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暧昧（4）

第17章 暧昧（4）

017.

一班主抓學業成?績, 運動會的項目湊夠人數，萬人參與的舞蹈潦草應付，彩排時, 曹主任在主席臺放眼望去，只有一班跟不上節奏。

為了?不在市領導面前丢人現眼, 曹主任準許一班的高材生們不必參加開場舞。

這下連訓練時間都省了。

綠草如茵的操場上, 一班學子們席地而坐, 人工草坪有些硬，坐着不太舒服。

入秋後天氣?轉涼, 夜裏偶有露水, 女生們蹲在地上, 褚冉倒是不介意，正準備坐下，姜別拉住她的手?臂：“墊着坐。”

他将校服外套疊起來, 放在地上。

褚冉看了?眼衣服，又看了?眼姜少爺沉靜的側臉，提醒道：“會弄髒的。”

姜少爺惜字如金，直接按着她的肩膀坐下。

學校規定，女生需要穿夏季校服作為開場舞的統一服裝，白色百褶裙容易沾染灰塵，布料還薄，沒一會兒褚冉就被風吹得發冷。

剛才跳舞的時候沒覺得,

她瞅了?眼姜別, 這人屈膝坐着，伸展開的左腿上攤開一本奧賽書, 專心致志的模樣吸引了?無數女生的關注。

褚冉無聊極了?，湊過去看他做題, 時不時來一句：“用這個公式更好吧？你這個思路有點劍走偏鋒啊姜少爺。”

像只百靈鳥在叽叽喳喳。

姜別正想讓她閉嘴，餘光瞥見女孩搓着手?指取暖，他眉心一松，将書本朝下蓋住。

褚冉嘁聲：“小氣?。”

“你不做了?？那我?拿來看了?。”她擡手?去拿，手?指剛碰到書脊，姜別忽然截住她的手?腕。

褚冉：“？”

下一秒，少年溫熱的手?掌覆上來，牢牢包裹住她的。

一陣風吹來，書頁恰好蓋住他們交握的手?。

遮擋住所有人的視線，連源源不斷傳來的暖意都帶上絲絲的隐秘感?。

褚冉脊背僵直，清淩淩的目光直勾勾看着姜別。

“這麽涼，能拿動筆麽？”他長眉微挑，指腹輕輕蹭了?下她的手?指骨節，“休息會兒吧，年級第二的寶座永遠是你的。”

褚冉：“……你閉嘴。”

姜別低低笑了?聲：“行。”

雖然很沒有骨氣?，但他的手?實在太暖和了?，褚冉舍不得抽回手?。她努努嘴，一本正經強調：“等着吧，這個寶座馬上是你的了?。”

-

運動會結束那周，宿舍樓整修結束，所有住宿生可以在周末搬回寝室。

結束短暫的同居生活，褚冉收拾好房間裏的物品，來的時候行李很少，離開時卻?被宋姨塞了?滿滿當?當?的東西?，寬敞的卧室處處沾滿她生活過的痕跡。

褚冉站在房間門口，目光落在靠窗的書桌上。眼前浮現出無數個日日夜夜，姜別側頭望着他，眼神無奈極了?。

“褚冉，你是豬嗎？”他用紅筆圈出錯誤，“用腳算數？”

小姜老師罵起人來不留情面。

褚冉在這度過了?為數不多?的美好時光。

身後響起腳步聲，大概空氣?中流竄着離別的氣?息，姜別沒有出聲，就站在三步遠的地方，靜靜陪伴着她。

司機将兩人的行李放好，宋禾不舍地抱了?抱褚冉，“等放假再?來玩，記得把這臭小子一起拖來，他才不會想起我?這個小姨。”

車窗外的風景迤逦而過，車廂內一片死寂。

褚冉看着窗外，姜別數不清多?少次側頭看她冷漠的後腦勺。

他的注意力一直在褚冉身上，遺漏了?反光的玻璃，以及注視着車窗玻璃的褚冉。

他的每次側目，褚冉都看在眼裏。

舍不得的，不止她一人。

褚冉眨眨眼，忽然叫他名字：“姜別。”

她想問，未來還會有這樣輕松的時光嗎。

但問不出口。

姜別輕輕應了?聲，“怎麽了?？”

褚冉往角落縮了?縮，低聲道：“你那盆仙人球其?實是我?澆死的。”

姜別舌尖頂了?下腮幫，笑聲悶沉：“猜到了?。”

不僅如此，她還特意去花卉市場，沒買到仙人球，帶了?盆仙人掌回來。

第二天，等姜別發現異樣時，裝模作樣地“呀”了?聲：“姜別，你的仙人球長大了?。”

賀随時常來找姜別打?球，大晚上的，下了?晚自習，他們三個在別墅後面荒廢的籃球場，像三只午夜游蕩的孤魂野鬼。

姜別丢給褚冉物理練習冊，美名其?曰帶她出來吹吹風，腦袋清醒更适合刷題。

褚冉坐在場邊，耳畔是籃球碰撞地面發出的悶響，她做完一道題，擡眸時，恰好看到少年高高躍起，抛出的籃球在空中劃出一道完美的抛物線，連籃筐的邊緣都碰不到，他的距離感?一向?拿捏穩準。

偏偏只對她破例。

姜別跑過來撿球，和褚冉清亮的眼神相撞。

她眼底像綴着星星，亮的驚人。

姜別被她看得渾身發毛，壓着眉心問：“你這什麽眼神？”

褚冉雙手?捧着臉頰，學那群小迷妹的标準花癡表情，一本正經地問：“少爺，能把我?的腦袋投進?去嗎？”

姜別：“……”

人無法預估一個瞬間的價值，直至它成?為回憶。

褚冉長長舒出一口氣?，好在她有無數個瞬間，足夠連綴成?一個永生難忘的秋季。

-

高三的宿舍樓遺世獨立，男女生寝室相對而立，中間栽種着高大的梧桐樹，茂密的樹冠形成?一道自然的屏障，分?割出兩個獨立的世界。

褚冉的室友是本班的同學，四人寝，只住了?三個人。

褚冉收到湖色禮經理的短信：【褚冉，你的節目排期單出來了?。】

打?開附件裏的圖片，她的舞臺排在周四到周日，最早一場七點半開始，她可以随意安排歌單，經理欣賞她，力排會所高層的質疑，執意簽下褚冉作駐唱歌手?，哪怕她還有三個月才成?年。

周末沒有晚自習，她只要想辦法逃過學生會的查寝就好。

但周四的晚自習，不太容易翹掉。

這時，對床的室友背着書包回來，手?裏拿着假條，“不用給我?留門啦，我?出去補化學。”

褚冉挑了?下眉梢，安心閉上眼睡覺了?。

翌日，大課間休息，褚冉摸到班主任的辦公室，敲門而入，老班瞧見她，笑眯眯問：“褚冉啊，最近上課還能适應嗎？”

褚冉低下頭，做出一副為難的模樣，“其?他科目還好，就是物理有些困難。”

班主任語重心長道：“是啊，你原來的學校進?度太慢，理綜想趕上來還需要多?費時日。”

褚冉順着話茬往下說：“所以我?想請周四的晚自習，出去補習。”

褚冉自從轉學過來，一直安分?守己，班主任沒多?猶豫，立刻準了?假。

褚冉拿着假條走出辦公室，甩了?甩手?裏輕薄的紙張，沒料到這麽容易。

學生會的檔案室就在隔壁，一下課就消失不見的同桌桌推門出來，迎面撞上，褚冉愣了?秒，藏起請假條，可不能讓姜別看見。

“你被班主任傳喚了?？”姜別淡聲問。

褚冉心虛地嗯了?聲，“他問我?最近上課還能适應嗎。”

姜別放慢腳步，配合她走路的速度，兩道身影在初升太陽的照射下，斜斜交疊在一起，說不出的親昵。

“然後？”姜少爺絕不多?說一個字的習慣，在旁人看來真有種Bking的做派。

但面對其?他人，姜別才懶得多?問，連兩個字都不會說。

褚冉嘴角翹起，慢悠悠拖長音調恭維道：“我?說啊……姜大會長在努力幫我?趕進?度，希望下次換位置還能跟他做同桌。”

姜別最受不了?她刻意放緩語速講話，耳膜像被羽毛輕輕掃過。

他薄唇抿了?抿，疏朗的眉眼間藏着幾分?調笑：“不是讓我?離你遠點的時候了?？”

褚冉皺皺鼻尖，“那是褚冉1.0，現在是褚冉2.0，不要用現在的眼光審視以前的我?。”

姜別腳步頓住，清亮的黑眸凝視着他，“哪個才是真實的你？”

褚冉也停下，雙手?背在身後，微微踮起腳，陽光撲落進?她的眼瞳，将深色的眸子點染出溫柔的淺棕色澤。

“這個問題沒有答案。”

但在他面前，她願意乖乖的。

-

比起運動會，學校領導更重視每年一度的金秋藝術節。

這個節日同時也是衆多?明德學子們的狂歡日，衆人翹首以待。

宋荔是文藝部部長，全權負責這次的活動，但高三年級上報的節目太少，根本達不到指标。

小姐妹在旁出謀劃策：“這麽多?俊男靓女，随便揪上臺走個秀都能湊滿節目單，你愁啥呀，不如每個班轉轉。”

宋荔在特長班，每天的課業不多?，練完舞蹈就收到姐妹們搜集來的《風雲人物榜單之明德篇》，位居前列的便是一班那幾位：姜別、賀随、褚冉、李勳。

宋荔可不敢去找前面兩位大佬，視線流連在褚冉的名字上。

上次月考，兩門主課全年級第一就已經刷新了?大家對她的認知，不僅長得漂亮，學習也是一等一的棒，如果?再?能歌善舞，豈不是晉升為所有男生心中的白月光。

宋荔不服氣?，問她們：“褚冉有什麽特長嗎？”

小姐妹面面相觑，紛紛搖頭：“沒聽說過呢。”

宋荔心中得到安慰：“那就是沒有咯，我?親自去問問她。”

一班的教室位于?走廊盡頭，一路走去，噪音愈發喧嚣。

宋荔不懂學霸的世界，看到一個男生被擡起“開飛機”，震驚在原地，耳畔是連綿的慘叫聲。

走廊呈半開放式，宋荔一眼便看見姜別身邊的女生。

他們兩人并肩靠着欄杆，姜別低頭垂眸，褚冉仰着白皙的小臉，一副光明正大談戀愛的嚣張模樣。

宋荔都想好怎麽譴責姜會長“知法犯法”了?，走近後，一大堆她聽不懂的公式定則從褚冉嘴巴裏冒出來，即便經過白雲出岫般的嗓音潤色，仍舊令人頭大。

誰家好人在走廊讨論題目啊？宋荔皺皺眉心，根本插不進?嘴去。

兩人的辯論終于?在五分?鐘後結束，褚冉先注意到面前的女生，嬌裏嬌氣?的長相，看着就香香軟軟的。

她對女生一向?沒什麽敵意，主動開口：“請問有什麽事？”

宋荔感?覺耳朵被小鈎子輕輕勾了?下，好溫柔的聲音。

她飛快看了?眼褚冉，素面朝天，皮膚毫無瑕疵，連眼角處的那顆小痣長得都恰到好處，黑發柔順地披在肩頭，發梢亦是氤氲着綢緞般的光澤。

宋荔憋着的那股氣?忽然消散了?。

就覺得，在人氣?榜上輸給褚冉，好像可以接受。

是真的漂亮，身上那股疏離又溫和的氣?質，矛盾又神秘。

宋荔說：“我?想問問你，有沒有什麽才藝可以上臺表演。”

姜別蹙眉，先接過話茬：“今年的報名率這麽低？”

宋荔也很委屈，她為藝術節竭心盡力了?，可惜大家的心思大多?放在運動會上。

褚冉剛轉學過來，對明德私立的活動不太了?解，她轉頭問：“湊不夠節目會怎樣？”

姜別目光沉了?沉，金秋藝術節會邀請申城教育局的領導莅臨，節目質量太差必然影響到下一年學校的評優評先，到時候領導怪罪下來……負責人的推優資格也會被取消。

宋荔又是特長生，非常需要學校的推優名額。

宋荔手?指卷着裙擺，腦袋垂得低低的，“我?會被罵的。”

褚冉思忖片刻，用商量的語氣?跟她說：“那你給我?報個節目吧，唱歌，不過我?沒時間參加彩排，你可以接受嗎？”

宋荔倏然擡起頭，仿佛看到了?救星：“真的嗎？”

褚冉颔首，補充上一句：“如果?你放心的話。”

宋荔心滿意足離開。

預備鈴應時打?響，褚冉擡步走進?教室，姜別跟在她身後，漫不經心地問：“我?怎麽不知道你還有這項才藝？”

褚冉翹着唇角，慢悠悠地笑，回到位置上坐好，她翻開練習冊，手?肘撐住桌面，手?托着下巴，沒個正形地吹了?聲口哨。

姜別嘆氣?，在這一刻突然很懷念那個讓他保持距離的褚冉。

女孩笑眼彎彎，頗為自豪地說：“少爺，多?的是你不知道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