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玄學大族的養女
第42章 玄學大族的養女
大雪紛飛。
鵝毛般的雪花從空中撲簌簌落下, 一身登山羽絨服的袁輝遠擡起戴着厚厚手套的手抹了一把臉，仰頭打量周圍高聳入雲的連綿雪峰，以及自己此時行走着的冰封山道, 臉上都有些不真實。
唳——
一聲高亢的鷹啼自頭頂響起, 一只展翅足有一米的海冬青劃破天際, 在空中盤旋了幾圈很快俯沖着落了下來，扇動着翅膀停在了一個男人的肩膀上。對方和他一樣一身厚實的登山服, 頭上戴着防雪帽，一手舉着鷹，一手沖他搖晃。
“怎麽了遠哥兒, 馬上就要過邊境了，快別發呆了趕緊走。”那是他的遠房堂哥袁青柏。這有些崎岖的山道上，行走其中的自然不只他們, 還有袁家其他人，這冰山雪嶺的，大家都穿着相同的禦寒裝備。
“小遠，快來！”袁家的這一行隊伍裏，走在前方的袁正坤正慈愛地向他們招手。
周圍都是熟悉的人，甚至有很多都是少年從小看到大的親切面孔, 在他每次受到打擊，傷心憤怒的時候他們都會給他安慰，一次次鼓勵他不要氣餒繼續努力。看到他們，哪怕即将出國袁輝遠也沒覺得有多陌生和不适。
少年再度擡腳向前邁步，可是視線卻下意識地搜尋起另一道身影, 在一隊穿得厚重臃腫的人群裏依舊顯得出衆高挑的女郎正舉着手機貼在耳邊和人交談着什麽，從雪花飄落的間隙裏她帶着笑意的面容不時可見。
似是察覺他的注視，她轉頭望來，見到是他後臉上的笑容更加溫和，甚至親切地向他招手。
少年不自覺地改變了原本行走的方向，原本走向坤叔的鞋尖已經轉對着養姐那邊。
雪簾裏，望着逐漸走在一起的那對姐弟，袁正坤的笑臉僵了僵，但借着大雪很快又掩蓋過去。
“你在幹什麽？”袁輝遠走近袁梅，哪怕最近關系緩和了不少，少年也沒有改口喊姐姐的習慣，何況就算聽了親爹說的那個秘密，也不可能讓持有成就多年的他一下子改變對這個養姐的看法。
“剛剛和祖父通了電話。”梅露沒有隐瞞，笑着答道，“要出邊境了，我跟他說到時候會利用無線遠程設備，把尋找古墓的過程直播給他看。”
聽到她這麽說，袁輝遠本能地抽了抽唇角，目光卻下意識地看向她背後的雙肩包——這次出發的所有尋寶隊員背後都有這樣一個包，裏面裝着他們的私人物品和生存工具。袁梅包裏有供直播的拍攝工具他是知道的，因為那還是她托他去買的，可以接收無線信號進行遠程傳輸，然後把這裏發生的事即時回饋到袁家大宅祖父那裏。
都是袁寧寧這些家夥，成天正事不幹淨想這些不着調的點子，偏偏袁梅還真的跟着胡鬧了。如果沒找到大墓也就算了，要是真的找到，到那時這些東西能不能收到信號進行直播還是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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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到時候東西不好使你就知道是白費功夫了。”袁輝遠慣性怼了一句，但口氣比起以前不知道緩和了多少倍。
“不會沒用的。”對方笑容不變，一臉的信心滿滿，沒等少年吐槽她電器小白就聽她又道，“這是輝遠很費心替我買來的，一定會很好用。”
“笨、笨蛋！誰規定我給你買的就一定會好用啊！”就算現在冰天雪地也阻止不了少年臉上驟然湧起的熱意，以前沒發覺，現在他才意識到這個人如果不是他以前想的在玩捧殺，這什麽都順他意什麽都能誇他的做法是不是寵他寵得過分了！
雖然當初他在收到她的要求後，确實找了一個玩電器玩得比較好的朋友弄來了那套直播設備，但誰知道這些東西下了墓還有沒用啊？要是沒用他到時要怎麽面對這個人啊！
“我不管你了，它要是不靈光可別怪我沒提醒你！”少年急急轉身，像是負氣一樣直接跑開了。
袁家人這次出行的隊伍有十三人，可以說個個都是有一技甚至幾技之長的精銳，不提領隊的大小姐袁梅或者元老袁正坤，就是年紀最小的大少爺袁輝遠在玄學和體術上的本事也不弱，哪怕看似最墊底的管事餘偉才也是精通好幾種外語常和邊境機關打道的外交人才，小隊所有人的護照和出境許可都是他一手操辦的。
因為他們要去的地方是人跡罕至的雪山深處，所以尋常的出境道路自然是被抛棄了，一行人丢掉了交通工具開始了艱苦的徒步跋山涉水。
“大小姐，再往前就是X國的境內了，幽帝的大墓真的藏在這裏嗎？”有人一邊前進一邊詢問，他的眼睛虛眯着，不時下意識地伸手揮走臉前的雪花。
他話音剛落，袁青柏已經搶先回話：“X國的邊境又怎麽了？你要知道千年以前這地界可不是X國的，是屬于盛唐的地界，有帝王選陵葬在這裏也不奇怪？”作為早就成為實打實袁梅派的腦殘粉，袁青柏很聽不得這種質疑，“這麽懷疑你幹脆就別來啊，當初在家那會兒就算被點到名了不想去你也可以拒絕的！”
說話很沖的大堂哥當即怼得那人咳嗽連連，一臉讪讪：“我，我就是問問。青柏少爺何必這麽生氣？”
“我覺得青柏哥說得對。”袁輝遠突然開口，少年俊秀的臉上面無表情，“你要是認為不靠譜，現在回去也來得及。”
這下再沒人敢吱聲了，一時間只有撲撲的風雪聲在耳邊回蕩。
梅露就在這樣的氛圍下淡然開口：“不是我不肯細說，而是我也是最近才發現的。我們所在的這片冰雪山脈有一座天然的風水大陣，因為氣候惡劣人跡罕至，但實際上如果有人深入其中就會發現，越是深入中心就越是難以走出去，如果不得其法胡亂行走，極有可能一輩子都被困于其中。”
所有人吃了一驚，下意識地拿出手機，想要找一找山脈相關的俯瞰圖，卻聽她又道：“目前我們所在的位置還是安全的，大陣對這裏的影響微乎其微，如果有人覺得兇險現在退出還來得及。再往裏前進，目前除了我親自領路，應該不會有更好的方法了。”
她剛把話說完，山道前方的拐角處突然傳來了一陣大笑聲。
“天然的風水幻陣？這可真是多謝袁大小姐的提醒，要不然我們一心急提前亂闖，後果可就不妙了啊！”
袁家人下意識地齊齊望去，就見前面不知何時出現了大片人影，他們之前借着風雪的遮蔽很輕松地隐去了自身的氣息。
“你是皖西林家的林裴烈！？”袁正坤第一個叫破方才說話之人的身份，臉色很吃驚，“你們林家為什麽會在這裏？”
其他的袁家人也是同樣，他們看到的可不只是林裴烈，還有其他讓他們意外的人影。
“江北的王家也來了？我看到了他們三兄弟都在前頭。”
“何止，陝北、山東還有川南的林家，這‘三林’都來了！”
“我看到白家人了！站中間那個是不是白家獨子白鶴軒？”
“還有關家……他們不是趕屍人嗎？為什麽也來這裏？”
“那不是以山道養生聞名的韓家……”
這些在玄門很有名的家族不知為何聚在這裏堵在他們面前，這粗略一數差不多有百人的人數讓袁家人心中一寒，若是他們突然動手偷襲，他們袁家這十幾個人恐怕兇多極少。
“姓白的也在裏面？”袁輝遠自然也看到那堆人裏的白鶴軒，臉色更差了，“你們擋在這裏做什麽？”
“還是袁少爺快人快語。”走在最前的林裴烈也不繞彎，呵呵一笑直接答道，“當然是你們為何而來，我們也是如此喽。”
此言一出，袁家這邊所有人都變了臉色。
幽王陵的消息被洩露了！
得到消息的其他家族直接蜂擁而來，打聽到他們的動向提前埋伏在此。
“這不可能！明明出發之前我們還蔔卦算過，出行很順利，根本沒有示警這樣的波折！”袁青柏下意識地叫出來。
他這說話讓對面衆世家一下子哄笑起來，還是最前的林家人對他回道：“袁家這位少爺，看來你是在玄家之首的袁家呆得太久忘掉了很重要的事啊。整個玄門就你袁家能算卦，別家就不能了？我們只不過請族中大手遮蔽了一下自身家族的動向讓你們袁家算不到而已。”
遮蔽天機！
很多人暗吸一口涼氣，這種事他們袁家目前只有老家主能獨自做到，其他人想要掩蓋一族的動向必須聯手才能成功，而且施術人本身也要付出不小的代價。
不過想想幽王陵，他們會下血本也不奇怪了。
“怎麽樣，袁大小姐，介不介意我等與貴家族同行？”林裴烈一臉笑容地看向袁家這邊唯一掌握了陵墓情報的領頭人，“幽帝的墓必定兇險萬分，多些同伴也能多分擔些兇險是也不是？”
無恥！
袁家這邊敢怒不敢言，這些家夥根本是在故意威脅！
唯有被詢問的當事人臉色始終平靜，面對這個要求她也只是頓了頓，很快點頭：“可以。”
瞬間，原本有些尖銳的氣氛緩和下來。
“那真是再好不過，袁大小姐果然如傳聞一樣機敏爽快。”林裴烈爽朗一笑，事情就這麽定了，由袁家一支隊伍尋龍點穴變成了玄門全體的盛宴。
情勢所逼不得不低頭，變成了領路人的袁家人一個個非常憋屈。
“當時商量這件事的時候明明是保密處理的？為什麽消息被洩露出去了？”途中，有人暗暗咬牙質問，“要是讓我知道叛徒是誰，我絕對饒不了他！”
“明擺着是隊伍中的某個人呗！”有人撇撇嘴，眼神卻幽幽掃向了走在最前的高挑身影，“白家的白鶴軒也來了，他不是一直和我們大小姐關系最好嗎？說不定……”
“住口！”話沒說完就被袁正坤厲聲打斷，“再讓我聽到這種話，你現在就可以回去了！”
他的表情過于嚴厲，不遠處還有袁青柏這些袁梅擁護者眼神冰涼地看過來，讓本來還想抱怨的衆人心頭一凜，忽然想起現在只有袁梅知道怎麽進大墓，其他人只能跟着走，一時間個個都安靜了。
本來等着看袁家內杠笑話的其他家族見狀不由失望，但也沒有故意挑事，全都安靜跟着。
受不了這種待遇的袁輝遠也是憋了一肚子氣，但這會兒他也只能快步走到養姐身邊，壓低了聲音很不服氣：“就這麽讓他們跟着嗎？”
梅露神色如常，頭也不回繼續帶路：“有命跟着進去，不見得就有命出來。”
語氣輕飄飄，少年卻是呼吸一窒，之後再沒有言語，而是老實退下了。不光是他，其他聽到的袁家人也是再沒有抱怨。
山路崎岖，而且因為終年冰雪覆蓋并不好走，通向中心山脈的路途更是遙遠，而袁梅領着百人破陣更是花費了不少時間。
這樣艱苦的環境下不是沒人抱怨的，但袁家大小姐依舊是溫溫和和：“閣下若是覺得我故意誤導，也盡可以學着之前的幾家脫隊離去，自行尋找王墓，我袁梅絕不阻攔。”
想想那脫隊後就好幾天再不見人影的幾家人，一些抱怨的家族也偃旗息鼓了。在這個天然幻陣沒有被自家破解前，他們才不會脫離大部隊。
這其中也不是只有找茬抱怨的家族，也有過來示好真心想要合作的，比如白家。
“小梅，我真的沒想過事情會變成這樣。”白鶴軒一臉苦笑，将袁家為什麽會有這樣的遭遇坦白出來，“自從你接了唐家的玄案，點名報酬是那本堪輿古冊，以前還跟我說過袁家曾有關于神丹記載的古籍，加上之前去我白家書樓也是借閱的千年前的風俗人情和一些秘聞轶事，我就知道你是想找幽王陵。原本只是随口一說，但沒想到族中長輩卻當真了，而且發現你可能真的找到了陵墓在哪……”
“然後就變成了現在這樣？”袁輝眼吊着眼睛盯着他，一臉木然，“是覺得袁家肯定不會同意白家在幽王陵這件事上分一杯羹，你們就一不做二不休通知其他家族，一起過來施壓才讓袁家就範是不是？”
白鶴軒面皮漲紅，顯然是被說中，這會兒只能低頭不吭聲，臉上帶着苦笑任由奚落。
少年見他這副明明理虧卻硬能擺出受害者姿态的表情就氣打不出一處來，剛想諷刺兩句就被他姐姐打斷：“輝遠，既然白公子不是故意的，你就不要窮追猛打了。”
“你還幫他？”袁輝遠瞪大眼睛，這回是真生氣了，“他這次是真坑了你，還把我們全都坑了，你還幫他？”
“但我能順利找到幽王陵的位置，也多虧了白家書樓的那幾冊孤本，如今就當作是還情了。”
養姐抛出這樣一個理由，少年卻只覺得更生氣。
“随便你！”又是這種熟悉的想要發怒卻找不到發洩口的感覺，少年冷着張臉直接走開。
那之後袁輝遠再沒找養姐說話，而袁家人也看到袁梅又和白鶴軒站在一起不時說話，不禁搖頭嘆息。不管這次幽王陵之行如何，他們這位大小姐之後很有可能會嫁入白家。
想想也是，以大小姐如今在玄門的實力地位，又是袁家大小姐的身份，做白家的主母真沒什麽挑剔了。
艱險的雪山之路還在繼續，這座大山的邪門之處，不只是袁家，所有玄門中人都感受到了。
會迷路是再常見不過的事，他們原本一百多人的龐大隊伍因為主動或意外脫離了一些人之後只剩下八十多個，而且山上的大雪從來沒有停過，還一直都是同一種大小的雪花和風速，穩定得過分。
“袁大小姐，這都過去七天了，到底還有多久才能走出大陣啊？”又有人按耐不住問了出來。
原本以為又是慣常的籠統回答，結果這一次得到了欣喜的答案：“不出意外的話，今天就能抵達陣眼，我們離山脈中心已經很近了。幽王的大墓入口也在這附近。”
所有人喜出望外，雖然知道尋找帝陵很辛苦，但他們真沒想到光是找就辛苦成這樣啊。
大家在組團休息時，決定好好慶祝一下，這次吃點好的，多補充點體力好加快趕路速度。
想法是好的，可架不住人心的浮動。
聽到大墓入口就在不遠處，有不少人暗暗交換了眼神，在大多數人躲雪休息進食補充體力的時候，一些人悄悄消失了。
袁家的隊伍裏，袁輝遠板着一張臉吃着烤熱的幹糧。他說不理人，她就真的不理他了，這個臭姐姐果然有了情郎忘了弟。他就不懂了，白家那個小白臉到底有什麽好的能把她迷成這樣？也不見白鶴軒那貨長得比他好看在哪啊？
“遠弟你怎麽一個人在這裏吃飯啊！”袁青柏突然一屁股在他身邊坐下，手裏拿着香氣四溢的烤肉，“梅姐兒剛給我做的，分你吃！”
少年瞪着他手裏的烤肉，又生氣了，居然還給別人烤肉都沒有他的，這個姐姐果然是不愛他的！
剛這麽想，他坐着地面突然微微晃了晃。
一開始無人在意，可是人群裏有一個突然跳了起來，臉色少有的凝重，在所有人都懵圈的時候朝他們一聲大喊：“都起來快跑！雪崩！”
雪崩？
雪崩！
短暫的懵圈後，是衆人慌成一團的尖叫逃散。
他們身後一直如山水畫般靜止的雪峰随着一陣地動山搖變得兇險萬分。
如大廈傾塌，如洪水襲卷，又如世界末日。
之前熱火朝天人煙滾滾的場景被滾滾純白覆蓋，淹沒了所有慌亂和尖叫，帶走了所有聲音。
崩塌過後，整個世界安靜了。
白色的世界，原來他的結局是這樣的嗎？
所有感官随着時間的推移逐漸模糊遠去，被大雪傾埋即将失去意識的袁輝遠這麽想着。
生前的一幕幕不受控制地就被倒放出來，大多數都是不開心的場面，但也有開懷大笑的時候，而那個時候總是……
如果早知是這樣的終結，他果然還是……
就在這時，一雙手突然出現在這片純白裏，然後不斷地向兩邊撥開。很快，天空，山脈，還有一個人影都倒映在他的瞳孔裏。
在他以為自己要死在雪裏時，這個人毫不猶豫地挖開了這個純白世界，将他一把拉了出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