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58章

獨飲擅愁重新在藤椅上躺下:“夜枭谷那位魔神招攬我,不,他招攬我們,是想做什麽?”

棺木隐道:“你管他想做什麽,總之放出所有被囚的大荒同類,本也是咱們該做的事情。瞧瞧咱們的大荒,已經被人族糟踐成了什麽模樣。”

獨飲擅愁翹着二郎腿,晃悠着藤椅,又想去拿葡萄吃:“你還沒說,他許我什麽好處?”

木頭貓躍上桌面,擡起前肢将果盤踢飛:“你如今身處險境,我們來救你,還不算好處?”

獨飲擅愁不屑一顧:“我可不怕劫火,從前一貫是他怕我。至于巫族少君,一個小崽子罷了。九天神族我都不怕,怕他區區巫族?”

棺木隐:“你不是從前的你了。”

獨飲擅愁:“別以為我沒聽說,巫族也不再是從前的巫族。為自保,連神族留下的天燈都獻給了帝王。”

關于這一處,棺木隐也不是很懂:“但魔神再三叮囑我,莫要輕視這位少君。在他傷愈出關之前,盡量避着此子。”

獨飲擅愁沉吟片刻:“行,我答應加入夜枭谷。告訴‘魔神’請的那位救兵,可以動手了,也好讓我瞧瞧是哪一位老友。”

“不急。”

木頭貓躍下桌面,朝外走去,“我先去和他們交涉一番,莫要什麽都訴諸于武力,那是下下策。這位少君肯與怪物合作,不是個迂腐之人。”

獨飲擅愁朝她拱手笑道:“姐姐不愧是魔祖身邊的軍師。”

木頭貓似液體一般從門縫鑽出,途徑走廊,拐彎下樓時,已是一位身段妖嬈,膚白貌美的女子。

而房內的獨飲擅愁則看向了況子衿:“你剛才說葬木隐被囚禁在溫柔鄉,是真話吧?”

這陣子,他一直試圖控制況子衿卻屢屢失敗,知道這家夥沒心沒肺,腦袋空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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況子衿脫口而出:“是啊,我不是告訴過你了,我說不了假話,且有問必答。”

說完立馬又捂嘴。

平時他可以用禁言咒自控,但他的法力被獨飲擅愁給禁锢住了。

況子衿又好奇:“你既然相信我,怎麽不告訴她?”

獨飲擅愁冷笑:“我為何要告訴她,對我有什麽好處?我的修為遠遠不及葬木隐,放出來壓制自己?再說了,棺木隐若真跑去救她大哥,那豈不是少個人救我?而且……”

獨飲擅愁閉了嘴,睨向況子衿,“你是不是還有什麽神通,會讓別人對你說真話?”

況子衿忙搖頭:“沒,我沒你想的那麽厲害,就只是能辨別你們是人是妖。必須說真話是我的本性,而你說真話還是假話,我控制不了,也分辨不出。”

一旦分辨出,就必須糾正。

獨飲擅愁自嘲笑道:“那就是我潛伏人間二十年,僞裝的太辛苦,難得遇到一個傻子,松懈了吧。”

……

無憂酒肆附近的屋頂上。

李南音受姜拂衣所托,全神戒備,觀察着每一個靠近無憂酒肆的人,以免天闕府的林危行靠近而不知。

況雪沉則站在屋脊上,仰望頭頂的星空。

他是孩童的身形,故而李南音總是坐在屋脊上:“燕瀾說棺木隐可能會來,你不擔心你二弟那張管不住的嘴,将你們溫柔鄉的底兒全透給她。”

況雪沉聲音淡淡:“我還挺希望她相信,立刻去救她大哥,這裏的壓力會小一些。”

李南音不免擔心:“但你抽神魂回去,損傷極大。”

“用不着,我請了朋友為我護法。”況雪沉朝溫柔鄉的方向望了一眼,“何況……”

何況溫柔鄉裏鎮壓的,根本不是葬木隐。

比葬木隐更強。

柳家人因為住在英雄冢裏,包括夜枭谷那位魔神,都在猜測英雄冢下鎮的是葬木隐。

混在他父親身邊多年,正是因為猜錯了封印的屬性,才功虧于潰。

棺木隐去,更會遭受重創。

“我二弟所知的那些關于怪物的信息,多半都是殺敵的刀。”

李南音知道自己不該懷疑他,關心則亂罷了:“你父親怕也想不到,他被人狠狠欺騙過後,想給你一個永遠不說謊的親人,反而将你逼迫的時常撒謊。”

況雪沉道:“父親雖然走入了極端,但他的初衷始終是達成了,我确實多了三個永遠也不用擔心背叛的親人。他們令我本該歸于平淡的人生,變的豐富多彩。”

李南音笑出了聲:“究竟是豐富多彩,還是雞飛狗跳啊?”

又戲谑道,“其實還能再豐富一些,只是你不敢罷了。你被束縛在溫柔鄉,你的夫人又不會被束縛,她嫁給你之後,照樣可以擁有廣闊的世界,所以我不知你怕什麽,是怕自己無法相伴追随,你夫人在外另覓新歡,你無計可施,只能被活活氣死?”

況雪沉從前聽慣了她的調侃和激将,一概置之不理。

如今見她修為卡在原地不動多年,沉默許久,他回應道:“我是擔心我的夫人死的太早,我會難過着度過餘生。”

李南音詫異着側目,凝視身畔冰肌玉骨的孩童:“可以啊況雪沉,如今竟然學會還嘴了?”

況雪沉展開手臂,夜風拂過他的齊耳短發:“你知不知道,我為何會打造出一具孩童分身?”

李南音确實不解,他不可能怕她不軌。

況雪沉默默道:“分身是拆我肋骨制成,而我的骨齡,與我的壽數相比,就只是一個孩童。”

李南音目露驚訝,她三十年前認識況雪沉之時,他就已經是個成年人模樣:“你難道是妖族?”

況雪沉道:“我是人,長壽人。”

李南音眨眨眼睛:“長壽人?”

況雪沉解釋:“我們柳氏一族的先祖,在古大荒時代,曾經吃過一顆由天地孕育而出的長壽果,因此我們柳家人即便不修煉,也能活到三四千歲,這是我父親能夠修煉到地仙巅峰的一個重要原因。而你即便突破了地仙,最多也就一千年的命數。當我習慣了你的陪伴,而你又壽終正寝,往後的兩三千年,或者三四千年,我該如何渡過?”

李南音從不知這些,微微愣住。

況雪沉繼續道:“你就會想着給我生個同樣長壽的孩子,代替你陪伴着我。而我們的孩子,又要擔負起看守封印的責任,你于心何忍?”

李南音被問的難以開口,腦海裏亂了一陣之後,她站起身,低頭看他:“你騙誰呢,你二弟跟我說過,英雄冢鎮壓的那只怪物已經十分虛弱,等你修為高深,壽元将近之時,應該就可以殺掉那只怪物,不用下一代再守。這句話難道也是殺敵人的刀?是實話吧?是不是實話!”

不然李南音不會一直纏着他不放,她再喜歡況雪沉,也不能見自己的孩子承擔這樣的命運。

況雪沉:“……”

“原本是實話,可我若是娶了你,那就殺不了了。”他微微閉了閉眼睛,“你知道為何我們那裏叫做溫柔鄉和英雄冢麽,和世代鎮守的那只怪物有關系。”

從況雪沉曾祖父那一代,就一直在研究提前殺死怪物的秘法。

一個同歸于盡的秘法。

研究時,需要接近怪物。

而接近怪物,必須等到步入地仙。

可惜始終沒能成功,因為之後的每一代,都不等步入地仙,就會為情所困。

一旦為情所困,靠近那怪物,很容易被她影響和操控。

因此這秘法的研究,一直擱置至今。

況雪沉看向李南音:“為何我們每一代都會為情所困,葬身于英雄冢?正是她感知我曾祖父想要除掉她,為求自保,不停在催化我們柳家人的情劫。”

李南音領悟過來,她就是況雪沉的情劫。

他已經下定決心,等突破地仙之後,立刻着手研究秘法。

終結掉怪物,也終結掉柳家人的責任。

甚至他都不姓柳,随他母親姓“況”。

況雪沉雙眼清澈,言辭誠懇:“從前你被兄長逼迫嫁人,你敢孤注反抗。如今你自認為追求所愛,其實仍是在遭受命運擺弄罷了,你甘心麽?”

李南音面無血色,抿唇不語。

她心性一貫好,況雪沉并不擔心,只勸道:“莫要辜負你昙姜姐姐的一片苦心,你手握逍遙,本該百無禁忌,世上無人能阻攔,宿命亦可斬斷。”

“那你呢。”李南音壓下心頭的紛亂,“你讓我斬斷宿命,你卻去成全宿命?”

況雪沉輕聲淺笑:“南音啊,你可知這世間想逃逃不掉,想躲躲不了的才叫宿命。而我心甘情願接受我族鎮守一方太平的責任,這叫做傳承。”

……

無憂酒肆裏。

棺木隐下樓之後,繞開人群,直奔着燕瀾和姜拂衣那桌而去。

燕瀾先感知到了異常,朝她望過去,旋即瞳孔微縮,低聲提醒:“棺木隐來了,應是不想直接動手,先來和我們談一談。”

他認臉認出來的。

雖然已經人相化,但依然還有之前木頭人的五官特征。

姜拂衣忘記了地穴裏的事情,擡頭看她,沒有一點兒熟悉感。

棺木隐卻在與姜拂衣視線對上時,腳步微微一頓。

旋即認出,她是地穴裏那個小崽。

做這身男裝打扮,竟和奚昙有幾分相似,一時令她愣了神。

姜拂衣與她隔空對視,從她的眼神中讀懂了一條信息。

她之前提過的那個“昙”,應該是她的外公。

姜拂衣也是最近才知道母親叫昙姜。

聽燕瀾講述時,還以為“昙”是母親。

可這棺木隐瞧見自己,宛如瞧見熟人,只能是外公了。

因為母親常說她長得像外公。

棺木隐回過神,扭着腰肢上前去,準備和他們談判。

先從熟人着手,她落落大方的坐在了暮西辭的身邊:“焚琴,好久不見。”

暮西辭聞言一愣:“我們認識?”

棺木隐脊背微僵:“你不認識我?”

暮西辭不認識,還是聽燕瀾說起才知道有這種怪物。

棺木隐難以置信:“咱們雖不曾接觸太多,但從前也見過不少次。何況我和兄長在大荒赫赫有名,你真不記得?一點印象都沒有?”

暮西辭以前很少去記別人的臉,只記一些特征,比如獨飲擅愁永遠穿不整齊的衣裳,和發髻上的山茶花。

聽棺木隐這樣說,便蹙眉盯着她仔細打量。

好像是有一些眼熟……

忽地如遭雷劈,暮西辭慌忙收回視線。

棺木隐莞爾:“想起來了?”

暮西辭是想起來了,他已有妻室,不該如此近距離盯着女子的臉瞧:“棺姑娘,我如今已是有婦之夫,你還是坐去對面吧,以免我夫人瞧見了誤會。”

棺木隐:“???”

見她愣着不動,暮西辭請求:“燕瀾,我們倆換下位置。”

燕瀾同樣坐着不動:“你還是和小酒換一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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