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夜色

第72章 夜色

顧野激動起來，用力的嘶吼着，“憑什麽我們幾個人只有你能好過？憑什麽！？”

拳頭重重的落在被子上，只一眼，莫聞遠看見顧野手上的傷口，又細又密，那是用拳頭砸鏡子的時候留下來的。

他拒絕包紮，讓傷口暴露在自己眼前，每看一眼，他好像能從這些傷口看見自己扭曲的臉從而感受到瘋狂的靈魂，令人不敢直視。

“顧野！”莫聞遠厲聲質問，“你到底在幹什麽？”

他喘氣，胸膛上下起伏，氣息不勻，聲音卻穩。

“我在幹什麽？”顧野瞪着他，目眦欲裂，“我在告訴你，你不讓我好過，老子也不會讓你好過，莫聞遠，只要我活着，我會想盡辦法讓你的人生變得像我一樣，只能當陰溝裏陰暗的爬行生物，你讓我一輩子見不得光，我也要讓你一輩子見不得光，莫聞遠，到時候所有後果都是你咎由自取，都是你活該！”

親愛的莫先生啊，請你相信我，這不是我的本意，你說你不愛我，我信了，所以，我回到了原點，既然不愛我，不如讓你恨我。

你不順着我的意，我就不稱你的心。

顧野撲向前，伸手抓住莫聞遠胸前的衣服。

他緊緊拽着，把莫聞遠的臉拉到自己面前。

兩個人四目相對，憤怒，不解，陰郁，甚至于恨，各種情緒碰撞到一起，唯獨沒有妥協。

曾經會妥協的那個人已經死了，死在了莫聞遠懷裏。

顧野曾經把自己逼上了一條絕路，如今，又把自己逼上了另一條絕路。

這條路的盡頭，只有莫聞遠。

“莫聞遠，你放我走，你讓我離開，”顧野幾乎是咬牙切齒的說出這句話，“只要你讓我走，我就放過你。”

莫聞遠盯着顧野，只看見對方眸子顫動的厲害。

他一字一頓道，“不可能，顧野，你只能留在我身邊。”

顧野渾身一震，身上的力氣仿佛被抽走，緊抓着衣服的雙手垂落下來。

他不解，疑惑，低聲喃喃：“為什麽？你不喜歡我，又為什麽要把我留在你身邊？你有未婚妻，為什麽要把我留在你身邊？你到底想怎麽做？你想讓我死對嗎？我死了，你才會開心？”

顧野點頭，又搖頭。

他推開莫聞遠下床，一瘸一拐的往陽臺走。

莫聞遠站起來，跟在他身後。

顧野站在陽臺上，光着腳，穿着睡衣，天上黑壓壓一片，他閉眼，又睜開，原來這個世界上最極致的黑不閉眼就能看見。

今天沒有月亮，也沒有星星，只有街邊孤零零的路燈散發着昏黃的光。

他知道莫聞遠在他身後，顧野扯着嘴角，突然轉身，玻璃直直紮進莫聞遠手掌心。

“莫總，反應真快，”顧野笑起來，很慘淡，他剪了衣服之後，剪刀被收走，他這個屋裏唯一有攻擊力的東西，是他從廁所鏡子上拆下來的玻璃。

他想了很多種辦法，讓莫聞遠不好過的辦法，都沒辦法實施，因為他被關在這裏，他什麽都幹不了。

用什麽呢？鋒利的牙齒嗎？把莫聞遠的耳朵咬下來，把莫聞遠那張令人惡心的臉撕碎。

這愚蠢的玻璃，怎麽就會選擇莫聞遠的手掌心呢？

顧野眼底一片血紅，他扯着嘴角，嘲笑自己的愚蠢，嘲諷自己的不自量力。

“顧野，”莫聞遠叫他，帶着明顯的怒氣。

“莫先生，”顧野回應他，“你看，我想殺了你，我在後悔，曾經為什麽要救你，我想讓你後悔，當初為什麽要救我，咱們之間既然沒有情感的交融，我們為什麽不放對方一條生路？”

鮮血冒出來，滴落在白色的地板上，滴答滴答，非常悅耳。

莫聞遠扯掉紮進去的玻璃，随手扔向外面。

不顧忌受傷的手，他暴力的将顧野拽進去。

他把顧野壓在床上，帶着怒意告訴對方，“你的病只有我能治，你的安全只有我能保證，這樣，還不能讓你心甘情願的留在我身邊嗎？顧野，如果你還想要別的原因，曾經，你費盡心思想留在我身邊，你破壞我的訂婚典禮，你威脅我，你什麽都幹了，如今我如你所願，你應該開心。”

“莫聞遠，我不愛你，”顧野平靜的回答，“曾經，現在，将來，我都不愛你。”

莫聞遠笑了，笑的很溫柔，這種笑放在眼睛裏，就變成了殘忍。

“顧野，你不能否認，你越否認，你就越愛我。”

顧野心底一顫，他疑惑的擡頭，仔仔細細的辨認莫聞遠臉上的溫柔。

“莫先生，我愛你嗎？”顧野癡癡的問，“有多愛？愛到可以為你去死嗎？”

“是，顧野，你很愛我，你說過無數次，可以為我去死。”

莫聞遠低頭，去吻顧野的額頭。

在顧野看不見的地方，莫聞遠眼裏閃過一絲迷茫和心疼，很快又被忽略。

“哦，原來是這樣，”顧野伸手環住莫聞遠的腰，又問，“莫先生，我那麽愛你，你可以不和未婚妻結婚嗎？你能分手嗎？”

空氣沉默片刻，莫聞遠冰冷而殘忍的聲音在頭頂響起。

“不能。”

顧野抱得更緊，他聲音平靜，像是在闡述事實，“哦，既然這樣，莫先生，那我不愛你了。”

他感覺到莫聞遠的身體僵硬了一瞬，随後心跳突然快起來。

很詭異。

這個地方，也很詭異，莫聞遠說自己在這裏住了八年，那是一段非常漫長的時間，可看着周圍的環境，屋裏的擺設，哪怕是街邊的路燈，明明都只有陌生的感覺，空氣中有血腥味，顧野的眼睛裏，好像只剩下了一片紅色，他被莫聞遠禁锢在懷裏，不知道往哪兒走。

臉藏匿進陰影中，眼睛認真勾勒着莫聞遠心髒的形狀。

莫聞遠說過了，他不愛自己。

那這顆心髒，究竟是為誰而跳動？

晚上，莫聞遠睡在顧野這裏，他們相擁而眠，所有的沖突和不愉快好像在這個懷抱中消失于無形，只有他們自己知道那些根莖紮得有多深。

因為腳傷，顧野安穩了兩天。

轉眼又是月底，顧野的發熱期，又快到了。

合作的事定下來，三個人需要時間進行細節的交接，這種事情，不能有任何一個地方出錯，一旦出錯他們三個人都不會好過。

唐梓約莫聞遠出去，莫聞遠興致不高，婉言拒絕。

唐梓确實是很好的合作夥伴，包括唐氏，如果兩個人結婚，莫聞遠後面的路會順遂很多。

可莫聞遠也清楚，他不會有孩子，唐梓提起這件事的時候，莫聞遠眼底一片冰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