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三更)

第三十七章 (三更)

肘子的香氣順着掀起的車簾徐徐往車內鑽, 不多時便萦繞了整個車廂。

安卷屏住呼吸,臉色漠然地一偏腦袋,雙手抱臂, 看起來不為所動的樣子, 悶聲悶氣道:“我又沒想吃。”

陸衍觀察他神情, 嘴上說着不想吃,眼角餘光卻依舊不斷往大肘子上瞥。陸衍心底笑得快要打跌,他的卷卷還是那麽可愛。

“嗯,你不想吃。”陸衍說。

安卷嘴巴動了動正要開口,卻聽陸衍話鋒一轉,“可我都買了,扔掉怪可惜的。卷卷那麽好, 能不能幫我解決掉它?”

話落, 陸衍将手裏的大肘子又往窗戶裏送了送。

安卷再也忍不住垂眼看去, 故作自然道:“行……行吧。”

他把盤子接了過來,上面還冒着熱乎氣,一看就是剛做出來不久。

是安卷常吃的那家店,比不得宮裏廚子做的,但也是上等的美味。

安卷險些沒忍住吸溜口水, 泛着油光的大肘子上面點綴着翠綠的蔥花,湯汁濃稠淋了一圈。從中間的那根大棒骨可以看見骨肉分離開, 肥而不膩, 瘦而不柴, 且入口即化,十分誘人。

同時又有陣陣撲鼻的香氣勾着饞蟲, 讓人恨不得一口吞下。

陸衍看他眼睛都快黏上面了,便知自己沒有挑錯賠禮。

這下卷卷定然不生他氣了。

然陸衍剛要開口準備再讨好兩句, 卻見讓他可以毫無阻礙看向車內的簾子倏地落下,緊接着‘咔噠’一聲傳來——連窗戶縫都關嚴實了。

陸衍先是啞然,而後失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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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才是他的卷卷。

陸衍心知自己将人哄好了,也就沒再繼續糾纏,策馬往皇宮而去。

拎着食盒的侍從們緊随其後,一行人浩浩蕩蕩從略顯空曠的街道上穿行而過。

安卷讓安童幫他拿着食盒,待聽見外面沒了動靜後,這才重又撩開簾子往外探看,陸衍果然走了。

他坐回來,小聲嘀咕了句,“既然這麽有誠意,就原諒你好了……”

下一刻,安卷對着香噴噴的大肘子便開始流口水。

安童見自家少爺明明嘴饞得不行卻又一直不動的樣子,忍不住說:“少爺怎麽不吃?”

安卷頭也沒擡,繼續盯着大肘子看,口中飛快分泌着唾液,“等會去吃。”

安童一瞬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少爺是想帶回去跟潋少爺一起吃?”

安卷點點頭,少頃後才慢吞吞說道:“可惜阿潋身體不好,不能多吃。”

說起府中那位潋少爺也是可憐,小小年紀就沒了爹娘,留對方一個人在這世上……不過也并非完全的可憐,畢竟在雙親離世後他就被接入了安府。

當時安潋年紀還小,懵懂不知事,不知道母親再也回不來了,那會還有安卷帶着他玩,因而安潋也整日黏在安卷身後。

然他天生體弱多病,每到盛夏和冬日就特別難熬,這種油膩葷腥之物半點不可多食。

安卷拿回去也只是給安潋嘗個味道。

安童:“少爺對潋少爺真好。”

安卷立馬坐直,“那當然了,阿潋只有我了。”

他對安潋好,安潋當然也對他好,這些都是相互的。

安卷還記得有一次自己發燒,迷迷糊糊,有一道小小身影守着他。跟只小狗狗一樣蹲在他床頭,時不時還會給他換毛巾。

當時安卷感動壞了,但等他病一好,照顧他的安潋卻又病倒了。

和他只用兩天就精神百倍比起來,那次安潋整整病了兩月。

安卷那次才真正意識到安潋的身體有多差。

可繞是如此,每次他生病,安潋也依舊會守着他。這些都是柳姨去世後發生的事,那段時間安潋一直和安卷睡在一起,半夜做夢驚醒安卷就會哄他,安潋抱着哥哥便不撒手了。

安童卻覺得,有少爺一個就頂千萬個了。

潋少爺到底是好福氣。

馬車剛停下,安卷就捧着大肘子往桃禾居跑,那是他的小院。柳姨去世後,安潋就搬過來和他一起住了,即便現在兩個人都是大孩子了,安潋亦沒有搬出去,而是在桃禾居中挑了個小屋子住下。

“阿潋!阿潋!”安卷風風火火往小院子裏跑。

院子裏,樹蔭下坐着一個身形單薄的人影,聽到聲音的他顫顫巍巍坐起來,“兄長回來了。”

安卷走過去,“你怎麽在這裏吹風?當心着涼,快進去。”

安潋對他腼腆地笑了笑,“我剛出來,估摸着兄長快回來了,所以……”

安卷捏捏弟弟沒有什麽肉的小臉蛋,“說了多少次讓你別在外面等我,你會生病的。”

安潋聞言,擡眼看來。他的臉上滿是病氣,唯有一雙眼睛格外突出,似蒙了一層水霧,這般水汪汪地盯着安卷,如同小時候一樣。

“生病了,兄長會照顧我嗎?”安潋聲音輕飄飄的,仿佛風一吹就會散。

安卷把人按進懷裏揉搓,“想什麽呢?當然會照顧你。”

安潋終于揚起笑容,把臉深深埋進兄長懷裏,神情眷戀。

兩人剛抱了幾秒,安卷倏然道:“大肘子!”

說着,他把安潋推到石凳上坐下,去看安童,安童立馬将之放到桌上。

“好香!阿潋嘗嘗。”安卷用筷尖點了一點湯汁,遞到安潋面前。

安潋一口含住,“好吃。”

安卷又給他夾了一筷子肉,“再吃點。”

安潋繼續吃。

在安卷再次準備給他夾的時候,安潋道:“兄長吃吧。”

安卷收回筷子,大口吃起來。

“兄長今日去了滿月樓?”他聽兄長說過,這個味道的大肘子只有滿月樓賣。

安卷搖頭,“是七哥哥給我買的。”

安潋‘哦’了一聲,遲疑問:“兄長明日還入宮嗎?”

每到休沐日,安卷總是三五不時便要入宮,在宮中留宿,彼時桃禾居就只剩他一個人了。

安卷想了下,“應該不去了吧。”

後日是他生辰,随着天氣漸熱,休沐日也從一日逐漸增至兩日,再過段時間就要開始長假了。

寧嘉帝有每年夏日前往行宮避暑的習慣,凡四品以上官員皆可攜親眷一同随行。

安鴻遠自然也算在其中,只是他早在年前便被派到邊關鎮守了,每隔一兩年才能回京住上兩三個月。而不用安鴻遠帶領,安卷自然有一衆皇子帶上他一起,安潋也被他領着去了兩回。

安潋聽到他說不去,臉上笑意深了些,“那明日我能和兄長一起睡嗎?”

安卷還未回答,安潋低下眼說:“我已經很久沒同兄長一起睡過了。”

自從安潋住進自己的小房間,兩人便再沒一起睡過。

安潋向來黏安卷,晚上時常會被噩夢驚醒。他擔心晚上會吵到兄長,影響兄長的睡眠,他一般也不會主動提出和安卷一起睡。

安卷聽見弟弟要和自己睡,一口大肘子塞進嘴裏,欣然答應下來:“好啊!”

安潋也跟着笑。

安卷又點了一滴湯汁喂給他,像投喂小貓似的,安潋也乖乖吃了。

兄弟兩你一口肉,我一口湯汁,吃得都很是開心。

只是翌日下學,安卷就被陸衍攔腰抱上了入宮的馬車,後知後覺想到什麽。

安卷說:“我今天不進宮了。”

陸衍:“為什麽?”

安卷:“我答應弟弟今日要回去。”

“明日回去也是一樣。”

“可是我還答應了要和他睡。”

陸衍頓時蹙眉,語調幽幽:“你說什麽?”

安卷又重複一遍,還想起身。

下一秒,陸衍就掐着他的腰把他按了回去。

跟前陰影覆蓋下來。

陸衍嗓音沉沉。

“再說一遍,和誰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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