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墜樓
第30章 墜樓
南荞居高臨下地看着面前的何盈。
何盈剛才還如同死灰般寂滅的眼睛, 一下子如同死灰複燃般瞪大,如同瀕死前的人,卻因為被捆住了手腳, 非但沒有碰到南荞的一根頭發, 相反還狼狽不堪地倒在了地上。
她在地上瘋狂地嘶吼着,幾乎把嗓子都要扯壞,大聲地質問:“你幹了什麽?你把我的爸爸媽媽,還有魏老師他們怎麽了?你說,你說啊——”
可惜最終, 直到昏暗的房子裏,大門合上,她眼睜睜看着那些人一個又一個地從這裏離開, 她獨自留在黑暗裏,最終飽受痛苦的折磨, 也沒有得到答案。
她不記得過了多久,她只記得,等她都快要忘記了自己是誰, 獨自一人從那棟遍布腐臭味和血腥味的房子裏爬出來的時候,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掏出手機,用袖子擦去上面的血跡。
然而首先看見的,就是父母雙雙從公司裏跳樓自殺的新聞。
何盈一下子怔住, 身上遍布血跡和傷痕,抱住懷裏的手機, 放聲痛哭起來。
*
一周後。
李潇追上前面獨自一人背着書包、擡步走的南荞, 攔在她跟前, 然後問她:“你到底是怎麽回事,南荞, 這一周多的時間裏你非但沒有理我和齊臣,就連放學回家也不等我們。”
南荞瞪他一眼,慢悠悠地繞過他,然後再一次往前走去,只是這次還沒走幾步,就又被李潇攔住。
“你到底怎麽了,倒是說話啊。你不理我和齊臣也就算了,你總不能不理陸生绫吧?他可是你男朋友啊。”
南荞這次變得更生氣得瞪他,換作以往,要是他敢站在別人那邊對她說話,南荞就算不大發雷霆地大鬧一場,也要陰陽怪氣地損他幾句。
可是這一次,她居然只是輕飄飄地瞪他一眼,沒有打他,就連罵也沒罵他一句,甚至話也沒和他說,就直接這樣再一次繞過他離開了。
李潇徹底怔住,站在南荞身後,怔愣地看着她的背影。
過了好一會兒,這才緩過神來,再一次往後面擡步追上她,擡手,勾住她身後的書包帶子,成功讓南荞止步。
“你幹什麽?”
南荞看向他,這次聲音染上了一絲怒意。
李潇卻感覺到了一絲安慰,她這樣的反應讓他想到小時候兩人一起去上學,準确來說是半路的時候碰到了,她不理自己,而他死皮賴臉地跟上。
跟了她一路,她還不和自己說話,他就伸手去拽她的辮子。
南荞小時候人小小的一個,小胳膊小腿的,脾氣卻大的很。
他拉她一下辮子,她能氣到踢他好幾腳,對着他的臉又是抓又是撓的,這還算了,還會拿路邊的石頭扔他。每次非得把他的皮都抓破了,流血了,都破相了,這才肯罷手。
他記得小時候第一次被南荞打的時候,他當時都懵了:說好的人美聲甜脾氣好呢?陸生绫就喜歡這樣的?哪有上來就對着他的臉一頓打的?
後來他不信邪地又追上去拉了她的辮子一下,這次不重,很輕。
包括上一次的其實也很輕,畢竟她的頭發那麽漂亮,不敢下重手,要是扯壞了多可惜。
想到以後她會把頭發染成金色的,李潇看着眼前的黑發少女,心裏面竟然還感覺有些可惜。
結果不出所料,又是挨了一頓打。
不過當然了,他怎麽可能打不過一個才六七歲的小娃娃,是讓着她的。
後來的每一次,就像形成了習慣,只要南荞不理他,他就會過去,拉她的辮子。
他拉的很輕,她打的卻很重,他也不是太在意。反正只是游戲裏,破相了總能好的,只是會疼一點。
就這樣,他和南荞一來二去地就認識了,南荞想着反正她也甩不掉他,後來演變成只要他不拉她的頭發,她就也不會搭理他,默認他在上學時跟在她的身後。
之後李潇故意在游戲裏搬家,搬到南荞旁邊,他經常跑到她家裏來串門,有事也會叫他爸喊南荞過去吃飯,後來又認識了齊臣。他們一點點熟悉起來,就慢慢有了現在的局面。
想到過去發生的情景,李潇不由地勾起了嘴角。
不過現在,他是再有多幾個膽子,也不敢再拽南荞的頭發了,頂多就抓抓她的書包帶子,最好讓她摔一跤,疼死她。
誰讓她小時候打自己,打的那麽重的。有幾次都直接去醫院了,爸媽問他身上的傷口是怎麽來的,他死活不說真相,就說是自己路上不小心摔的。害他那麽疼,她至少也得痛一次才算對得起他。
可是雖然腦海裏這麽想着,手卻已經先一步地出手,在南荞趔趄的第一時間扶住了她。
察覺到自己的舉動,李潇微微怔了一下,嘴角咧起。
輕輕地呢喃一聲:“沒救了啊……”
然後擡頭,對上南荞的眼睛,直面她的問題:“為什麽,是你沒有好好回答我的問題啊,南荞。”
南荞微微怔了一下,李潇看着她的眼睛,再次向她走了一步。
“你到底發生什麽了,為什麽莫名其妙不理我們,還有那個江言,你跟他到底怎麽回事?你和他到底做什麽交易了?為什麽這些天他對你獻殷勤,你都默認了,而不是選擇趕走他?你以前不是最讨厭這種沒錢沒勢的窮人的嗎?”
南荞瞥他一眼,轉身,再一次繞過他往前走:“我有必要和你解釋這些嗎?”
“你沒必要,可是我想聽。”
李潇再一次擋在南荞跟前,形狀有點類似狗狗眼的眼睛裏,視線垂落,緊盯着她:“難道真像班裏其他人說的那樣,你真和那個江言在秘密交往嗎?”
“怎麽了,就算我和那個江言在秘密交往又怎麽樣?我是南荞,我做什麽只要自己開心就好,還需要得到你的同意嗎?還是說你又在為陸生绫鳴不平嗎?”
南荞視線冰冷地看向他,李潇被她視線刺了一下,站在原地裏身形僵硬了一會兒,再一次緊跟上她。
“你想和誰談戀愛是你的自由不錯,我也不是在為任何人鳴不平,我只是不相信你真的會和江言那種人扯到一起去,我不相信你會真的喜歡他,然後和他有什麽,所以我就更為你擔心。南荞,以後有什麽事情你就不能第一時間和我說嗎?上次那個何盈的事情也是,你為什麽不第一時間告訴我,要是我知道了,我一定會第一時間幫你解決,你為什麽要和那個江言說那麽多?”
李潇又一次攔在她跟前,攤開雙手,不讓她繼續往前走。
“你不相信我嗎?南荞?我只是不明白你為什麽不告訴我,你是不相信我的辦事能力,還是不相信……我?”
李潇又和她的目光相互對視了一會兒,南荞率先移開,然後嗤笑。
回答了一聲:“我都不相信。”
李潇站在原地,又一次恍神了幾秒,這次回頭,看着她的背影,居然有些不太敢追上去。
對着她背影喊:“我只是想告訴你,無論江言和你說了什麽,他威脅你也好,或者和你做了什麽交易也好,你都不要聽他的。”
他可以幫她擺平一切,不需要任何條件。只需要她告訴自己,她告訴他就行……
南荞步伐稍微頓了頓,然後嗤了一聲,再次擡步往前走去。
可是她才往前走了沒幾步,天空中突然傳來一陣刺耳的尖叫聲。
她皺了皺眉,下意識随着身邊的所有人,一起做出擡頭向天空中看去的動作。
就在同一時間,一道身影突然在她眼前的視線中墜落,“噗通”一聲巨響,砸在地上。
南荞一下子站在原地,僵住了。
鮮紅色、而且是炙熱的血濺在她的臉上、身上,還有衣服上。
她擡起手,抹了臉一下,卻只看到了滿手血腥。
而剛才那道墜落的身體血肉模糊,那道看不清本來面目的屍身,不斷有紅色的血液蔓延而出。
四周不斷傳來尖叫的聲音,甚至有和她一樣目睹了這一切的人吓暈了過去。
而南荞看着自己手上的鮮紅色液體,神色一時間,竟然有些恍惚。
在那一刻,周圍所有的聲音,她都已經聽不到了。
南荞怔怔地擡頭,舉起的手依然遍布鮮血,而那一瞬間,她看見周圍有許多人,他們的頭頂上都莫名出現了一個奇怪的紅色長條,上面寫着“好感值”三個字,而每個人頭頂上擁有的數字都各不相同。
時間仿佛在那一刻靜止,她什麽都聽不到,只能看到周圍正在發生的一切。
南荞臉色慘白,她大口地呼吸了幾下,才讓胸口那種窒息般喘不上來氣的感覺好了一些,她渾身泛涼,随手在衣服上擦了擦手上的血跡,就想要先一步離開。
李潇向她沖過來,用衣服包裹住了她,具體在她耳邊說了什麽也聽不清楚,只能看到他神色有些驚慌。
南荞看到他和那些人一樣,頭頂上同樣出現了一行“好感度”的計數表,用盡了自己最後的力氣把他推開。
獨自一個人,再次往前走了幾步。
正在這時,突然無數的媒體記者拿起手中的相機,對着南荞的臉開始“咔嚓”、“咔嚓”地拍攝起來,有人正在提問,有人正在拍照,相機的閃光燈始終對準着她。
有人把相機朝南荞遞過去,然後提問:“南荞小姐,有人實名舉報你曾多次惡意煽動、舉辦校內校外的多場惡性沖突事件,造成十場規模不少于三十人的惡性沖突。至今為止,一共造成已知的至少十五人以上的死亡,以及二十人以上終身殘疾,還有數不清的人表述曾經有受到過以你為首的團體所造成的身體傷害,請問以上所述,你願意認罪嗎?”
可是南荞什麽也聽不見,而且什麽也不想答,但是從那個人的臉上,她大概能夠猜測到這個人正在問她的是什麽。
于是她對準話筒,正對向那個目前正在進行着全球直播的手機攝像頭,雙眼直視、語氣篤定,目光毫不躲閃,一字一頓。
“無論是什麽,我只想說一句話,我——沒有做過。”
說完這句話,她本就白得徹底的臉,更加失了幾分血色。閉上雙眼,在一陣劇烈的腦海沖擊下,暈了過去。
“南荞!”