仰面朝天大笑三聲嚎一句,“小爺是誰,宋堂星!我家宮簡不喜歡我還能喜歡誰?!”
可有人将一顆心剖開,讓他一點點看到裏面遍體鱗傷的疤,華麗外衣不過是一層層血淋淋的保護色。這一聲“喜歡”好似渡上金身,在幽暗的角落裏閃閃發光!
現在才回憶當初自己因為旁人吃的那些醋,宋堂星只覺得自己好可笑。
更多的是反思,“為什麽是他?”
他何德何能!
配得上如此偏執瘋魔的宮簡,笑着道出的一聲句溫潤如水的“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