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陸廷洲獨自開車回家。
路上，他一直在想這幾天發生的事。他忽然發現，除去忙工作，他剩下的時間都用來想秦嘉了。
這是以前從未有過的事。
他從未對一個女人如此在意，甚至會因為嫉妒別的男人跟她走得近，而去做一些特別無聊的事。
換作是以前，從游輪上的草莓蛋糕開始，這個故事便會畫上休止符。他會給安保打電話，把私闖他房間的女人帶走。
可不知道為什麽，那天他意外平靜，只是讓人又送了一塊蛋糕。
是因為從小到大沒人敢忤逆他，還是因為從未有人調戲過他，所以他才會對她印象深刻、念念不忘麽？
車子拐進一條林蔭道，道路寬闊，目及之處沒什麽行人，十分清淨。
陸廷洲将車子停在路邊，降下車窗，讓微涼的晚風吹進來。
微風拂動他的衣擺，他沉默了很久，最後拿出手機給林秘書打電話。
“找時間聯系基金會，幫忙要一下秦小姐的電話號碼。”
那邊，林秘書大喜：“陸總，您終于決定主動出擊啦？我就說嘛，女孩子臉皮薄，這種事情還是得您來。”
陸廷洲沒理會他的腦補，淡淡道：“辛苦你了，年底給你加獎金，另外記得給基金會的朋友包一份紅包。”
“事情做得自然點，不要太刻意，以免引起旁人過度猜測。”
林秘書回了句“好”，陸廷洲沒再多說什麽，徑直挂斷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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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上，他要這個電話，不是為了跟秦嘉開始，而是為了“結束”。
他不想再被這事兒困擾。
陸廷洲放好手機，重新啓動車子。
夕陽籠罩的林蔭大道上，黑色保時捷絕塵而去，很快消失在路的盡頭。
-
秦嘉接到陸廷洲電話的時候，正在家裏蕩秋千。
彼時是周六上午十點半，院子裏陽光普照，微風和煦。
秦嘉穩住晃蕩的藍色秋千，胳膊勾着粗壯的藤條，用空出來的那只手去按接聽鍵。
“你好，請問找我什麽事？”
最近，秦嘉每天都會接到一兩通推銷電話。秦墨讓她別接，她反而覺得這是鍛煉思考能力的機會，所以來者不拒。
電話那邊，對方沉默了幾秒開口：“秦嘉小姐，是我。”
秦嘉松開藤條，從秋千座椅上起來，往槐樹底下走去，“你是？”
聽聲音是個男的，可號碼又是沒有備注的陌生號碼，不像是原主認識的人，那八成是本地的推銷電話了。
她微微一頓，立馬找補：“請問你家是賣什麽的，我有點忘了。”
此言一出，電話裏徹底安靜。
男人明顯哽了一下，“我賣機器人，您家有需要麽？”
秦嘉：“什麽樣的機器人啊，你能舉個例子麽？”
男人說：“基礎款有家務機器人，幫助客戶解放雙手。此外還有導購機器人、陪伴機器人和醫護機器人等等，更具體的案例，您可以上我們公司官網了解。”
秦嘉聽着有幾分心動，若有所思：“陪伴機器人可以定制麽？”
“可以，您想要什麽樣的？”
秦嘉背靠槐樹，“電話裏說不清楚，我稍後給您發圖片。”
“方便加個微信麽？”
男人回：“方便。”
“微信同號。”
秦嘉點頭，“那我待會兒把需求發給你，麻煩你了。”
說完，她忽然想到自己沒問價格，于是清了清嗓子，壓低聲音問：“這個要多少錢呀？太貴了我買不起。”
“50萬到200萬不等，最高可以分36期免息。您也可以參加我們近期的抽獎活動，抽中特等獎可以打折。”
有這等好事？
秦嘉驀地想起前幾天買禮裙的事兒，那天店員也是跟她說有優惠，裙子五萬多，附贈一雙高跟鞋。結果，那條禮裙實際價格高達幾百萬。
如果不是在宴會上被洛詩晴挑破，她直到現在還被蒙在鼓裏。
“聽起來像是詐騙。”
秦嘉換了只手拿手機，警惕道：“你們公司叫什麽，我查查。”
男人低低地笑了聲，“你加我微信，我發給你。”
磁性的男聲刺激着秦嘉的耳膜，她忽然發現這個人的聲音很好聽，甚至還有幾分熟悉。不過，她一時想不起來自己到底在哪裏聽過。
恰好又有個電話進來，秦嘉道：“有別的電話，我先挂了。”
“嗯，你挂吧。”
打進來的這個電話是推銷保險的，秦嘉告訴對方自己保險齊全，對方沒多說什麽，客氣地挂斷了電話。
秦嘉複制機器人推銷員的電話號碼，在“微信找人”裏搜索，沒幾秒，屏幕上跳出詳細信息。
她當即選擇了“申請好友”，理由寫的是“購買機器人”。
秦嘉在這個世界沒什麽朋友，心裏有好多話都不能跟別人講。
因此，她想買一只仿真考拉，陪她爬樹玩耍，以慰藉思鄉之苦。
如果錢夠的話，她還想定制一只活潑可愛的松鼠，那樣一來，她的生活肯定會變得非常有趣。
秦嘉在期待中加上了那人的微信，她從浏覽器裏找了幾張好看的圖，通過對話框發了過去。
秦嘉Luna：具體大小，我希望跟現實中的差不多。
秦嘉Luna：您看能做嗎？
對方回得很快。
L：可以。
L：您預算多少？
秦嘉退出微信，登錄銀行APP。昨天，媽媽給她轉了一千萬，加上之前的三百萬，一共是1300萬。
她回複：【500萬。】
剛敲完字，對方給她發了公司的網址和地址，告訴她可以去公司面談，确定要再簽合同。
秦嘉點開公司網址，這家公司叫澤誠科技，主頁做得非常漂亮，機器人的種類也很多。
她點開陪伴機器人的具體介紹，裏面有狗狗機器人的案例，模樣非常逼真，秦嘉霎時心動了。
狗狗的價格在220萬，跟那個人說的大差不差。
她退出官網，回到微信，問對方：【你好，請問您什麽時候有空？我去您公司找您面談。】
L：今天下午。
L：到樓下了打我電話。
秦嘉回了句“好”，她開心地回屋，跟媽媽分享這個消息。
此時沈雨舒正坐在桌子前修剪花枝，她聞言愣了愣，向秦嘉确認：“你想買澤誠科技的機器人？”
秦嘉見狀斂了笑容，抿了抿唇，說：“不可以嗎？”
沈雨舒放下剪刀，沖她笑了笑，“你別緊張，我沒說不可以。”
“只不過，澤誠是陸廷洲的公司，他家很少對接私人客戶。單個定制款恐怕不便宜，媽媽再給你轉點錢。”
秦嘉剛想說不用了，話還沒說出口，沈雨舒那邊又打了兩千萬過來。加上昨天給的一千萬，一共是三千萬。
“那天你睡着了，我忘了說，陸二爺賠了五千萬精神損失費，這個錢我捐了。”沈雨舒緩緩道，“我原本準備了三千萬善款，既然沒用上，正好，這錢你拿去買機器人。”
“媽媽下午有約，不能陪你出門，我找兩個保镖陪你去。”
秦嘉擺擺手，“一個就行了，兩個彪形大漢也太顯眼了。”
沈雨舒：“行，那就一個。”
“不過嘉嘉，機器人雖然好，但媽媽還是希望你可以多跟人交往，試着交一兩個真人朋友。”
秦嘉點點頭。
“這事兒不着急，你慢慢來。”
秦嘉：“好。”
-
下午三點，秦嘉睡完午覺起來，稍微收拾之後，她拎着包出門。
保镖開車，她在車上迷迷糊糊又睡了一覺。直到推銷員的電話打過來，她才徹底清醒。
“秦小姐，你快到了麽？”
秦嘉看了眼時間，回答他：“我大概十分鐘後到。”
“到了給我發消息。”
她降下車窗，開了一條縫，讓風吹進來，“好的，你放心。”
說完，對方沒有主動挂電話。
秦嘉以為他還有話要說，就等了一會兒。約摸過了半分鐘，那邊還是沒動靜。她忍不住開口：“還有事？”
電話那邊輕輕地嘆了聲，那人問：“秦小姐，你真不知道我是誰嗎？”
秦嘉眯起眼，在腦海裏搜尋了一番。據系統給的信息，原主的社會關系很簡單，她一直以來忙學業和工作，并沒有相熟的男性朋友。
NPC信息庫得看見了真人才能起作用，僅憑電話裏的只言片語，是沒辦法準确判斷的。
秦嘉打哈哈：“先生，我最近記性不太好，您別介意啊。等我見了您，或許我就能想起來您是誰了。”
電話那邊又一陣沉默。
就在秦嘉準備挂的時候，那人緩緩開口：“我在辦公室等你。”
他的聲音磁性動聽，她聽着，耳邊如沐春風，心情愈發愉悅了。
“麻煩你了，那我先挂了。”
“嗯。”
幾分鐘後，車子抵達目的地。
保镖将車子大樓附近的停車場，随後跟在秦嘉身後往樓裏走。
秦嘉給那位L先生發消息，剛發送完消息，忽然被保镖拉住。
“大小姐，小心。”
秦嘉停住腳步，她放下手機，看向保镖，不明所以，“怎麽了？”
保镖往前指了指，“有人。”
秦嘉回頭，不期然地撞上陸廷洲的目光。她愣了愣，悄悄環顧四周。
大廳裏空蕩蕩的，除了一位保安，就只剩下她、保镖和陸廷洲。
秦嘉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他，後知後覺：“你在等我？”
陸廷洲嗯了聲，目光越過她，落在她身後的保镖身上。
“這位是？”
秦嘉回頭看了一眼，“他是我家保镖，是他開車送我過來的。”
“他能一起上去麽？”
陸廷洲：“可以。”
三人搭乘同一部電梯上樓，電梯裏，秦嘉沒主動搭話，陸廷洲也保持着沉默。
不多時，24樓到了。
陸廷洲的秘書将保镖帶到休息室，為他準備了茶點和電影。秦嘉則跟着他本人進了辦公室。
辦公室會客區域，沙發上擺着軟枕，茶幾上放着一壺冒着熱氣的紅茶，此外還有兩碟水果和兩塊草莓蛋糕。
陸廷洲在沙發上坐下，他拿起遙控器，開啓牆上的液晶顯示屏，給秦嘉展示陪伴機器人的各項功能。
“我做了一個簡單的考拉模型，尊重它的習性，它大部分時間都在睡覺，晚上偶爾會出來活動。”
秦嘉看着屏幕上緩慢爬樹的考拉，難為情道：“那個，其實也不用這麽真實。我希望它可以陪伴我，你做這麽真的話，它只能陪我睡覺了。”
陸廷洲：“既然如此，活動時間就按正常人類的情況設置。不過你放心，它休眠之後，你有需要可以直接喚醒。”
秦嘉：“制作周期有多長？”
陸廷洲：“最快一個月。”
秦嘉繼續問：“那價格呢？兩只一共多少錢啊？”
怕他又放水，她搶先補充：“按市場價來，別給我太多優惠。”
她并不想欠他錢。
陸廷洲沉默了幾秒，“通常定制10件以上，均價在200萬左右。定制兩件，大概需要1500萬。”
“後期免費維護，如有損壞，我們這邊無條件維修。”
秦嘉眨了眨眼，“行，那簽合同吧，需要一次性全額付款麽？”
“不需要。”陸廷洲關掉顯示屏，“先付20%定金，一個月後驗貨支付尾款。”
秦嘉輕輕颔首，“對了，我想問你一件事。”
“做成這單生意，你會給那個推銷員多少提成啊？我覺得他挺敬業的，周六還在堅持上班。”
陸廷洲：“……”
見陸廷洲不說話，秦嘉尋思這可能是商業機密，不方便透露，便沒再多問。
餘光瞥到茶幾上的草莓蛋糕，她主動岔開話題：“這塊蛋糕我能吃麽？”
陸廷洲：“可以。”
接下來的時間，是在品嘗蛋糕和紅茶之中度過的。最後，秦嘉跟陸廷洲簽了合同，付了三百萬定金。
臨走前，她想起一件壓在心底的事，忍不住問他：“對了，那天在禮服店，你為什麽要幫我付錢？”
“那條裙子挺貴的，我知道價格之後整個人都懵了。那天大家都穿得很低調，就我不一樣，我一度以為你是故意買來讓我出醜的……”
意識到自己說錯話，秦嘉連忙找補：“我不想誤會你，所以想問問。”
陸廷洲垂眸，“抱歉，我當時沒想那麽多。”
那時候，他像是被人下了蠱似的，只想在她面前展示自己的財力，跟秦墨形成對比。沒想到反而給她造成了壓力，現在想來，他的行為确實無比幼稚。
“你穿那條裙子很好看，希望你不要因為我而讨厭它。”
秦嘉搖頭，“我沒有讨厭那條裙子，裙子挺漂亮的，你眼光很好。”
突然被她誇眼光好，陸廷洲有些受寵若驚，皺起的眉漸漸舒展開來，唇角不自覺地往上揚了揚。
看他心情不錯，秦嘉繼續問：“最後一個問題，陸廷洲，你能帶我去見見早上那個推銷員麽？”
“他好像認識我，我想見見他，當面跟他道個謝。”
陸廷洲看着她那雙天真無辜的眼睛，徹底被她打敗，“秦嘉，你到現在都沒聽出來，早上跟你通話的人——”
“是我麽？”
秦嘉愣了下，讪讪道：“咱倆也就見過幾次，我記不住你的聲音很正常。以後來電麻煩自報家門。”
怕他又打電話推銷機器人，她說完匆匆改口：“那個，陸廷洲，你還是少給我打電話比較好。”
陸廷洲：“嗯？”
秦嘉擡頭，迎上他的目光，漂亮的杏眸裏倒映他的身影。
她捏着衣角，一字一頓：“打一次電話花1500萬，我怕破産。”
陸廷洲輕笑出聲，決定逗逗她：“秦小姐，我告訴你一個可以省錢的辦法，你想聽嗎？”
秦嘉：“你說。”
陸廷洲漫不經心：“咱倆交個朋友，我給你友情價。”
秦嘉睜大眼睛，“多少？”
“1折，你覺得怎麽樣？”
1500萬打1折是150萬，平均一只75萬，她有3千萬，可以買40個機器人，足夠她把迷霧森林的動物朋友都仿一遍了。
秦嘉欣然同意：“成交。”
“我給了你300萬，你可以幫我再做兩只嗎？我還要一只考拉，外加一頭白色笨笨熊，肉嘟嘟的那種。”
秦嘉越想越興奮，主動拉起陸廷洲的手往辦公室裏走，“陸廷洲，咱們回去繼續讨論吧。”
感覺到掌心的溫度，陸廷洲默默看向別處，掩住了眼底的雀躍。
好幾次了，他的情緒總是随她而變。這讓他不得不承認，眼前這個單純可愛的姑娘，是十足的高手。
他甘拜下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