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溫差(2)
第25章 溫差(2)
025.
演唱會開場, 燈光暗下,身後的應援牌彙成藍色的海洋,所有?的屏息凝神在升降臺緩慢升到最高點時?終止, 尖叫聲打破沉寂。
褚冉在她十八歲時?出道,“華語天後”沈瑜的告別演唱會上, 她成了姜別第一個仰望的人。
相隔萬千人海, 女孩穿白色連衣裙, 站在舞臺的雨霧特效中,收割在場無數人驚豔的目光。
不出所料, 褚冉一炮而?紅, 由她創作的歌曲《生而》斬獲當年的新曲獎項, 街頭巷尾的便利店時常聽到她的聲音。
節目邀約不斷,經紀公司趁熱打鐵,不遺漏任何一個捧她的機會。
褚冉辦理了休學手續, 即便老曹百般不肯,六月就是高考,現在不宜意氣用事。
姜別站在辦公桌前,彎腰寫字的動?作頓住,來辦理手續的是褚冉的經紀人,文質彬彬的年輕男人,帶着?金絲邊眼鏡,看起來很好脾氣的模樣。
老曹勸說無果, 只好快速辦好手續。
正巧看見姜別, “姜同?學,你帶陳先生去收拾下褚冉的東西吧。”
“好。”他點頭, “您跟我?來。”
陳先生推了下眼鏡,視線透過鏡片落在少年的臉上, 他在審視姜別。
早在褚冉聯系他時?,公司就派人調查了關于褚冉的一切信息,包括她的家世、成績,乃至學校裏?的人際關系。
資料顯示,褚冉不愛交際,沒有?幾個真心的朋友,唯獨姜別,兩人的緋聞在學校裏?傳得沸沸揚揚。
正是下午的自?習課,落日熔金,暮春時?節,風裏?隐約嗅到了夏天的氣息。
陳先生說:“褚冉如今的發展非常好,但?登高易跌重,她現在年紀尚輕,經受不住娛樂圈裏?那些手段。姜少爺,你也希望她星途平穩,對嗎?”
“我?自?然知道你有?能?力護佑她,申城姜家的能?力誰敢質疑。本資源由疼訓裙巴把弎〇汽期午3劉收集整理”經紀人慢條斯理地建議,“但?她現在不适合與任何資本扯上關系,你們兩個最好保持距離。”
後面的話,陳先生說的很隐晦。
大概是褚冉在你和前途中,毅然選擇了後者。
姜別,你被放棄了。
但?他沒有?表露出絲毫的不悅,神情?淡漠,旁人的三?言兩語根本激不起他的情?緒波動?。
陳先生整理好褚冉的東西,抱着?一個紙箱離開。
褚冉殘留的痕跡被快速抹去。
姜別望着?身邊的位置,桌面幹淨,好似不曾有?人來過。
同?學們竊竊私語,暗嘆褚冉非池中之物。
姜別握筆的力道加重,最後不耐扔掉。
動?靜有?些大,賀随轉過頭,問他:“真喜歡上了?”
姜別一言不發。
李勳風風火火闖進來,“別哥,我?看到冉姐了,她還跟我?揮手說拜拜!”
他看了眼被收拾幹淨的桌子,“她來收拾東西了?跟你們說什麽了?都怪我?尿頻,錯過了!!!”
賀随眉心跳動?,很想脫下襪子塞住某人的嘴巴。
姜別沉聲說:“她沒有?露面。”
他們早在告別演唱會上就說了再見。
這?才?一個短暫的寒假,褚冉的身份轉變太快,李勳暫時?無法适應,
覺得自?己和女神的關系已經很親近了,為什麽出道這?麽大的事情?都不提前告知他。
李勳深感這?個朋友做的很失敗。
他長籲短嘆着?,“別哥,女神要出道這?件事你提前知道?感覺你一點也不驚訝。”
總有?人能?精準踩雷,賀随忍無可忍,摁住李勳的後脖頸把人拉回來:“你閉嘴吧,不然連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是啊,褚冉早就接到了經濟公司的通知,他們要在沈瑜的告別演唱會上捧她出道,她早先到了演唱會舉辦的地點,跟着?大家彩排。
中間隔了一天一夜,她有?的是時?間告訴他,她要去做什麽。
但?她沒有?,她依舊把自?己包裹在密不透風的殼子裏?。
不管他怎樣努力,總有?一扇門将他隔絕在外。
他從未責怪褚冉做出這?樣的選擇,只是難免失落。
他以?為兩顆心已經靠得很近了,到最後才?發現,褚冉并不覺得他是值得相信的人。
兩人的聊天記錄截止在演唱會前夜的消息框上,彼此沒有?新的動?态,褚冉的微信號像是被遺棄,安靜地躺在聯系人列表中。
過去一年、兩年,她不曾更換過頭像,也沒有?任何朋友圈動?态。
六月高考結束,姜別從小姨那得知褚家的現況,褚冉的爺爺亡故,母親病倒,旁系霸占家業,争鬥不休的家庭關系終于安穩下來。
沒有?人再約束她,褚冉積攢的一腔叛逆熱血霎時?消失。
在萬衆矚目,大紅大紫之時?,她離開了紛擾的圈子。
出道兩年,宣布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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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晃七年之久,從十七歲到二十四歲,過了二十歲這?個節點,日子轉瞬即逝,像是被複制黏貼過的無數個夜晚,找不出一絲新鮮感,有?些人逐漸消失在記憶深處,有?些人總在淩晨五點的夢中徘徊。
再次見面是在長輩安排的相親宴上,那夜,姜別罕見地失眠了。
明明困到極致,但?閉上眼睛,腦海被曾經的回憶占據。
七年,太久了,一些畫面早就灰暗不清了,但?他記得很多個瞬間。
淩晨三?點鐘,賀随收到姜別的短信:【睡不着?,聊聊】
賀随剛哄好懷裏?的小妻子,看到這?消息,用小腦簡單一想就猜到困擾姜別的事情?是什麽。
賀随才?出差回來,倒時?差,正巧睡不着?,信手塗鴉了一幅畫作。
發過去,哪怕是寥寥幾筆的草圖,姜別也能?看懂他想表達的內容。
午後,蟬鳴嘶啞,陽光和煦。
枯燥乏味的數學課,褚冉趴在桌上,耷拉着?眼皮偷偷睡覺,他歪頭,眼神無奈極了,下一秒就要拿起筆敲她腦袋。
賀随調侃道:【故人重逢,怕是相見不相識了。】
姜別眉心跳了跳。
賀随不留情?面戳破他:【這?些年你偷偷去看她,一次都沒撞上過?】
姜別以?為事情?做的足夠隐秘:【……?】
賀随哈哈大笑:【猜的。】
這?種內心的不安一直持續到相親當日,司機将車停在餐廳對面的路邊,姜別沒立刻下車,他擡眼便看到了落地窗邊的女人。
褚冉低頭攪弄咖啡,單手撐着?下巴,寬松的衣袖墜下來,露出白皙纖細的手腕。
距離約定時?間過去了半個小時?,她依舊耐心等待着?,高中時?的褚冉哪會有?這?等耐心。
司機為難地提醒:“姜總,您不出面,董事長那邊我?沒法交代。”
姜別垂眸,斂去所有?神情?,推門下車。
迎客鈴響起,侍者在前引路,男人緩步而?來,視線在空中交織。
姜別每走近一步,褚冉腦海中那個少年的身影就變得遙遠幾分。
七年不見,他的面容更加深刻立體?,褪去了少年人才?有?的青澀張揚,氣質愈發沉穩,笑容也淡,浮于表面、不達眼底的。
“好久不見,姜別。”
褚冉語氣平靜,笑意盈盈望着?他,眼底看不出波瀾起伏。
好似,真的是再普通不過的同?學經年後相見。
姜別的期待落空,他甚至不知自?己在期待什麽。
是舊情?人多年後的熱切寒暄,淚眼婆娑地說:“我?忘不掉你?”
這?太虛假了,也不符合他們兩人的性格。
于是,接下來的情?節按照相親的俗套程序進行——
“我?需要一個妻子,你剛好符合我?的要求。”
“我?對你也很滿意,姜別。”
他們默契地接受了這?段沒有?感情?摻雜的婚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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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老太太向佛,每月月初都會帶褚冉上山參禪,孫女的婚事定下來,她更是要虔誠禱告佛祖,押着?褚冉在佛像前一跪大半天。
奶奶在前面念經,褚冉在後面跪坐,脊背必須挺直,半個小時?後她堅持不住,站在她身後的和尚用一根戒尺,砰的一聲敲在她的腦袋上,眼冒金星。
褚冉一激靈,連忙挺直脊背。
周圍的焚香格外嗆鼻,她皺起鼻尖,肩頭酸澀極了。
她的動?作幅度有?些大,身後的師傅肯定看到了。
就在她以?為下一秒腦袋又要變成木魚的時?候,揮到半空的戒尺被人無聲攔住。
褚冉側過頭,與來人打了照面。記憶中清癯的少年變成襯衫筆挺的男人,眉梢眼角盡顯淩厲,矜貴非凡。
眼睛依舊無法适應這?份轉變,她眨了眨眼。
姜別攔住和尚的戒尺,另只手拉起褚冉,兩人換了位置。
奶奶參禪一向持續三?個小時?,褚冉跪了快一個小時?,有?人好心替班,再說結婚的不止她一個人,讓姜別替她跪完剩下的時?間,也勉強說得過去。
褚冉心安理得地轉身走了。
昨夜一場夜雨将山上的石壁沖刷幹淨,草木郁郁蔥蔥,空氣中漂浮着?淡淡的檀香,混在水汽中,還算好聞。
褚冉的肩膀挨了三?下戒尺,疼得厲害,她活動?兩下肩膀,臉皺成一團。
休息了半小時?,良心隐隐不安。
姜別一個矜貴的大少爺,之前肯定沒跪過經,不知道腰受不受得住。
褚冉沿着?鵝卵石砌成的小路回到正殿,十點鐘,上山的香客逐漸多了起來,她沒有?進殿,站在石雕龍柱旁遙遙望過去。
男人雙手合十,青煙缭繞,古色生香。
他在求菩薩發願,眉眼虔信低垂。
奶奶側目看他,說了一段至今為止,只有?他們兩人知曉的話語。
褚冉好奇,卻不曾詢問過,可能?打心底認為菩薩保佑有?情?人長久,而?她和姜別的情?誼早就……被她親手斬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