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章
第 10 章
身體乳的味道不濃,淡淡的蓮香,聞起來就像過夏天,身體乳是蘇荷買沐浴露時附贈的,沒多少,溫溪這幾天一直在用。
溫溪夜裏睡覺時被子裏全是這種味道,若有似無地撩着人,除此之外并沒有其他味道。
這些天氣溫高,蘇荷說今年是個酷暑,就算是這山裏,溫度跟去年比起來也高出來幾度,鄉下老房子多,電壓不是很穩,但該有的空調也有,只是沒幾戶人家會用,山裏再熱,也沒到能開空調的地步,是溫溪不耐熱,也怕熱,一熱就直冒汗,蘇荷讓她開空調她不樂意。
空調運轉的聲音太吵,每次從空調房裏出來後都會頭暈,腦袋暈暈的不清醒,她吹不了空調,也暈車,蘇荷有時會說她,說她不是個會享福的命。
所以一到夏天,溫溪房裏的風扇沒停過,她喜好吹風,自然的風吹起來不會頭疼,渾身輕松。
她這邊風扇搖晃,隔壁的風扇也搖晃,風扇呼呼吹風的聲音不小,聽見這種聲音,溫溪會覺得安心。
因為梁斯淮住在隔壁,早就說了她一躍就能跳進梁斯淮房間中,坐在課桌前難免會分心,聽着梁斯淮打游戲時偶爾不耐煩的聲音,從他房間裏傳出的舒揚的英文歌曲,或者他跟朋友打電話時顯示出真實一面的談笑聲......
真的,她控制不住會分心,面前的習題一股腦往腦海中鑽,她分身乏術,在一個又被隔壁窗簾吸引目光的夜晚,溫溪抿唇走到窗旁,艱難地關上窗戶,拉好窗簾。
她自诩自制力還可以,只是碰到梁斯淮容易繳械投降。
紛紛揚揚的不止少女心事,還有數不清的卷子。
可能臨近考試,溫溪偶爾失眠,前兩天的模考她分數沒少,名次卻退步了,那是有人趕上來了,她也難受,安慰自己考前發現的錯題都是來幫自己的,總好過在考場上做錯。
話雖如此,心中的焦慮因子不停地跳到腦神經上,讓她不得喘氣。
窗戶外面陰沉,沒有往日那般多的星星,溫溪睡不着,睜開眼看時間,盯着天花板嘆聲氣後下床。
睡不着就做題,總比躺着什麽事都不幹好。
一張英語試卷花了溫溪四十分鐘左右的時間,對完答案訂正好剛好一個小時,她擡起酸脹的脖子和腦子,先是看眼外面一片漆黑的夜空,慢慢把視線拉到自己左邊,隔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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淺綠色的窗簾一動不動,但是透過沒拉嚴的窗簾縫隙,溫溪看到隔壁窗戶背後一閃而過的人影。
她揉了揉眼睛,只有隔壁透出來的亮光,梁斯淮還沒睡。
剛才那個影子,仿佛是她的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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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此,溫溪每天晚上失眠睡不着都會起來做套試題,有時越做越興奮,有時做兩三道就困得找不到北了,天還沒亮她就去上學,晚上回來複習,基本很少見梁斯淮。
梁斯淮的燈經常亮到她起床,哪天沒看到她就會欣慰地想梁斯淮這次睡得早。
淩晨三點睡跟淩晨五點睡其實也沒多少區別,溫溪卻固執地覺得哪怕早睡兩個小時也說明他多了兩個小時的睡眠,從一個中學生的角度出來,十分鐘的睡眠都相當寶貴。
她也會碰到梁斯淮,蘇荷這段時間變着花樣做飯,就是為了讓溫溪多吃點,母女倆的關系都好了不少,每次做了什麽好吃的,蘇荷都會差溫溪給隔壁送,送到後再抱回來梁奶奶給的小白瓜或者葡萄,眼睛往上瞧瞧,并不見梁斯淮。
梁斯淮不常出現的,之前見面只是趕巧,溫溪把之前稱為運氣好罷了。
不知道梁斯淮最近有沒有被蚊蟲咬,反正她被咬了,被咬的位置在她鎖骨上,紅點不小,遠遠看上去像顆紅痣,撓起來都覺得硌手,這天夜裏她照例從床上爬起來,做完試卷後發現大腿和小腿肚又被蚊子咬了,山裏蚊子就是這樣,生命力頑強,難滅。
溫溪給被咬的幾處地方抹了刺鼻的清涼油,手指頭上全是這種難聞的味道,她嫌棄地抽濕巾擦拭,聽到類似啄木鳥啄木頭的聲音,斷續的兩聲。
溫溪沒在意,在山裏什麽動靜都能聽到。
“咚—咚—”
又是兩下,溫溪燃起一盤蚊香,放到桌下,凝神聽了一會兒,同樣的聲音再次響起來。
這次溫溪注意到了,聲音從隔壁窗戶那裏傳來的。
隔壁住着梁斯淮。
連敲窗的聲音都帶着漫不經心。
要說敲第一次的時候是他不經意,敲第二次的時候也勉強能說不是有意的,但是他敲了三次,就是故意的。
溫溪在過去與不過去之間反複猶豫,她的窗簾是拉上的,看不到對面是什麽情況,但她知道梁斯淮肯定在窗簾後面,沒準還是上半身趴在窗臺上,悠遠地看向遠處。
溫溪磨蹭兩下,慢慢移過去,還沒走到就聽到梁斯淮的低笑聲,“怕我啊?”
房子不隔音連窗戶都不怎麽隔音,梁斯淮的聲音顯得悶,卻笑得明顯。
溫溪手揪着淺綠色的簾子,拉開一塊兒角,屏住呼吸。
梁斯淮斜坐在窗臺上,一條腿放上面,另一只手随意耷拉下去,頭靠在窗框上,稍一歪頭,正看着溫溪笑。
梁斯淮的瞳孔比常人要深,在漫無邊際的夜色中愈發明顯,如同黑曜石,溫溪幾乎跌進去巨大的深潭中,不斷往下陷。
窗戶被打開,夏夜的涼氣襲來,梁斯淮臉上的笑更惹人注意。
“還、還沒睡?”
溫溪硬着頭皮問了一句。
“你睡不着?”
梁斯淮問她。
溫溪沒有紮頭發,頭繩忘桌子上了,攏了下頭發又作罷,搖頭,“在複習。”
梁斯淮手裏把玩個口琴,“這麽努力,你這幾天都睡挺晚的。”
溫溪擡頭,有些迷茫。
梁斯淮解釋:“我這幾天看到你那邊亮光了。”
溫溪動動腳,學着他的樣子靠在窗框上,“嗯...快考試了。”
“緊張?”
梁斯淮問。
溫溪往耳後別了下頭發,“有點。”
她聽見對方笑了,像沒摻雜什麽情緒,“不用緊張,看你的手鏈,”他擡起下巴示意,“能行的。”
手鏈她一直沒摘,也是相信了蘇荷跟梁斯淮的話,紅色的繩子繞着手腕系了一圈,空出來一截兒,垂下來,溫溪摸摸垂下來的繩子,不好意思地跟着笑,重複說,“能行的。”
兩個人各自守着窗戶,中間隔着窄窄的空隙,風将人的頭發吹亂,在他們都睡不着的夜晚,溫溪覺得跟梁斯淮的關系好似進了一步,這種不用說話也不會覺得尴尬的時刻,溫溪上瘾了。
“你經常睡不着嗎?”
溫溪問他。
梁斯淮學着她的話回,“有點,”說完又笑,“習慣了。”
習慣了。
溫溪垂眸,她看看自己的腳丫,自認有些過界地問:“是有心事嗎?”
她想得多的話也睡不着,哪天腦子亂晚上必然會失眠,但她不會像梁斯淮這樣一失眠就到第二天,她想不通是什麽心事能讓人這樣。
梁斯淮沒回答,一如平常笑,不知玩笑還是真心話,“被蚊子咬得睡不着,”随後揚起來手裏的口琴,問,“想聽嗎?”
他眼裏熠熠生輝,溫溪忽視不掉,會不會吵醒人這種問題在她心裏過了一遍便沒有心思再想。
晚上的時間像一口長了青苔的枯井,幽靜的夜空是最最合适的舞臺,口琴本身的音色就是一種回憶,溫溪想起幼時在河堤撲蝴蝶,那個捕蝶網很大,爸爸跟她說就當去捕夢了。
那天溫溪捕到一只黃色的蝴蝶,又在傍晚的時候将它放飛。
既然是夢,那應該高飛。
溫溪依稀記得梁斯淮吹完口琴後便跟她說了晚安,簾子輕動,溫溪入睡快,睡得踏實。
第二天一早,她早起上學,映着晨曦淺淺的光線,響起兩道聲音。
“咚—咚—”
是溫溪輕輕敲了兩下自己的玻璃,跟昨天的梁斯一樣,她在回應。
——
“6月21日,天氣多雲
這幾天睡不着,可能因為太過緊張,緊張過頭就開始相信一些迷信,手腕上的紅繩請保佑我,保佑我考試順利。今天把物理最後一道大題做出來了,我很開心,感覺努力得到了回報。
要是所有努力都能得到回報就好了,我現在慢慢清楚,并非努力就會有回報。
他晚上睡不着,今天坐在窗臺時的樣子太,太讓人心動了,還給我吹了口琴,我聽不懂調子,但心裏暖洋洋的,好像回到了童年,為什麽要給我吹口琴呀?
我百思不得其解,是因為他睡不着嗎(我不願意是這種情況)
好吧,如果他因為睡不着才敲他的窗戶讓我過去的話,我也樂意的。
畢竟我也想跟他說話。
如果他喜歡我就好了,啊,也不能這樣說,他不喜歡也沒關系,喜歡分明是我一個人的事情。
就這樣,明天早上我也敲敲我的窗戶吧,趁他睡着的時候,他不會知道的,就像他永遠也不會發現我深埋不見天日的秘密。
晚安,梁斯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