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萬象巫

第3章 萬象巫

姜拂衣呼了口氣,目望燕瀾對族人比了個手勢,示意他們收網。

頭頂上的靈網并非法陣,而是一件法寶,以柳藏酒為中心迅猛收束。

柳藏酒不知是累了,還是明白跑不掉,沒有抵抗,任由化為繩索的靈網綁住他的雙手。

燕瀾轉過身:“走吧,随我回萬象巫。”

姜拂衣喊住他:“先等一下。”

燕瀾稍稍偏頭:“他千裏送劍,你莫不是想要為他求情?”

“不着急,更何況你不是說了,處置的事兒不歸你管。”姜拂衣有件更亟不可待的事情,“咱們能不能先去一趟最近的城鎮,找間客棧,我想先洗個澡,換件衣裳。”

她身上穿着一件碧綠色的紗裙,胸前大片陳年血跡,像是沾染上的污漬,并沒有觸目驚心的視覺效果。

只不過在棺材裏躺了四五年,一股子腐朽氣味。

最好再跨個火盆,去去晦氣。

“那倒不必如此麻煩,六爻山距離我族領地,并未超過星啓陣的範圍。”

燕瀾邊回應,邊祭出一面星盤,默念幾句法咒之後,将點亮的星盤朝向斜上方丢擲:“去!”

星盤倏然變大,似一面銅鏡懸在低空,中間逐漸虛化,變成透明色。

是個通往萬象巫的連接法陣。

燕瀾展開黑羽翅膀,飛到銅鏡面前時,才想起來姜拂衣連站都站不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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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俯身:“姑娘需不需要幫忙?”

“不必。”姜拂衣提起心劍,在掌中打了個旋,指向銅鏡。

心劍會意,将她帶離了地面,飛向銅鏡,與燕瀾擦肩而過,第一個沖入鏡面。

……

姜拂衣越過傳送法陣時,腦海裏忽然回憶起年幼時,母親曾經給她講過的一個睡前故事。

是有關千靈族的來歷。

母親說,古時候這個世界是屬于神族的,神族創造萬物,萬物繁衍生息。

後來世間濁氣漸重,妖魔四起,不知發生了什麽變故,神族受損,不得已搬去了一個新的世界。

千靈族那時候還叫巫族,他們其實也是人類,卻獨得神的眷顧,被賜予了一定的天賦,族中每個人都是能力超凡的巫。

神族去往域外時,本想帶走他們喜愛的巫族。

但巫族仍念着自己是人,自願留下,守護蒼生,與人族共進退。

神族便留給他們一件神器,是一盞天燈。

若世間出現難以對抗的災難,巫族便可點燃天燈,放飛燈魂,與域外神族取得聯絡,求助于神族。

但随着時間流逝,巫族傳承更替,他們身上被神賦予的能力越來越弱。

每隔幾百年,上千年,才會出現一個有能力将天燈點燃的大巫。

等族群裏的普通人數量,已經遠遠超過天賦者時,他們沒有臉面繼續自稱巫族,才決定更名為千靈族。

意思是萬物有靈,他們現如今卻只能引動千靈。

而他們衰落之後,族中衆多自古傳承下來的曠世寶物,就成了各方勢力眼裏的香饽饽,無論人魔妖,都想要來分一杯羹。

一千年前,他們終于頂不住壓力,投靠了距離最近的鄰居,七境九國裏實力最強的雲巅國。

以上交天燈為代價,保下了萬象巫。

姜拂衣當時纏着母親,希望她多講一些,母親卻說是有個人講給她聽的,只說了這些。

如今想來,這個給母親講故事的人,估計就是燕瀾的父親,千靈族裏那位大巫。

才會對巫族的歷史,知道的這般清楚。

……

穿過法陣之後,姜拂衣落在一個圓形的祭臺上。

放眼一望,着實有些驚訝。

萬象巫和她想象中的不太一樣,這個族群一貫是避世的态度,他們偏居一隅,遵循着森嚴又古老的族規。

給外界的感覺極為詭秘。

從燕瀾幾人的裝扮上,确實如此。

姜拂衣以為巫生活的地方,也該是挂滿鳥獸骨頭的原始叢林、幽深洞穴。

竟是個規整闊氣的城市。

分上下兩層,下層街道縱橫,高樓林立,充滿着俗世人間煙火氣,應是給普通族民居住的。

上層則是宮殿樣式,恢弘大氣,美輪美奂。

卻也不會遮住下層的陽光,因為上層的宮殿與宮殿之間,都是用镂空的橋梁相互連接。

那些橋梁,無一不是上等的靈玉。

姜拂衣所在的祭壇,正是被四架長橋拱衛而起。

她仔細瞧了半天,周圍的靈玉連一絲瑕疵都挑不出。

姜拂衣知道千靈族寶物多,真沒想到他們還這麽有錢。

先前她只是調侃燕瀾,現在禁不住懷疑,燕瀾遲遲不肯帶她來确認,該不會真怕她來争家産吧?

“何人擅闖萬象巫?!”

四方守衛察覺星啓陣出現異動,立刻從長橋上圍過來。

姜拂衣連忙回到祭壇正中央。

燕瀾也恰好從陣法裏出來。

姜拂衣忙不疊躲去他背後。

守衛們慌忙收回攻勢,轉為雙臂抱肩,躬身行禮:“少君,您回來了。”

燕瀾吩咐:“你們去找兩個侍女,帶這位姑娘……”

姜拂衣連忙打斷:“不必了,正事兒要緊,先帶我去見你爹吧。”

之前以為回來萬象巫需要長途跋涉,才想着先洗個澡,現在已經抵達,沒有什麽比見那位大巫更重要的。

何況姜拂衣還有點兒小心機。

倘若那位大巫真是她爹,剛好留着這滿身狼狽給他瞧瞧,自己上岸之後為了尋他吃了多少苦。

為母親讨個說法以後,再為自己索要點兒補償,不過分吧?

燕瀾卻說:“要拜見他,你我至少需要等待一個月。”

姜拂衣旋即皺眉,又想耍什麽花樣?

燕瀾解釋道:“家父不在城中,他身在魔鬼沼,那裏的魔毒瘴氣,還需要一個月才會開始消散。”

姜拂衣重複:“魔鬼沼?”

“嗯。”燕瀾不緊不慢地道,“我族歸降雲巅國之後,族中有一部分巫不服管教,叛出族群,一起進入不遠處的魔鬼沼,因此我族現如今有兩處聚集地。”

姜拂衣:“你爹去管教他們了?”

燕瀾沉默片刻:“家父生于魔鬼沼,是那群叛亂者的首領,一直都是。”

姜拂衣:“?”

怎麽有點子聽不懂了?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瞧他并不想多提的态度,姜拂衣也不多問,提議道:“一個月太久了,我心急,想必你也心急,不如你把相思鑒拿出來給我用用,至少咱倆先确認下,他是不是我那個混賬爹。”

燕瀾又搖了搖頭,依然是那副不緊不慢的腔調:“我拿不出來,相思鑒不在族中,十幾年前被天闕府的府君借走了,至今不曾歸還。”

姜拂衣:“……”小子,我懷疑你在耍我。

她還不曾開口,剛從法陣落地的柳藏酒先大喊一聲:“什麽?相思鑒既然借出去了,之前我問你借時,你為何不告訴我?”

燕瀾淡淡道:“我若沒記錯,你只跪下問我借,一句也不曾問過相思鑒還在不在。”

柳藏酒真要吐血了,額角剛要愈合的傷口,一下子崩裂開。

豈有此理!

哪怕自己有錯在先,柳藏酒也要出手教訓這個王八蛋一頓,讓他知道自己這一路,也有在讓着他!

正要掙開繩索,姜拂衣按了按他的手臂:“燕公子若是告訴你,相思鑒在天闕府,你會不會去偷?”

柳藏酒:“先借,不給再偷。”

姜拂衣:“天闕府不是萬象巫,無論你有什麽理由,一旦闖了雲巅國大國師無上夷的府邸,必死無疑。”

“呵,也未免太小瞧我。”柳藏酒話是這麽說,但終究沒再繼續掙脫繩子。

燕瀾朝姜拂衣看了一眼,意味不明。

姜拂衣往橋上走,打算跟着守衛離開:“幾位大哥,麻煩帶路。”

沒轍,只能先在這住上一個月,剛好養養身體。

她才剛踏上玉石橋,橋對岸迎面走來一個戴着全遮獠牙面具,包裹也挺嚴實的人。

瞧着身形,像是個女人。

姜拂衣手裏的“拐杖”微微顫,這是殺意。

燕瀾恭敬行禮:“您提前出關了?”

守衛們也跟着行禮:“大長老。”

愁姑周身伴着強大的壓迫力,繼續朝姜拂衣靠近,冷冷道:“少君,她身上有股嗆鼻的死人味道,您感知不到?”

姜拂衣的心髒明明已經停止跳動,卻在聽到“死人味道”四個字時,仿佛狠狠跳了一拍。

燕瀾的嗓音也微微有些發緊:“我知道,我是親眼看着她從棺材裏出來的,我猜,她應是個屍傀邪修。”

姜拂衣:“……”

感謝,不必費心編謊話了。

愁姑仍在緩慢逼近姜拂衣,席卷的威勢愈發猛烈,厲聲質問道:“少君既然知道,為何不就地格殺,還将她帶回萬象巫?”

“她雖修邪功,卻不是壞人。”

“你如何确定?”

“憑她可以拔出我父親的劍。”愁姑移動時,燕瀾也已經慢慢走到姜拂衣前方,阻擋住迎面而來的殺意。幾經猶豫,當衆說道,“她或許是我同父異母的妹妹。”

愁姑身形一頓,腳步終于停下了。

她仰頭,難以理解的看向燕瀾:“少君,如今萬象巫是個什麽情況?您究竟知不知道您在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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