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距離海港城不足百米的高空餐吧。

一群人湊在一起溫酒說話,時間長了以後,其中一位女士看了眼時間,捏起手機往群裏甩語音:“沒來的我們不管了,先吃了哈~”

其餘人不客氣地大笑起來。

他們這幫人是在十多年前,一場面向國內所有成年但沒有走出校園的學生參與的比賽裏認識的。

比賽最初參賽者有近萬人,在非常短的時間裏迅速銳減。剩餘千人時開始組隊賽制,幾個團隊內部互相協作,跟其他組對戰,最終總決賽上剩下不到五十個人。

這些人一起集訓過,相處時間長,有感情基礎,比賽結束後也沒有徹底斷開聯系,像一個另類的同學群那麽處着。

晚上答應聚會的人大部分已經就位了,來不了的早早告假,趙啓霖這個牽頭聚會的人反而還在隔壁參加紅毯。

趙啓霖本來想等秦栎礁一起,好不容易等到他領完獎,才意識到這小子可能真的要小火了,一路上被各種阻攔。

外面寒氣逼人,這幫人字典裏就沒有共患難這三個字,很有默契地丢下‘膚白貌美少年郎’先跑一步。

宋星渠雙手抄在兜裏埋頭苦走,忽然聽到身後傳來一身吼,他轉過身,頓時被吓得連連後退:“你等等——”

好容易突出重圍跑出來的大齡少年秦栎礁化憤怒為沖勁,兩條長腿在雪地裏疾馳,過長的衣擺飄蕩在空中,臨近他們時居然跟快剪片段裏一樣高高躍起,雙臂展開,老鷹一般直直撲向宋星渠。

宋星渠只來得及下意識打開手臂接住他。

完了——

宋星渠聽見自己的腰骨在尖叫。

嘎嘣一聲,雙雙砸進雪地。

“卧槽!”趙啓霖和喻子郭驚呆了,這兩人也不管扶,蹲在旁邊邊樂邊拍照。

宋星渠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被挖出來的,他被秦栎礁抱着手臂,一直到進入溫暖的室內,才從刺骨寒冷和略顯激烈的重逢中回過味來,龇牙咧嘴地找人算賬,一扭頭,視線正正好撞進秦栎礁的眼眸裏。

他卧蠶深,眼尾下垂,天然帶那麽點兒可憐勁,看得宋星渠短暫忘了替自己那把腰伸冤,伸手掐着秦栎礁的臉,笑得跟個老長輩一樣和藹:“回來了,越長越帥了。”

秦栎礁唇角輕勾:“那是,你也越來越帥了。”

“我呢!”人群裏有個大呼一聲,是當年跟秦栎礁同個組的舒穆白。

同樣是朋友,但朋友跟朋友之間其實還有些更親近程度的細分,比如宋星渠跟趙啓霖因為認識的更早,住得近,互相刷臉太過頻繁,毫不例外地站在對方的第一順位。

舒穆白就是秦栎礁的第一順位。

秦栎礁卻沒順着他意,嬉皮笑臉地說:“星渠最帥。”

“少來。”宋星渠一把推開秦栎礁,挪到空位上坐下,正好跟秦栎礁隔着大圓桌相對。

老友多年不見,有些人轉做了幕後,有些人還在聚光燈底下,物是人非,互相之間分別要寒暄的東西多了去了,輪不到宋星渠跟秦栎礁湊在一塊聊。

酒過三巡,宋星渠才得空從密集的慰問中出逃,躲到餐吧的小沙發上休息。他拿卡片機給老友們拍了張照,拍完擡頭看了眼秦栎礁。

秦栎礁和舒穆白擠在一起,跟這幫人裏年紀較大些的老大哥一起劃拳。

人長大以後,每一年的變化都不顯著,通常要過個三五年載,回翻老照片,才能從細枝末節中找到一些變化。

而秦栎礁出來時年紀太輕了,小到同期的大多數人都一腳邁入了中年人行列,他才剛剛到生理上生命魅力的巅峰時期,精力好打扮新潮,一下把周圍幾位的年齡感襯托得尤其突出。

于是宋星渠這麽一眼望過去,是打定主意不會往秦栎礁身邊湊了。

一是不想平白無故遭一次年齡暴擊,二是因為尴尬。

見面了,擁抱了,商業互吹過了,還是尴尬。

這種尴尬跟趙啓霖說的太久沒見帶來的生疏有一點關系,但是宋星渠自己心裏門兒清,剖根追源,其實是從兩年多以前,和秦栎礁一起赤條條地從橫店的酒店床上醒來持續到今的。

宋星渠思緒飄遠,頓時覺得喉嚨有點幹,他清了清嗓子,從旁邊抱了一把吉他,回到小沙發上有一搭沒一搭地撥拉無名小調。

時間一長,宋星渠不僅不想往飯桌上湊,還膽大包天地想提前開溜。他早上起得早,一天淨被安排着四處亂跑了,這個點腦子已經開始打盹,很想回家睡覺。

也不知道是不是察覺到他的意圖,歌星鄭梨桉從飯桌裏側鑽出來,踩着恨天高直奔宋星渠。她人還沒坐下,胳膊已經從西裝底下伸出來,半躬着腰攬住了宋星渠的脖子:“年後沒事跟我走一趟?我有場演唱會,缺個音樂監制兼嘉賓,I need you 渠寶。”

“可以呀。”宋星渠往旁邊挪出一點空位。

鄭梨桉被他的幹脆整的一愣,笑了:“你都不問下什麽?”

宋星渠想了想:“包機酒嗎?”

“......包。”鄭梨桉哭笑不得,“少爺,您家大業大的,在哪沒有一兩處房産,能不能問點有出息的問題?”

宋星渠嘆了口氣:“不管家大還是業大都是少爺他爸的,少爺現在入不敷出,不好意思問有出息的問題。”

“不僅包機酒,價格待遇按我能提供的最高級別給您來,畢竟還得辛苦少爺您給小的監場。”鄭梨桉說着說着還是忍不住嘴貧,“少爺他爸的不就是少爺的。”

宋星渠:“......你都不看肥皂劇的嗎,少爺繼承家業一般都要付出慘痛的代價。”

鄭梨桉虛心請教:“比如說?”

宋星渠還真仔細回憶起他爸媽這幾年老生常談的話題,淡定吐出兩個字:“結婚。”

“這不就巧了,”鄭梨桉合掌,“我爹娘也催婚,咱倆去領個證,一起繼承你爸的家業!”

宋星渠:“......”

奉命過來逮人的趙啓霖和喻子郭:“噗——”

趙啓霖一把拽起宋星渠:“不巧了真不巧了,渠帥今天下午說了要跟我領證的,您來晚了!”

鄭梨桉拽着宋星渠另一只胳膊:“你個男的湊什麽熱鬧?”

趙啓霖往回拽:“你個女的你還談女朋友呢!”

鄭梨桉口不擇言:“談女朋友影響我找男的結婚嗎,不影響。你就算跟男的滾一張床上影響你倆領不了證嗎,不影響!”

這位大小姐說到這眼眶唰地突然紅了,大眼睛裏醞起一層霧。

“卧槽!”

這下所有人都圍過來了,宋星渠連忙撒開趙啓霖,一把抱着鄭梨桉的腦袋摁進自己懷裏。

喻子郭默不作聲地塞過來一袋抽紙,趙啓霖從頭到腳繃得很僵硬,一動不敢動。

“喝多了喝多了,撒酒瘋呢,沒事。”宋星渠環視周圍,擺擺手示意他們散開,又低聲提醒他們,“看下附近有沒有拿相機的,再跟老板解釋解釋,辛苦都擔待下......”

“沒事,哪跟哪啊,都是朋友......”

這家餐吧能看高空夜景,沒有包間,餐桌是開放的,晚上客人不多,離他們不近,但是為以防萬一,衆人還是借着各種名頭往四處散去。

人都散去了,趙啓霖還站在這,愧疚之情溢于言表:“對不起啊。”

“沒你什麽事,真算起來還是我的鍋,你先叫車去。”宋星渠瞥了趙啓霖一眼,看見他身後還有個歪歪扭扭站着的秦栎礁,正一臉擔憂地盯着鄭梨桉的後腦勺。

“對,我先叫車。”趙啓霖說着轉過身,被秦栎礁吓了一跳,“哎——”

秦栎礁動作快,別人還在恍惚呢,他已經從廚房要了一杯蜂蜜水過來。他安慰了趙啓霖一句:“你不用想太多,梨桉應該是喝多了突然一下上頭,緩一緩就好了。”

邊說着,秦栎礁把手伸進宋星渠懷裏,順着宋星渠的胸膛滑下去,探了探鄭梨桉的額頭,輕聲問,“姐,要不要喝杯水,能舒服一點。”

微涼的觸感讓宋星渠微醺的腦袋也跟着一個激靈,擡頭捕捉到趙啓霖漸漸和緩的神态,心中那種物是人非的感覺更深重了——從前的秦栎礁是個愛撒嬌愛闖禍事事等人照顧的臭小孩而已,現在也能反過來照顧別人了。

其他人打點完四周回來繼續聊,該幹嘛還是幹嘛。鄭梨桉沖上頭的那股勁來勢洶洶,抹了把臉又灌了一杯酒後,被兩位女士拉出場。

托她的福,宋星渠成功提前從飯桌離開。

鄭梨桉住在他隔壁的小區,他和趙啓霖自覺領下送鄭梨桉回去的任務。

宋星渠把鄭梨桉塞進車裏,轉身讓跟下來的秦栎礁和森*晚*整*理喻子郭回去,這幫人不久前剛剛決定,第二天沒工作安排的趕赴下半場繼續玩。

喻子郭定居在本地,跟他們經常碰面,宋星渠對他沒什麽交代的。他轉向秦栎礁,常用的客套話‘你多保重,有空再聚’已經到了嘴邊,開口卻只‘哈’出一口白霧。

秦栎礁晚上喝了不少,整張臉跟桃子一樣,粉□□白的,被人群簇擁着的時候還好,人群一散開,他看上去就格外單薄,往哪站都顯得孤零零的。

總感覺還是以前那個小孩。宋星渠這麽想着,就說:“好久沒回來了吧,有空來家裏吃飯,這邊永遠是你的家。”

客套話回爐加溫,就這麽不負責任地丢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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