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暧昧(10)

第23章 暧昧(10)

023.

麻将局很快散了?, 姑姨們各回各家準備除夕夜的宴席。

目送她們離開,褚母臉上的笑意消失,轉過身?不悅地斥責:“剛才講話不過腦子嗎?真?是讓人看笑話!”

褚冉無動?于衷, 低頭看自己的腳尖,她深吸一口氣, 低聲道:“我有選擇自己未來的權力。”

褚母習慣了?女兒的順從, 第?一次被反駁, 罕見地愣了?秒,她眉頭緊皺, 十分不理解地問:“是我最近太縱容你了?嗎?”

褚冉好?想念在學校裏的日子, 雖然學業緊迫, 但她能安心做自己,每當?她賣乖,姜別總會用筆敲打她的腦袋, 才離校兩天,她竟然快抑制不住心中的思念了?。

腦海中,姜別的面容愈發清晰。

褚冉不知從哪來的勇氣,迎着母親的怒火,絕不退讓道:“我不會出國,也沒?打算念A大的管理學院,未來的路我會自己考慮。”

不等褚母反應過來,她轉身?上樓, 身?後響起褚母歇斯底裏的叫喊:“褚冉, 你這麽講話對得?起我嗎?當?初我就不該把你生?下來,你為什麽非要?随了?褚常青的性子, 真?叫我惡心——”

褚冉捏了?捏手心,腳下的步履加快, 到最後小跑起來,回到房間,推開門無力蹲下。

為什麽要?讓她經歷這些。

為什麽非要?讓她回來。

眼眶發澀,卻哭不出來,從小到大習慣的這一切,早已不值得?她去為之悲哀。

房間中的暗色彌漫,窗外皎白?的月光傾瀉,寒冬臘月,院子中寸草不生?。

褚冉的逆反心理觸及了?褚母的底線,她沒?收了?褚冉的手機,不允許她邁出房間一步,直到反思認錯。

家裏的阿姨每日都會準時送來飯菜,但褚冉沒?有胃口,她悶在房間裏,将內心積郁的情?緒寫在紙上,創作了?第?一首個人作品《生?而》,只是個雛形,還需要?繼續潤色。

第?三天,她的身?體垮了?。

褚母請來家庭醫生?為她輸液,葡萄糖流入血管,喚醒她的身?體機能。

醒來時夜幕垂墜,褚母坐在床邊的沙發裏,“褚冉,你不是小孩子了?。”

這是母親開口講的第?一句話,褚冉眼神黯淡,翻身?背朝她,“媽媽,我很早就強迫自己當?個大人了?。”

褚母:“所?以就拿身?體跟我賭氣?”

褚冉并沒?有這麽打算,她只是單純沒?有胃口,感覺不饑餓,也沒?有情?緒起伏,被關在房間裏,像是折了?翅膀的金絲雀。

大年三十,申城迎來了?久違的一場冬雪。

雪花紛紛揚揚,夾雜着雨滴子,不等落在地面積聚,就在空中融化?,消散得?毫無痕跡。

一大早便有人登門拜訪,問及褚冉,母親以她生?病為由搪塞過去,她可以窩在房間裏,不必挂着虛假的笑容逢場作戲。

賓客到晚上漸漸稀少,吵嚷的大廳變得?安靜。

褚冉躺在床上,閉着眼睛,試圖強迫大腦進入睡眠狀态。

忽然,耳畔響起一陣細細簌簌的響動?,緊接着,窗戶被人敲響。

褚冉的卧室與隔壁的露臺相連,她愣了?秒,以為幻聽了?,歪頭看見窗紗上隐約浮現的身?影,心頭猛然一悸。

那人耐心地繼續敲窗,褚冉恍然回神,連忙跑下床跑到窗邊,抓住窗簾的手指不自覺用力。

“刷”地一聲,窗簾敞開,那輪低垂的弦月似彎鈎,姜別靠着欄杆,在仰頭看它。

隔着一扇玻璃,少年的輪廓有些模糊,他緩慢站直,清亮的黑眸望過來,眸底浸潤的寒月光輝在凝視她的那秒,化?為柔情?細絲,缱绻勾繞着她。

“不請我進去坐坐?”

他的聲音被窗戶隔絕在外,又悶又沉。

褚冉推開窗,仍覺得?奇幻,像一場夢。

“你……”她謹慎地看向一側的露臺,“怎麽過來的?”

姜別中午在小姨家吃飯,聽她說晚上要?去褚家,他便尋了?個理由跟來。現下,小姨正陪褚母聊着天。

“翻過來的。”姜別泰然自若地說,“你的房門不是被鎖住了??”

褚冉看着他走到床邊坐下,彎腰撫掉褲腳沾染上的一角灰塵。

“你是和宋姨一起來的?”褚冉實在想象不到,姜少爺還會在別人家裏偷偷摸摸翻窗,她翹翹唇角,決定等會兒他離開時,一定要?親眼觀賞姜別翻窗的姿态。

“你可以讓宋姨叫我下樓的。”

褚冉走到他身?邊坐下,兩人離得?近,抵住床沿的兩只手緊密相貼。

“下樓……能這樣跟你講話嗎?”

姜別垂眸,長睫掩下一片細密的影,加之屋內暖黃色的光束映襯,每一寸目光都帶上溫情?脈脈的熱度。

他的氣息絲絲縷縷輕撫過耳畔,褚冉轉過頭,四目相對。

“想你了?。”褚冉眨眨眼睛,壓抑許久的情?緒逐漸好?轉,“姜別,如?果能不放假就好?了?。”

回應她的是低低沉沉的笑聲。

除夕那夜,褚冉看着少年側目輕笑說:“知道你想我了?,所?以我過來了?。”

那個瞬間,到八十歲都難忘。

-

褚母吃軟不吃硬,這樣僵持下去,褚冉擔心她會直接辦理轉學手續,送她去更為嚴苛的學校。

所?以她選擇了?示弱,低頭跟母親道歉,麻木又機械地承諾以後絕不任性,會做一個讓她自豪的乖女兒。

褚母不再關着她,年後公司事多,她也鮮少在家。

一年一度的亞斯特金融會議在申城開幕,褚母受邀在列,作為國內知名的女性企業家,她從出場便備受矚目。

褚母的助理接到緊急電話,有一份文?件遺落在褚母的房間,但她走不開,褚冉主動?開口:“我去拿吧。”

助理猶豫一秒,不得?已道歉:“抱歉,是我的疏忽,還要?勞煩你。”

“沒?關系。”反正她坐在觀衆席,也是一樣煎熬。

褚冉接過房卡,起身?往電梯口走去。

褚母的房間在頂層,乘電梯上去,刷卡開門,室內萦繞着安神的沉木香。

是商務套間,有獨立的會議室,昨晚褚母工作到很晚,連桌子都未曾收拾。

褚冉有時也會心疼媽媽,覺得?她太要?強,總要?付出加倍的努力才能達到心目中完美的自己。

她随手整理了?下散亂的文?件,壓在最下方的是一份申請書。

褚冉的動?作頓了?秒,将那張紙抽出來,最上方的申請人是自己的名字。

難怪前些天,褚母會向她索要?高中三年的成績報告單。

褚冉捏住紙頁的手微微顫抖,她以為服軟就能讓母親動?容,就能讓母親稍微尊重一下她的想法。

但事實證明?,沒?有任何效果。

峰會過後的慈善晚宴,褚冉一襲紅色禮裙伴在褚母身?側,經過造型師精心打造,每一根頭發絲都精致無比。

褚冉姣好?的面容引來無數人的關注,一些年輕男人上前攀談,褚冉不想開口,冷漠視之。

一次兩次,褚母以為她看不上眼。

無數次過後,褚母問:“從小教你的禮節全忘腦後了??”

褚冉興致缺缺,實言道:“我只是不想像個交際花一樣逢場作戲。”

褚母勃然,“你這是在自輕自賤!”

“我沒?有。”褚冉仍舊耐着性子辯解,“我不喜歡應酬,不喜歡逢場作戲,您一直都知道,又何必強迫我說假話。”

助理在一旁聽到母女兩人争吵,連忙退開,褚母冷聲道:“你跟我過來。”

兩人去了?露臺,褚冉開門見山地說:“您在幫我弄留學申請,為什麽不提前詢問我的意見?”

“我費心費力幫你籌劃好?一切,在你看來就是獨斷專行?”

褚冉忘不了?在宴會場上,那些男人打量她的目光,就像在端詳一件精美的物品,他們以商人的眼光估測她的價值,而褚母就像她的所?有者,只等拍賣師一錘定音,價高者得?。

她就被賣了?出去。

古往今來,家族聯姻的內核不過如?此。

“您現在所?做的一切不過是在擡高我的身?價,讓那群人看到我的價值。”褚冉不留情?面揭開褚母的想法,那些在臺面上無法提及的隐秘刺傷了?褚母的自尊。

褚冉無力又無奈,用一種失望至極的眼神看着母親問:“把我賣給誰,您決定好?了?嗎?”

回應她的是重重的一巴掌。

褚母從未打過她,褚冉的臉頰蔓延開火辣辣的疼。

一瞬間的耳鳴,捏碎了?褚冉最後的念想。

“是不是褚常青跟你說了?什麽?!”褚母嘶吼道,“褚冉,你以前那麽乖巧,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褚冉沉默。

可是媽媽,乖乖女是我裝的。

我不愛被束縛,向往灑脫自由的生?活。

從小為了?取悅您收起了?性子,我在您不知道的地方,小心地喜歡上一個人。

一起看過世?紀難遇的月亮,和他借酒消愁、相擁接吻。

那才是真?正的我。

那晚,褚冉一夜未睡,第?二天晨光熹微,她走到書桌邊,翻出筆袋裏藏着的卡片。

輸入撥號界面,她垂眸靜了?兩秒,撥通。

“是陳先生?嗎?我想好?了?,可以簽約。”

“但我有個條件,不當?練習生?,直接出道。”

經紀人猶豫着,半晌沒?有動?靜。按理說簽約新人都會當?一段時間的練習生?,他為了?她破了?規矩,以後有人問及該如?何是好?。

不過,褚冉的才能太過突出。

久了?,那端沉聲同意:“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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