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第89章
姜拂衣這番話,似乎很難理解。
間隔片刻,燕瀾才開口:“你的意思是,石心人的心,可以作為劍石?”
“原本就是劍石,剜了還能再生,只不過需要時間。無上夷逼我自盡時,新生的心髒太過稚嫩,才會重傷。”
姜拂衣将手中防禦寶傘當成劍,斜着插入腰帶內,“凡跡星他們的劍,是我娘的心劍。我一靠近,他們便能夠感知到我的存在,對我極為親切,都是因為母女連心。”
燕瀾喃喃自語:“原來如此。”
“劍傀,才是我們石心人最強的天賦。”沒有空閑解釋太多,姜拂衣足尖一點,朝漆随夢躍去。
燕瀾下意識伸出手,想拉住她,卻并未付諸行動。
只垂眸望着一縷輕紗衣角,從他指尖掠過。
燕瀾心底忽然湧上一股不知所措。
姜拂衣與漆随夢被迫分離,兩相忘卻,盡管摻雜了太多苦痛的經歷,但燕瀾不得不承認,這是他的幸運。
給了他可乘之機。
不然,在姜拂衣心中,除了她母親以外,最親近的人只有一個漆随夢。
燕瀾根本不可能與她并肩、熟絡、交心。
燕瀾原本以為,現如今,自己和漆随夢相比,姜拂衣理應會更願意給他一個機會。
卻不曾想,她和漆随夢之間竟然存在這樣親密的關聯。
哪怕知道姜拂衣贈劍給他,是形勢所迫。
然而以心相許,心意相通,已經成為事實。
燕瀾一時有些失了自信,不清楚自己還能拿什麽去贏漆随夢。
眼眶霍然疼了一下。
将燕瀾驚醒。
燕瀾慌忙警告自己,現在并不是考慮這些的時候,不能為此耽誤正事。
他摒除雜念,取出《歸墟志》,做好準備,等待易玄光破除阿然藏身的隔絕法陣。
嘈雜的劍氣铿锵聲中,燕瀾又聽見絕渡逢舟急促的聲音。
——“少君,你方才是不是使了禁術啊?那邊情況如何,你還好嗎?”
燕瀾正好要問他:“我在這裏遇到兩個秘法師,手中竟有族中寶物風雷幟,是不是你偷出來的?”
——“什麽風雷幟?不是,你覺得我有本事潛入寶庫不被察覺?”
燕瀾:“那就是魔神。”
他們巫族寶庫內的法陣,可以辨別巫族血脈。
巫族人入內,不會引動法陣。
可若想從寶庫中神不知鬼不覺的取走寶物,則需要一套複雜的口訣,普通族人并不知道。
“魔神是我們巫族人,對不對?”
沉默良久。
久到燕瀾以為傳音已被中斷。
絕渡逢舟再次開口。
——“哎,他的确是你們巫族的叛族者,但他已經閉關養傷三百年了,不會是他偷的。再說,他冒險來偷,也該偷一些我知道名字的神器吧?”
燕瀾沉吟,絕渡逢舟分析的有道理。
風雷幟在巫族的藏寶庫中,并不算品級特別高的法器。
被盜之後,短時間內不容易被發現。
但若是已經被盜三百年,肯定瞞不住。
因為每隔百年,族中就會清點一次寶物。
看來族裏有人偷盜寶物借出去,臨近清點時,再收回來。
圖什麽?
錢財?
能夠自由出入藏寶庫,此人就不可能會缺錢財。
燕瀾決定稍後回族裏徹查一番。
——“少君,要不要請人進去幫你們?”
“不要,人越多,地龍越承受不住。”
燕瀾看向姜拂衣和漆随夢。
漆随夢正避着萬裏遙的鋒芒,連連後退。
萬裏遙雖然神志不清,手中的透骨劍,卻能分辨哪個才是強敵障礙,之前才會一直追着易玄光殺。
漆随夢僅僅是被劍刃波及。
但當他重獲滄佑以後,透骨劍立刻轉了方向,放棄易玄光,将漆随夢視為對手。
殺劍遇強則強,感知到滄佑不同尋常,愈發興奮,萬裏遙反而實力大增。
姜拂衣落在漆随夢身邊,兩指之間夾着的小劍淩空一劃。
嘩啦啦,一衆小醫劍迎着萬裏遙的劍氣飛去。
凡跡星既然能幫亦孤行洗劍,說明醫劍可以抵擋魔氣,壓制走火入魔。
漆随夢見到她來,不再後退,反而前行幾步,擋在她前方。
眼前密密麻麻的小劍,漆随夢還是第一次見。
而這些小劍,竟能暫時将萬裏遙困住,漆随夢更是驚訝。
逐漸體會到,身後的姑娘,已經不再是當年初初上岸尋父,如履薄冰的江珍珠了。
“珍珠,你眼睛好了?”
“我只能看到你看到的。”
看不清楚,黑暗之中,僅有一點模糊的輪廓,但這已經足夠了。
姜拂衣閉上雙眼,操控小醫劍釋放劍意,對抗萬裏遙。
這種感覺非常奇妙,姜拂衣像是能夠聽到漆随夢的心聲,感覺到他對自己的關切。
難怪母親贈劍的一衆人裏,沒有心思歹毒之輩。
即使無上夷,也稱不上歹毒。
因為這些劍主哪怕有本事騙着母親贈劍,一旦與心劍開始結契,以母親的修為,便能感知到此人究竟值不值得托付。
不值得的人,母親估計會直接中斷結契,收回心劍。
再抹去對方的記憶,扔出北極海。
“你攻,我協助你,專注破他的護體劍氣。”趁着萬裏遙暫時被劍陣困住,姜拂衣低聲交代漆随夢,“主要是百會、神庭、本神、四神聰、神門附近的護體劍氣,方便醫劍的劍意入侵。”
自從上次紮了燕瀾的晴明穴,有用,飛凰山上的日子,姜拂衣并沒有閑着。
問凡跡星借了不少寶貴醫書,先從籠統開始學起,今後再慢慢細化。
能夠鑄出醫劍,是血脈裏長輩印刻的傳承。
但姜拂衣也必須掌握一定的醫術,才能将小醫劍的劍意發揮到最大。
姜拂衣想起來一件事:“對了,你知不知道這幾個穴位在哪兒?”
漆随夢:“……”
“我在你眼裏是有多不學無術?”漆随夢當然知道這幾處穴位,都是可以令人精神內守的大穴,或許對萬裏遙的失智之症有效。
但這幾處大穴全在頭上,是修行者護體屏障最厚實的地方。
漆随夢從前習慣了聽指揮,怕挨罵,不敢妄動:“有什麽策略?”
姜拂衣:“沒有策略,強攻。”
對付萬裏遙這個半步地仙,最麻煩的一點在于,不到萬不得已,盡量不取他的性命。
“好。”漆随夢當即揮劍,準備強攻。
脊背恍惚湧上一陣寒意,他敏銳捕捉,望過去。
漆随夢心裏打了個突,緊緊攥了下劍柄,“珍珠啊,你大哥的眼珠……”
在遮的天賦之下,姜拂衣聽見“眼珠”兩個字,就忍不住渾身一個激靈。
但她只能通過漆随夢的目視,窺見燕瀾模糊的影子,看不清楚他的眼睛,唯有緊張詢問:“我大哥怎麽了?你說話能不能不要只說一半,煩不煩,賣什麽關子?”
漆随夢還是被罵了一頓,讪讪道:“他的眼珠變成了血紅色。”
而且,燕瀾那雙紅眼睛盯着他手裏的滄佑。
滄佑似乎有一些畏懼。
才導致漆随夢脊背緊繃,如臨大敵。
姜拂衣聽見燕瀾只是眼珠紅了,知道這是他的老毛病,和遮的天賦無關,懸着的心放回去一半。
之所以沒全放回去,是想起燕瀾的紅眼珠,可能和體內封印的怪物有關。
姜拂衣感知小醫劍的劍陣快要抵擋不住,催促漆随夢:“我大哥比你有本事,能夠克服障礙,你就不要操心他了。”
漆随夢哪裏是操心,直覺告訴他,燕瀾可能比眼前的萬裏遙危險得多。
令他感知到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恐懼。
“少君!”
隔絕法陣将破,易玄光提醒燕瀾。
阿然直視易玄光:“你還真有本事,秦邵布了一個多月的陣,吸收了他們不少法力,你重傷之下,這麽快就解開了。”
易玄光冷笑:“你這妖女是不是傻,他的陣術是我教的。”
但她的情況不容樂觀。
阿然問:“你如何知道我窺探不了僞裝之人,哪怕暴露身份以後,還要僞裝成老婆婆?”
易玄光不知道:“我只是習慣了僞裝,不喜歡以真面目示人。”
阿然“哦”了一聲:“是因為你的真容特別醜陋。”
“是我得道者天助!”易玄光俯身,掌心猛然拍在地面。
“砰”的一聲。
阿然周圍的法陣結界轟然破碎。
破碎的同時,阿然也仿佛像是一道分身,随着結界消失不見。
能夠大肆使用天賦,燕瀾心知這不是她的分身,大荒怪物除了天賦之外,當然也可以修習其他術法。
燕瀾判斷出這是匿風術,能夠令她隐入風中,随風遁走。
遂将《歸墟志》向上一抛,定在半空。
燕瀾伫立竹簡下,雙手靈巧的結出一道旋風印,攪動周遭的氣場。
攪不動的地方,自然是阿然的藏身之地。
本以為她是想逃走,誰曾想她竟反其道而行之,借風之力,頂着《歸墟志》的威懾,來到燕瀾面前。
燕瀾極速後退。
阿然主動從風中掉出,落在地上,朝向燕瀾血紅的雙眼近距離揮出一掌。
破釜沉舟,幾乎釋放出殘存的全部天賦力量:“我就不信,我攻不破你區區一個巫族小輩的後靈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