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王悅走後，站在門口的女人像只受驚的兔子，低着頭，弓着背，緊緊捏着手上的手提包，仿佛它是她唯一的依靠。
她怎麽變成了這樣？
她小時候見他，也是這番模樣？
不可能。
要是這樣，他不可能不記得。
淩月峰伸手接過助理小馮遞上的簡歷，匆匆翻了兩頁。
28歲。
大學本科。
就讀于南城二本院校設計系。
二本院校？？！！！
淩月峰嘴角抽了一下。
不過好在工作經歷還可以看一看。
手游美工。
手游人設美術。
CG人設設計總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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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最後一份工作，做到了國內手機游戲公司top1的美術總監。
這麽漂亮的簡歷，怎麽就淪落到了要去找清潔工的工作？
淩月峰不懂，也不想懂，他甚至懷疑他們聯手演了一場戲，口摳群每日更新衣無貳爾七五貳八一好讓他覺得她無路可去，對她心生憐憫？
淩月峰低頭翻張念心簡歷的時候，助理小馮默默帶上了門，退了出去。
助理一離開，辦公室只剩下她和淩月峰兩人，張念心越發覺得站在這裏非常難熬，尤其男人坐在辦公桌前忘我的翻看她的簡歷，讓她有一種脫光了站在他面前的既視感，莫名羞恥又難堪。
淩月峰想把她塞到14樓動漫部做美工，但又突然想起王悅指定的職務是他的生活助理。
生活助理？
他幹脆直接把她送到他家做住家保姆算了。
淩月峰氣息不順，推了簡歷，倒向椅背的時候，餘光不想觸到了門口的女人，他動作一頓，随即挺起後背，再次端端正正的坐好。
淩月峰：“那個……”
跟着王悅叫她，他實在叫不出口。
“張小姐。”
但這個稱呼一出口，好像更尴尬了。
她擡眼看他，刻意壓抑着不知所措，強裝着鎮定自若。
淩月峰垂下眼，抿了下唇。
他其實不吃這一套，但考慮到她是張老爺子的外孫女……
他努力擠出一絲微笑：“過來坐。”
張念心順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向了他對面的椅子。
“不論阿峰說什麽，想辦法留下來。”
……
“有些話老人家們不好說，也不方便說。”
……
“張小姐您好，我是汪律師，淩愛國是您親戚是吧他為您支付了一千萬的擔保金，您被凍結的資産最遲月底就能解禁，還有淩先生的律師提供了您小舅在美國辦理移民的證明與支付信息………’’
……
張念心深吸了一口氣，緩緩走到了淩月峰的對面。
她沒有坐下。
張念心：“對不起，我不知道王悅哥哥帶我來的是您的公司。”
淩月峰：“你（坐）……”
張念心：“那個……我可以不拿工資。”
淩月峰：“坐下來（說）……”
張念心：“我我我……我知道這件事讓您很為難，我我我真的可以不要工資，您把我安排在哪都行，只要把我留下來，我做什麽都願意。”
淩月峰突然想起了那天她從4S店離開時的模樣。
他對上她發紅的眼靜了一會兒，終于問出了他心裏的疑問。
“你家發生了什麽？”
就他所知，張老爺子給她留下的房産就不止兩套，更別說基金，定期理財這些了，不說多富貴吧，讓她衣食無憂至少是可以滿足的。
張念心手上的皮質手提包快要被她捏爛了。
張念心：“我小舅以我的名義向銀行貸了三百多萬，等我知道的時候，已經欠了很多的錢。”
淩月峰沒想到是這麽一回事。
張念心：“銀行凍結了我所有資産，不但所有銀行卡，信用卡都用不了，還上了信用黑名單。”
張念心：“我外公留給我的房子，一套被我小舅偷偷賣了，一套被銀行強行拍賣抵了利息。”
張念心苦澀一笑：“北京西路的房子要不是只有居住權，恐怕也是要被他們拿走拍賣了。”
淩月峰皺眉。
難怪老爺子和王伯會火急火燎的趕回國。
淩月峰：“你小舅人呢？”
張念心：“昨天才知道逃到美國了。”
淩月峰：“昨天才知道？”
張念心鼓起勇氣擡起了頭：“淩爺爺幫我交了一千萬的保證金，還幫我找到了我小舅。”
淩月峰：……
張念心：“所以。”
淩月峰：？
張念心聲音放緩：“他們讓我做什麽，我都會做的。”
他們讓她做什麽，她都會做的？
包括賣自己？
兩人視線對上。
話裏的潛臺詞，不用道明的留白，兩人都懂，所以雙雙沉默了。
淩月峰看着站在他辦公桌對面的女人，突然發現她好瘦，瘦得雙眼凹進，下巴削尖。
他不禁想起了王伯讓他送的兩袋水餃……
“淩總。”
氣氛凍結，雙方都不知道說些什麽的時候，助理小馮領着人事部經理劉姐進來了。
女人再次龜縮成了不想讓人看到的i人狀态。
淩月峰也不想再被那窒息的，無法是從的氣氛所扼住，所以人事部經理進來後，他就讓助理帶她出了辦公室。
淩月峰将桌上的簡歷推到了在他對面落座的人事部經理的面前。
淩月峰：“能進嗎？”
人事部經理掃了一眼，連簡歷拿起都沒拿起，便對着他搖了搖頭。
淩月峰：“工作經歷不錯，在國內top1的游戲手機公司做過美術總監，這樣，也進不了我們公司？”
人事部經理扯了下嘴角：“28歲，女性，未婚未育，但凡有經驗的人事都不會打開投遞的簡歷。”
人事部經理：“何況她的學歷既不是985，也不是211，沒有一點優勢。”
她的反應，讓淩月峰不禁想起了4S店的那位人事部經理，只不過他們公司的人事部經理很克制，連譏諷都藏在了現實裏。
人事部經理：“淩總，您是想讓她進我們公司嗎？”
淩月峰：……
人事部經理：“我們沒走過這樣的程序，您看，是不是跟吳總和李總商量一下，看看以什麽名義進來比較好。”
人事部經理拐彎抹角的提點他道：“上個月設備部老大過來，說想給助理轉正，我們都沒給通過，要是突然塞個人進來……我們既不好調崗，也不好定工資呀，而且又近年關，涉及到發年終獎的問題……”
人事部經理的話，他是聽懂了。
張念心招進來，她不想背鍋，不想讓別人認為張念心是通過她們人事部的口子招進來的。
28歲，未婚未育的女性從她手上招進公司，就這麽讓她丢人？
淩月峰壓下不快，面色如常的對她道：“不用跟老吳，不白商量了。”
人事部經理：？
淩月峰：“人，我招進來的，放我身邊。”
人事部經理驚：“您身邊？”
淩月峰：“我正好缺一個助理。”
人事部經理小心試探：“助理？那工資開多少合适？”
淩月峰：“按小馮的工資标準給。”
馮助月薪2萬8，可不低。
人事部經理：“是從公司賬上走嗎？”
淩月峰：？！
淩月峰皺眉。
她什麽意思？
她以為張念心是他的誰？
還是以為他開這份工資，是想圖人家什麽？
人事部經理一見淩月峰神色，立馬急急解釋了起來：“不是，淩總，您別誤會，我的意思是……”
這不解釋還好，一解釋，淩月峰心裏的怪異感越來越甚。
淩月峰：“她工資從我工資裏扣。”
人事部經理：？
淩月峰：“她待不了多久。”
人事部經理：？
怕她誤會，乃至影響全公司的輿論，淩月峰不得不多加了一嘴：“家裏長輩所托。”
沒曾想人事部經理聽後誤會更深了：“所以，這位張小姐是您的……”
她臉上的表情，他太熟悉。
這麽多年，每次公司有什麽緋聞八卦，員工都是這副求知欲旺盛，恨不得當場吃瓜的鬼樣。
淩月峰掀了掀眼皮，臉不紅，氣不喘的回道：“她是我表妹。”說完還特地加了一句：“我爺爺最疼，恨不得送上全身家當的妹妹。”
這點，他沒說謊。
卡着他幾百萬不借，對她一出手就是一千萬的保證金，真是親孫子不如“外”孫女。
人事部經理甚為可惜的道了聲“原來如此”，眼裏的“八卦之火”也随之滅了下去。
淩月峰心裏冷笑了三聲，默默将招聘不許歧視女性年紀記在了筆記本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