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送你過去

第19章 送你過去

陸塵就這麽看着她, 眸子裏似是有什麽東西被慢慢融化,那雙天生微冷的眼也隐約湧出一點微亮的、柔和的光。

雲意一動不動。

她不敢主動上前一步,也不想打破這難得的氛圍, 只好就這麽等着。

陸塵也不敢妄動,生怕節奏過快把雲意吓到,畢竟她之前都一直在刻意地跟他保持距離。

但他卻越來越難受。

少女眸子亮晶晶的, 像被泉水洗過似的幹淨,就那麽無辜的擡頭望着他,呼吸也若有若無地撒在他脖頸裏, 帶起一陣酥酥麻麻的癢意,讓他有點受不了。

雲意聽見陸塵的呼吸聲,越來越緩, 越來越近。

她握住獎杯的手不由自主地開始輕輕顫抖——不會這就要親她了吧?

陸塵俯身。

“等等。”雲意輕聲。

陸塵:“怎麽?”

雲意深深地呼吸了一下:“我、我要準備一下。”

走廊盡頭這時傳來“砰”地一聲關門聲,保潔推着保潔車從房間出來,進入下一個房間。

白色的燈光也在這瞬間亮起來。

陸塵挑眉,很自然地伸手托起獎杯底座:“才拿了幾分鐘手就開始抖了,你這麽沒勁兒啊?”

他另一只手也伸過來, “袋子也給我吧。”

雲意:“……喔。”

她剛才滿腦子到底都在想什麽?

陸塵:“對了, 你剛才要準備什麽?”

“……”雲意縮了縮脖子,“我、我換件衣服,這件有點紮脖子。那個,我怕吃完飯回來時間來不及,東西也收一下, 到時候直接去車站。”

雲意“被迫”進房換衣服。

陸塵拿着手機站在門口等她時, 收到陸明月的微信。

短腿月:恭喜我哥再一次拿了高校賽冠軍!!![撒花.jpg]

短腿月:我哥好厲害!最後一局力挽狂瀾, 簡直國服第一關羽!

長頸陸:行了。

長頸陸:忘不了你的零花錢。

剛下課的陸明月看着微信忿忿不平:她是為了零花錢嗎?她就不能是單純地恭喜他?

不過她忍了,因為還有更重要的問題想問。

短腿月:哥~~~

長頸陸:?

短腿月:你們中單姐姐好漂亮啊!!!

長頸陸:确實。

陸明月激動了, 這可是陸塵第一次說某個女生漂亮。

短腿月:你是不是喜歡她!

短腿月:你看她的眼神很不對勁!

短腿月:你肯定喜歡她!

長頸陸:好好上課。

陸塵沒再理她。

這時雲意出來,已重新換了套衣服。

陸塵把手機遞過去:“輸一下你的身份證號碼,我先把票買了。”

“好。”雲意接過手機輸完,才突然意識到她剛才話裏的漏洞——她都沒買票,談何來不及去車站?

完了,陸塵會不會猜出她剛才的想法了?

她悄悄看陸塵一眼,他神色如常,挺認真的在買票。

雲意逐漸放下心來。

“買三點二十這趟?”陸塵發現她在偷看自己,卻沒戳破,用一貫清冷的聲音說,“你剛才說吃完飯回來時間緊張,應該是想買這趟?”

“……”雲意,“對,就是這趟。”

于是飯後連跟宋頌告別的時間都沒有,雲意就跟陸塵打車趕赴火車站了。

這次回來太倉促,雲意只來得及在火車站給姥姥買了條深灰色的絲巾當禮物。

姥姥脖子怕冷,現在那條深藍色布圍巾都不知道戴多少年了。

陸塵買了一等座,兩人座位挨在一起。

他幫雲意把行李箱放好,指了指靠窗的位置:“進去坐。”又問,“要不要喝什麽?”

雲意搖搖頭:“剛吃飽喝足。”

陸塵于是才坐下。

高鐵緩緩開動。

窗外景色一一飛馳而過。

畢竟已經一起坐過一次飛機,雲意這次自如許多。

她開啓話題,問:“學長,你回徽城是為了看你爺爺嗎?”

記得他之前說,之所以在徽城讀書是為了陪生病的爺爺。

陸塵“嗯”一聲。

“你爺爺今年多大了啊?我姥姥今年七十二了。他倆誰比較大?”

陸塵沉默了一會兒,說:“一樣大。不過明年你姥姥就比他大了。”

“啊?為……”雲意忽然明白了他話裏的意思,一時頓住。

所以他之前說他爺爺的病好了,是因為他爺爺再也不會生病了。

雲意不擅長安慰人,何況此時說什麽也是無力。

但她忍不住鼻子一酸,想到姥姥不知道還能陪自己多久,突然覺得有些難過。

氣氛一時低沉下去。

陸塵說出來只是不想隐瞞她,并不想讓氣氛太過沉重。

他及時換了話題:“我這次回去,是想把爺爺生前住的房子打理一下,房屋久不住人容易出問題,之前鄰居說洗手間漏水,關了水閘。你呢?”

“我就是很久沒回家了,有點想我奶奶,上海離徽城這麽近,不回去一趟有些可惜。”

陸塵那麽信任她,把爺爺的事情都跟她說了,雲意也抱着投桃報李的心情,跟他分享她的事。

那些她從未跟任何人分享過的事。

她斟酌片刻,緩緩道:“我從小是被姥姥帶大的,我媽媽在我一歲多的時候就去世了。”

陸塵目光中閃過幾分驚訝——知道她一直在直播、陪玩賺錢,猜到她家境不好,但沒想到她母親竟然早逝。

但他很快便恢複如常,只安靜聽着。

“至于我生父,我姥姥從不提他,我也從沒見過他。”雲意聳了聳肩膀,“只能希望他也死了吧。”

陸塵:“可能真死了,不然怎麽會放着女兒不管。”

他的語氣裏難得聽出一抹不平。

“有道理。”雲意笑笑,無所謂地揭過這個話題,“所以我跟姥姥感情很深,到北城上學就很想很想她。”

陸塵點頭,淡聲問:“那你們怎麽生活?”

雲意手托腮道:“其實也還好,姥爺留下了一個小房子,姥姥原來是小學老師,雖然是合同工但是有退休金,只是很少,每月一千二左右。”

“姥姥還會剪紙,經常擺攤,我放學周末也經常陪她一起,過年能賺大幾千呢,我們也差不多夠花了。”

“後來我上了高中,學費高很多,加上姥姥生病了,每月藥費大幾百,所以我才開始嘗試直播……”

她笑着眨一下眼,“好在我有游戲天分。”

她手緩緩放下來,撐在座椅上,看了眼陸塵。

她家境不好,但從未因為此而沮喪難過,甚至一開始她腦子裏并沒有家境不好這個概念。

跟着姥姥在夏日擺完攤回去吃根一塊錢的冰棒,既滿足又幸福。

直到上小學的某一天,班主任把班裏唯一的貧困生獎金名額給了她,要她寫一封感謝信貼在校園宣傳欄裏——那之後,大家看她的眼神都帶着小心翼翼和同情。

徽城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無論她去哪裏上學,都會有人知道她家境貧困——那樣的目光就這樣一直伴随着她,直到高中畢業。

她也從一開始的難堪、羞恥慢慢變得不在意。

但是,她說出一切後,陸塵會怎麽看她?

他好似對她有那麽一絲絲才冒出頭的好感,在她将這些都說出來後,他的好感還存在嗎?

他又會不會像那些人那樣,用憐憫的目光審視她?

車窗外的天色漸漸暗下來,陽光被層層低垂的濃雲遮蔽住。

車裏的溫度仿佛都冷了下來。

雲意輕輕顫了一下。

陸塵卻只是點一下頭,仿佛日常閑聊那樣很随意地問:“擺攤有趣嗎?”

雲意心中轟然湧出無限暖流,像在一瞬間溫暖了她全部的身體。

她感覺眼淚差點掉下來,卻被生生忍住。

“有趣啊。”雲意看了眼窗外,迅速調整好情緒,“姥姥剪的特別活靈活現,生肖啊,鹿啊、熊貓啊——”

她頓一下,看了眼陸塵,見他神色并沒有什麽異常,才繼續往下說,“還有錦鯉、財神、送子娃娃什麽的……”

陸塵試圖理解:“送子娃娃?”

雲意解釋:“對,就是好多夫妻長時間沒有孩子的話,就會想要一張,就……圖個好兆頭。”

陸塵“喔”一聲,一臉長見識的表情,“還有這種東西。”

“嗯。”跟陸塵說這個話題,雲意有些害臊,“不過我姥姥眼睛花了,她現在也不太剪了。”

她下意識說,“當然如果你有需要的話,我可以拜托她給你剪一張。”

陸塵向來沒什麽表情的臉上,突然像挂了一個問號。

雲意反應過來,連忙解釋:“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生肖,生肖!”

陸塵深深看她一眼,語氣無波無瀾:“行,我預定一張。萬一呢?”

“……”

雲意一時尬住,就在她想換個話題時,忽然又聽見陸塵無波無瀾的聲音:“這個什麽娃娃,負責售後嗎?”

雲意:“……”

啥?售後?

幾塊錢的東西,要什麽售後?

/

快到站時,外頭下起了小雨,牛毛般的細線落到車窗上,彙成很細密的小水珠。

車內這時亮起燈。

雲意摸出手機看一眼時間:“不知道徽城有沒有下雨。”

陸塵打開天氣軟件看了眼:“有,小雨,看樣子要下三天。”

“三天?”雲意有些驚訝,“那很難得,徽城這時節很少下雨。我們以前就盼着下雪,可以滑冰玩。”

懷遠中學建在山坡上,下雪後校園背後主幹道會變成天然的滑冰場。

陸塵點頭:“我也是。”

雲意:“你也是?你都不滑冰好不好?”

話未經過大腦冒了出來,雲意腦袋短暫地一空。

果然下一秒,陸塵便用探究地目光看着她:“你怎麽知道我不滑冰?”

他半側着身體,向她的方向傾斜幾分,那雙骨節分明的手搭在長腿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敲着,似是很耐心地在等她的回答。

雲意心虛道:“就……沒見過你滑啊。”

廣播這時提示到了終點站徽城,周圍的人早陸陸續續地起身,拿着行李占滿過道,龜速向前移動。

只有陸塵還氣定神閑地坐在原位。

雲意自然也只能坐着,卻如坐針氈。

陸塵想了想,問:“我在懷遠上高三的時候,你應該是高一?”

雲意聲音發緊:“嗯,應該……吧。”

陸塵聲音近在耳邊:“當時認識我?”

“肯定聽過啊。”雲意咬唇,語氣盡量自然,“你那麽出名。”

她雙手微微蜷縮起來,緊張到像怕有什麽秘密被發現。

陸塵淡聲說:“我的确不滑冰,只是喜歡下雪。”

雲意不敢看陸塵,只覺得他的氣息一直萦繞在她身側,聲音也輕到幾乎聽不見:“這樣啊。”

陸塵緩緩起身:“走吧。”

雲意松了口氣,她這時才發現整個車廂已經空了,忙起身跟着陸塵往外走。

深深夜色和細雨籠罩着整座徽城,潮濕和陰冷撲面而來。

這熟悉的南方冬天的感覺。

雲意不自覺打了個噴嚏,雙手抱住肩膀——北城都沒這麽冷。

陸塵将手裏的深黑色羊絨外套遞給她:“穿上。”

雲意看着陸塵身上那件單薄的白色毛衣,搖了搖頭:“我還行,可能剛回來不适應。”

陸塵伸手,将大衣罩在她肩上。

雲意後背一下子便被溫暖包裹住,她擔心地看着他:“但是你——”

陸塵:“我沒那麽冷。”

路燈下,陸塵的黑色短發上已挂上細密的雨珠。

雲意咬唇,伸手摸了摸身上寬大的黑色大衣,仰頭看他:“要不然……一起吧?”

昏黃的燈光下,她仰着被凍得蒼白的巴掌大小臉,用那雙小鹿般無辜的雙眼看着他。

“如果你……不介意的話。”

唇上的口紅不知何時褪了色,只餘一點不起眼的紅,像暈在了雨水中。

很難拒絕這種邀請。

陸塵啞聲:“好啊。”

他伸手,撐開大衣,将兩人一起罩進去。

溫暖而舒适的羊絨外套,像是隔絕了所有的風雨。

雲意盡量地保持着跟陸塵的距離,但在這狹小地帶卻不可避免地觸碰到他的胸膛、胳膊,像是有源源不斷的溫暖從他身上流淌過來,夾雜着他獨一無二的清冽的氣息。

她心跳像這雨一樣逐漸變大,腳一動也不敢動,只是轉頭看來往的車輛。

陸塵右手撐在她頭頂,掌心被她一小撮頭發小貓爪子似的撓着,又蘇又麻。

他想稍稍擡起一點胳膊,卻又有些舍不得,便享受着這微妙的感官觸覺。

終于叫到一輛車。

雨天打車實在困難,陸塵跟雲意住的方向雖截然相反,但也上了同一輛車,先送她回去。

雨漸漸變大,撲到車窗上流下來,蜿蜿蜒蜒惹出一道道痕跡。

雲意從随身的複古棕背包裏掏出一張紙巾,遞給陸塵。

她微仰着頭,臉上落了幾滴亮晶晶的雨珠,小鹿似的一雙眼望着他:“要稍微擦一下嗎?”

陸塵“嗯”一聲,接過來。

雲意又掏出一張紙巾,慢慢地擦掉臉上的水珠——妝肯定都花了,不過無所謂,天都黑了。

隔着透明的玻璃,很快能看到昏黃的路燈下,一排排老舊的居民樓。

雲意指着窗外:“前面路口右拐,琥珀街。”

她說完看一眼陸塵,略微緊張地說,“我要到了。”

徽城是真的很小啊。

車子停在擁擠的巷子口,開不進去,明亮的車燈前雨水細線似的一縷縷落下。

雲意打開門:“那我先走了,學長,師傅麻煩開一下後備箱。”

她跟陸塵揮了下手,下車。

陸塵對司機說:“勞您等一下。”他跟着下了車,拿起外套,罩在雲意頭上,“拿着。”

雲意微微愣住,下意識接過。

陸塵繞到她前面,從後備箱裏拿出她的行李:“哪棟樓?送你過去。”

昏黃的車燈下,雲意看到陸塵潔白如新的鞋子上被濺到幾個泥點子,散射狀般同樣濺到他白色的褲腳上。

雲意趕緊指路:“前面第三棟。”

她怕推辭來推辭去反而耽誤時間,忙跟上陸塵,伸出胳膊努力地将大衣也罩在陸塵頭頂。

很快到了單元樓前。

這老舊的小區早期建造的時候就沒設計小區門,只單元樓前一點屋檐算躲雨的地方,将将夠容納兩人。

巷子裏的燈晦暗不明,只大約照出陸塵的輪廓。

他把箱子遞給她:“上去吧。”

微微清冷的聲音在這雨夜裏有種格外的誘惑之感。

雲意接過箱子,看着陸塵的指尖,手微微蜷縮起來。

她感覺到一滴豆大的雨水順着臉頰落到脖子裏,冰冰涼涼的,一路劃過她的胸前,緩慢地、一點點前行下去。

她點頭:“好。”

陸塵沒再說什麽,接過她手裏的大衣,轉身離開。

雨幕裏的背影挺拔而好看,雲意一直望着他遠去的方向,直至巷口的車燈消失。

她腦海中不由自主地回想起方才陸塵褲腳濺起泥點子那一幕,深深地擊中了她的心。

她緩了緩,深吸一口氣,拎起行李箱飛速上樓。

*

已經是晚上7點半,墨綠色的門關着,沒有一絲光亮,頭貼在門上,聽到細微的收音機播報天氣的聲音。

姥姥總是這樣,連燈都舍不得開。

她蹑手蹑腳的打開門,“啪”一聲打開燈:“姥姥,我回來啦。”

吳雪梅正坐在床上,無精打采地聽着收音機,想着剛才天氣預報北京明天零下3度到2度,大風5-7級,不知道會有多冷,卻突然看到燈亮起,聽到熟悉而想念的聲音。

她又驚又喜,忙站起來:“小意,你怎麽回來了?”

雲意看到熟悉的姥姥,仍舊一身萬年不變的灰色薄棉襖,脖子裏系着那條洗得發白的藍色圍巾,臉上挂着和藹的微笑,額頭的皺紋全都舒展開來。

雲意小跑過去抱住她,鼻子一酸:“我有個比賽在上海,比完了順便回來看看你。”

因下了雨,屋裏又潮濕又陰冷的。

“好,好。”吳雪梅笑呵呵把雲意的手拉在懷裏暖了暖,“冷吧?回來也不提前說。”

雲意撒嬌似的虛靠在她肩上:“一點兒都不冷。”

吳雪梅才不信,她搓了搓雲意的手,起身往雜物間的方向去:“我把小太陽找出來。”

雲意看着她蹒跚的背影,鼻子一酸——她不在家,姥姥連取暖器都省了。

吳雪梅彎着腰把小太陽拎過來打開,又搓了搓雲意的小臉:“頭發都濕了,去吹幹。還沒吃飯吧?我給你弄點兒吃的。”

雲意點頭如搗蒜:“好啊,我去洗個澡,想吃你做的酒釀了。”

姥姥年紀雖大,好在身子骨還算硬朗,什麽都能做,只是有點兒高血壓,膝蓋偶爾會疼,按時吃藥就行。

吳雪梅笑着走向廚房:“好。”

雲意感受過了北方的暖氣,只覺得徽城冬天太冷。

她打開燃氣熱水器,飛速洗了澡吹幹頭發,哆哆嗦嗦地穿上棉睡衣,吃完姥姥做的酒釀,終于徹底暖和了。

姥姥平時睡得早,雲意也累了,便跟她一起躺下,說了會兒大學的事,姥姥就撐不住睡着了。

雲意聽着姥姥的呼吸聲,一顆心都安定放松下來。

這個四十多平的家雖然很小,連卧室都只有一個,只能跟姥姥擠着睡,卻是自己內心深處的港灣。

然而,她漸漸放松的心忽然又緊張起來。

她看了眼熟睡中的姥姥,悄悄翻身摸出手機,打開微信,點開跟陸塵的對話框。

雲一:學長,到家了嗎?

*

很久沒回徽城,屋裏一片厚厚的灰塵,空氣中撲面而來潮濕、衰敗的氣息。

陸塵放下行李箱,走進來,打開水閘,洗手間水龍頭果然開始漏水。

他找了個水盆接着,插上熱水器,從櫃子裏翻出口罩,開始打掃屋子。

一直忙到淩晨三點,手指都被水泡得有了深深的褶皺,他終于停下來,坐在幹淨的地毯上。

微白的光與窗外漆黑的夜色在窗外碰撞,映出一團放大的人形輪廓的黑影——那是爺爺挂在附近的青色雨衣的影子。

他望着那件雨衣,想起那年下着小雨,爺爺把雨衣罩在他頭頂上,自己也披了一件,高興地帶他去菜市場買菜。

“人啊,總得有個拿手菜,不然将來餓着自己。”

熟悉的聲音仿佛還在耳邊。

陸塵眼睛有些酸澀。

他來徽城的這段日子,生活裏仿佛才有了為數不多的溫情,只是很快又離他遠去。

他微嘆一口氣,起身。

屋裏的被褥早已潮濕不堪,他只能去住酒店。

雨仍舊淅淅瀝瀝下着。

坐進微暖的出租車裏,陸塵方才有空打開手機,一眼看到微信裏十點左右雲意發來的消息。

像是一點光,照亮了這個漆黑微冷的雨夜。

陸塵盯着看了好一會兒,慢慢地打字:到了,剛睡着了。

然而他很快便删掉了這句話。

點開設置,他慢慢地将雲意置頂,重新打字。

長頸陸:大約9點半左右到家,一直在打掃衛生。

長頸陸:剛看到消息。

他想了想,點擊發送,阖上手機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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