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32章

馬車行開之後, 元太子便也守禮的下了車,換了吉祥上來照看蘇淼淼。

吉祥上車,便十分心疼瞧着她滿是劃痕的手心與脖頸。

“沒事, 就是擦破點皮。”

蘇淼淼反而搖搖頭,只催促道:“叫車快些走,趕上姐姐。”

簫予衡現在還跟在姐姐車外, 不能叫這麽失常的禽獸,長久留在姐姐身邊, 得快些趕上去。

吉祥看着自家姑娘癡纏了六皇子五年, 只覺着她這是還想着前頭的六皇子,心下嘆一口氣, 轉身掀簾, 對外頭的車夫與元太子都傳了話。

蘇淼淼靠在厚實的布料軟墊裏, 聽見元太子淡淡應了一聲。

只是之後吉祥退回來時,心下卻閃過了一句疑惑的心聲:[太子怎的有些不快?還有些吓人……]

蘇淼淼聞言, 詫異的擡頭,卻只看見元太子冬竹一般的清隽背影, 在簾後一閃而過。

“你瞧着太子不高興嗎?”蘇淼淼收回目光, 對吉祥開口問道。

吉祥點頭:“姑娘也知道?可是方才說了什麽話?”

蘇淼淼凝眉歪了歪頭, 想了想剛才,似乎也沒說不合适的話, 不過要這麽說起來,只是後來元太子的臉色的确是有些發沉……

元太子當真厭煩她,出去後就忍不住了?可是感覺也不像。

蘇淼淼搖搖頭,轉了念頭, 又想未必是因為他,是聽見了簫予衡才不耐煩也說不定呢?

畢竟元太子在故事裏是反派, 是簫予衡的死敵,厭煩簫予衡才是應當的,這麽說來,他們還算是英雄所見略同!

蘇淼淼根子裏就不是自耗的性子,這麽一想,便也幹脆放了下來,重新想起了自個的正事。

演武場與行宮離得不遠,再加上蘇淼淼催促,兩架馬車幾乎是前後腳進了蓬萊宮。

蓬萊宮內雖無太醫,但有兩位先前趙皇後帶出來的醫女,此刻都被尋了來,跟着被簫予衡抱進來的蘇卿卿進了擋屏後的裏間。

醫女檢查傷處,要褪去鞋襪,露出小腿與腳踝,外男自然不好再看。

蘇淼淼進門時,便正在前廳看見了剛從裏間退出的來的簫予衡,端坐圈椅,身着錦袍,眉頭緊皺,面上滿是擔憂。

看見也是被侍女們攙扶着,邁進門檻的蘇淼淼後,簫予衡神色忽的一凝。

他面上帶着明顯的深思,站起身溫柔叫了一聲,看着是要解釋什麽的樣子。

但蘇淼淼毫不停留。

她看也不看簫予衡一眼,只管朝着裏間去,扶着吉祥與小桃,步子雖緩慢,卻分外幹脆果決。

簫予衡面上的深沉猛然一窒,不肯置信的上前一步,仿佛覺着蘇淼淼還會反悔回頭一般。

“六殿下。”

蘇淼淼沒有反悔,出聲的,是身後進門來的元太子趙懷芥。

看到元太子,簫予衡面上不禁閃過羞惱的怒色。

不過下一刻,簫予衡便又恢複了平日的謙謙風度,後退一步:“堂兄請。”

前廳無人,他方才坐的是主位,此刻為表謙遜,主動退讓,給了太子兄長。

趙懷芥立于門前,淡淡看他一眼,聲若凜淩:“不必。”

———————

蘇淼淼沒有理會身後簫予衡的神色,甚至她其實都不是故意落六皇子臉面——

她是真的擔心姐姐的傷。

木槅內,兩個衣着幹練的壯年婦人,正在捏着蘇卿卿的腳踝。

這麽一會兒功夫,姐姐的腳腕便已腫起饅頭一般,透着青紫,略一觸碰,便疼的渾身顫抖。

蘇淼淼匆匆上前:“怎麽樣?”

醫女收回了手:“骨頭沒斷,只是扭傷,今日先莫碰了,指元由口,口裙幺污兒二漆霧二八一收集姑娘身子弱,也不敢用冰,就用涼水浸了帕子敷着鎮鎮,明日略好些再上傷藥。”

好在山中住久了,各色跌打傷藥都是齊備的,醫女留下化瘀藥膏,又叮囑着夜裏一定留心,瞧瞧姑娘有沒有發熱,若有,就還要另外吃藥。

這話叫蘇淼淼剛剛放心的心又緊張了起來:“怎的還會發熱呢?”

醫女解釋:“也未必,尋常都無礙,只是姑娘身子弱,要更當心些。”

蘇卿卿也在開口安慰:“我沒事,淼淼,現在已經好很多了……”

蘇淼淼轉身,在榻上坐下來,看着姐姐腫起腳裸,面色低落。

倒是蘇卿卿有些臉紅,拉過薄被蓋上赤-裸的腳踝:“不好看……”

蘇淼淼低頭抿唇:“姐姐對不住,是我不小心……”

“怎的這樣說?若不是淼淼你幫我,哪裏只是這點小傷,說不得命都沒有。”

面色蒼白的蘇卿卿,卻攔下了她的歉意。

驚馬若是踏到人身上,的确是有可能沒命的。

只是蘇淼淼沒料到姐姐會這麽想,一時間竟有些怔愣。

“倒是六皇子,”

蘇卿卿見狀,又十分斟酌的開口:“我不知道他怎麽出現,我也攔了六皇子不必,只是……”

[淼淼在意六皇子,心下只怕要難過,她若多心,我也……]

“姐姐!”

這次,換聽到了心聲蘇淼淼忽的開口,打斷了姐姐的解釋。

她用力拉住了姐姐雙手,聲音真摯又清脆:“姐姐,只要你別多心疑我,我絕不會誤會你。”

此時梅花已經匆匆去打殿後的山泉水,竹影也送了醫女出去,裏間內只剩下了兩姐妹。

蘇卿卿看着妹妹黑明分明的澄澈雙眸,一時也有些怔怔,片刻,才扭了頭低低道:“我自然不會。”

“那就好!”

相較之下,滿腔澄澈的蘇淼淼反而幹脆的多,她見姐姐是真心答應,便也立即笑起來,又叮囑道:“姐姐,你要小心那個簫予衡,你瞧,他一出現,你不是落水就是受傷,我覺着他八成是克你!”

蘇淼淼滿面認真,雖是中傷,卻沒有惡毒妒恨,只是一股孩子氣的鄭重與關心。

這樣的神色,落在蘇卿卿眼裏,也只覺好笑,果真應了一聲是。

蘇淼淼見姐姐答應,便也放下了大半的心。

她見有自己在,姐姐用涼水敷傷都似是不自在,便也起身又去了前廳。

簫予衡與元太子都還在,只是不知為什麽,兩個都沒有落座,就這般站在空地。

蘇淼淼也站過去之後,一主一客一陪,三個人正好圍出個三角之勢。

“淼淼。”

簫予衡看着蘇淼淼,當前開了口:“我見蘇姑娘受傷,一時情急,走的急了些,你莫……”

不等蕭予衡說罷,元太子看見她頸後傷痕,卻皺了眉開口:“怎的不叫醫女清洗上藥?”

簫予衡這才留意到蘇淼淼身上的傷,又上前一步,連忙道:“怎會如此,淼淼你怎麽樣?還有沒有旁的傷處?”

[上次才為卿卿誤了大事,只怕這次又要生惱,實在倒楣……]

他的聲音溫柔,面上愧疚,心聲裏也的确帶了悔意,只不過卻是後悔時運不濟,她又要生事。

蘇淼淼原本是扭着頭,不看人不出聲,盡力抵抗着心裏不屬于自己的情緒。

但聽見了簫予衡這句心聲,卻還是忍不住咬牙。

怎麽會有這樣的人?

怎麽會有這樣的故事!

她緊緊攥了手心,轉身退一步,将目光看向一旁的元太子,解釋道:“多謝表兄方才幫我,姐姐傷着不好裹亂,我回去再上藥。”

原本是不偏不倚的三足鼎立之勢,蘇淼淼這般退一步,便立即變成了她與元太子兩人立在一處,與蕭予衡一人對峙。

蕭予衡面色更沉,趙懷芥眸色清冽,看着她未曾開口。

蘇淼淼又轉過身,借着手心的痛意,只将目光看向簫予衡衣上錦紋,幹巴巴道:“也多謝六殿下幫了我姐姐,等母親回來,再向殿下謝過。”

[六殿下?]

簫予衡面色不變,心聲卻是驟然陰沉下來,滿是惱火不悅。

他緩緩沉了一口氣,還能撐出溫柔擔憂:“淼淼,別賭氣,讓我看看你的傷……”

話未說完,蘇淼淼便終于忍不住一般,忽的擡眸看了他一眼。

當真只是一眼,一眼之後,蘇淼淼便立即飛快的移開的目光,如同躲避洪水野獸。

在旁人眼裏,蘇淼淼顯然還是在意簫予衡的,不論是先前刻意的躲避,還是對視後的躲閃,都是小女兒的賭氣嬌嗔,刻意又匆忙,如同面皮薄的閨閣女兒偷瞧心上人被發現後的羞赧。

但當真被看的簫予衡滿面卻是驟然一凝。

方才對視的一瞬間,蘇淼淼眸子中,分明是針刺一般的厭惡!

這樣轉瞬即逝的仇恨厭惡,放在旁人身上或許還不起眼。

但一個人,若是五年如一日,每一次相見,見到的都是旁人十成十的真心愛慕,充沛真摯,幾乎都成習慣。

那某一日裏,對方哪怕只摻雜了一分的旁的情緒,也突兀分明的如同落在白紙上的墨點,刺目的驚人。

蘇淼淼,厭惡他?

怎麽可能?

“淼淼?”

簫予衡難以置信,死死盯着蘇淼淼的面頰,除了震驚,還帶着幾分懷疑與審視。

蘇淼淼渾身都因這呼喊聲一顫。

熟悉的酸楚與苦澀毫無道理湧來,她不敢回頭,只将目光死死的盯着面前的元太子,努力開口,想要以此打斷這不屬于自己的情緒:“表兄……”

蘇淼淼面色泛白,只有嘴唇與眼尾泛着淡淡的紅,眼眸濕潤,在天光之下閃爍着顫動的光,仿佛落入絕境,将他當作救星一般。

[用我來與他賭氣嗎?]

趙懷芥的心聲冷沉。

蘇淼淼濃密的睫羽一顫,眼眸不自覺的垂下。

但下一刻,她緊緊攥着的手腕被人拉起。

元太子神色孤冷,澹然如不見絲毫波瀾的深淵:“我與你去上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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